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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暗潮汹涌(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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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李柏生等人来到乾清殿的时候,七皇子李芳生正陪在皇帝身边品鉴诗画。太子李延生也在,只不过他是坐在一帘之隔的内堂批阅奏折。
殿内时常传来父亲浑厚的笑声,李延生低首莞尔,这个七弟确实会讨父亲喜欢,也知道投其所好,如果当初九弟有他一半的机灵劲儿,也不会落得个赐死的下场。
“父皇,您看这株梅花,儿臣认为这株梅花正是落雪图的点睛之笔,上有星光点点,下有湖水粼粼,中间红梅傲雪,正像父皇治下的盛世江山嘛!”
李芳生打量着父亲的神色,见他思索后露出笑容,提着的心才缓缓放下。他的母亲虽是妃位但不受宠,能生下自己已是难得,他必须时刻机警,讨父亲的欢心。
“父亲!”
跨着大步跳过门槛,李柏生一个箭步冲到皇帝身边,挽起他的手臂将脸颊蹭了上去。
父亲,这个称谓,是除了李延生和李柏生,谁也不敢喊的。
“哎哟,这是谁呀?让朕看看,这是哪来的混小子?”
手中的画卷立即扔在桌子上,李隆烽的脸上盛满了慈爱,他转过身托起儿子的脸,舐犊情深的看着他尖瘦的下颚,心头咯噔一声,鼻尖微酸,眼眶已红。
“怎么瘦这么多?”
“还不是想父亲想的。”
凑进父亲怀里,李柏生不怕兄弟们笑话自己,更不怕周围的宫人背后嚼舌头,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父亲宠爱自己。
在皇宫之中,该露的锋芒,是绝对不能收敛的。
“你们听听,听听这一张巧言令色的小嘴儿。”
李隆烽捏了捏他的脸,耳边是众位儿子的笑声,他想着等下英儿见到儿子的欢喜,心里乐开了花,笑着顶了顶他的额头。
李柏生出生后,徐贵妃伤了身子再不能孕育子嗣,后宫也再无新生命的降生。李隆烽便将大部分的宠爱都给了这个小儿子,倒不是因为他伶牙俐齿、能说会道,而是因为他是自己和英儿的最后一个孩子,意义不同。
“虽然谄媚,但说的好!赏!”
“赏什么?”
李柏生的眸子里闪着奸商般的得意,他每次进宫都秉持着贼不走空的观念,不带东西走,绝对不出宫。这一点惯例,是宫中所有人都知道的。
“让朕想一想。”
“都听到了,哥哥们都听到了,父亲您可得说话算话!”李柏生指了指龙案上的墨块,“要不就那块墨吧,我看父亲也没怎么用,儿子就勉为其难的替父亲排忧吧。”
“你们看看这个小东西,要了朕的东西,还说替朕排忧?”李隆烽笑道,“索朗,还不给十六爷包起来?另外把那两块新的,也一并给他包起来,免得他说朕抠门!”
“冤枉啊,儿子什么时候说过父亲抠门?”李柏生笑着对李乔生扬了扬眉眼,“哦,是那次父亲赏珊瑚的事吧?父亲可真是小气,三年前的事了,还记得这样清楚。”
“乔生,你看他说朕小气,但他记得却比朕还清楚呢。”
点了一下李柏生的鼻子,李隆烽意味深长的看着李乔生。李乔生揣测圣意,连忙表示三年前御赐的珊瑚一直珍藏在家中,毫无损坏,等下出宫就差人送到瑞王府。李柏生推脱几句,李隆烽当即替他作主应下。他便得了便宜又卖乖的埋怨了父亲几句,才乐呵呵的接受了。
“柏生,三哥在屋里一直听着你的骄横,如今墨块和珊瑚都到手了,怎么也不给父皇问安呢?”
李延生撩起珠帘走了出来,他恭敬的对着父亲行礼后,又示意诸位弟弟不必多礼。
李柏生与诸位兄弟对视一眼,自觉的按照年纪的排序退到后面,与大家一起问礼请安。
“儿子参见父皇!”
看着出色的儿子们,李隆烽高兴之余,也不免为担忧。延生政事处理得当,也深得人心,政绩、军功俱佳,可对兄弟们柔善的性子却是他致命的缺陷。
“都起来吧。索图,上茶。”
李隆烽分别问了几个儿子进来的情况,着重安慰了一下尚带病态的老五,夸赞他重情重义,不但带病给幺弟接风,还陪同进宫,实属不易。关于刚刚他让出的红珊瑚,也表示自己会用十斛珍珠来换。
李乔生起身谢恩,脸上虽然洋溢着笑容,心里却很不是滋味。自己让出红珊瑚,他才赐珍珠,显然把这一出一进当成了买卖。
“荀生,你在京呆的还习惯吗?”
“回禀父皇,在家一切都好。”
自从撒日乐的突然暴毙,李荀生对父亲就生了怨恨,即便不言,但也不会如往日般亲近。淡淡的疏离,是他能做到最好的敬意。
李隆烽心知荀生的恭敬并不真诚,除了日常朝事和自己要他进宫外,他从不主动进宫走动,就连徐贵妃想念他,也得是差人请他入宫。若他入宫的时候,自己刚好也在,他就会推脱各种借口迅速离开。
对此,李隆烽心知肚明,却从不挑明。自己虽然儿子众多,可却不能失去与英儿的任何一个孩子。只要他还愿意叫自己一声父皇,自己就能纵容他一日。这也算是自己这个父亲对他的亏欠吧。
李柏生嗅到了八哥和父亲之间的尴尬,连忙起身自告奋勇的讲说这一年在外的见闻。凝重的氛围,很快被他带动的笑声连连,他故意丑化自己的武功,编些敌不过旁人的糗事逗大家开心。
李乔生夸张的笑出了眼泪,心里却异常清冷。他知道李柏生的故事很有意思,可其中真话不多。果不其然,众人都沉浸在笑意中时,李柏生忽然话音一转。
“儿子调皮又不成材,还得是哥哥提点,前有五哥、六哥、十一哥早早到府给小弟接风洗尘,八哥提点进宫面圣,后又有三哥提醒小弟给父亲问安。”李柏生扬起笑脸对着父亲憨憨一笑,“父亲,您说要是没有哥哥们的提点,柏生这般愚蠢笨拙,就是死在刺客手里也不冤枉,是吧?”
“什么刺客!”
“父皇息怒。”
听到刺客两个字,李隆烽瞬间变了脸,探寻的目光在跪在面前的众人之间徘徊,他冷冷的目光威慑着每一寸空气。
“柏生!你可受伤?”
“回禀父皇,孩儿虽然愚钝,但幸而有红颜相救,没有受伤。”
李柏生低首含笑,抬首间眉头紧锁,眼眶微红。他心中暗道,一箭三雕,第一雕才开始。五哥,你就等着小弟送给你的大礼吧!
“是何人如此胆识,救了你?”李隆烽将他扶起,“你可不能瞒着为父,不要为了安朕的心就报喜不报忧!等下让太医院给你做个会诊,不然朕不安心。”
“父皇,救儿子的那位女子如今就住在王府,儿子想,人家以命换命,为了救儿子差点命丧黄泉,儿子怎么也要给人家一个名份吧。”李柏生见父亲不语,搬出母亲,继续道,“母亲时常教育儿子要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如今人家为了儿子深受重伤,儿子若是负了她岂不是禽兽不如,给父皇和母妃蒙羞吗。还求父皇成全儿子吧。”
对于瑞王爷与小尼姑的风流韵事,李隆烽早已听闻,本打算暂时与他计较,可如今他当众提出,若自己这个做父亲的不保他一保,今日一事,明天早朝还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样!
柏生啊!你这是将你爹我一军啊!
“延生。”
“儿子在。”
“你此去洛阳,可见过那位巾帼女子?”
“回禀父皇,见过,确实容色俊俏,也确实受了重伤。”李延生帮腔道,“那位女子本不愿与十六进京,人家心有丘壑并非简单的小门小户闭塞女子,儿子亲眼所见是十六……”
“十六如何?”
李隆烽已经看出这两个人是串通好了来逼自己同意,虽然生气,却对他们兄弟的齐心感到欣慰。怒气龙颜,缓缓展露笑容。
“十六……”
“不过是软磨硬泡,求人家呗!”李隆烽替李延生道,“他这个臭小子什么德行,朕还不清楚吗?”
“父皇,您同意吗?”李柏生挪动着膝盖,可怜兮兮的拽着他的袍角,“父亲,母妃去年还说想抱儿子的孙子,如今刘茹葶……儿子孤身一身,长夜漫漫……”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
明知道他的哭腔是装的,李隆烽就是狠不下心来骂他,连忙示意索图把他扶起来,算是暂时应下了他的请求。
“下月重阳节,若她身子好些了,就带进宫来给你母妃看看,若是你母妃也喜欢,就着人打造玉蝶吧。”李隆烽软声细语,“你快十八岁了,也该成家了,等你成了家,说不定还能收收性子,给你三哥分分忧。朕和你母妃,也能省点心。”
“谢谢父亲!”
“延生,刺客之事,你可受伤?”
刚展开的眉头再次蹙起,见他摇头,李隆烽想起固安拐子案是荀生陪同幺儿一起办的,也顺带问了他一句。本以为他也会说句无碍,谁知他却直接挽起袖子露出长约两指长的刀疤。
“混账!是谁如此猖狂,竟敢刺杀皇子!”李隆烽大怒,“荀生,你说!可有刺客线索!”
李荀生放下衣袖,低头不语。在皇帝的再三追问下,也是只是跪在地上不语,只是低首间,从怀中掉出一块令牌。
“不许收!索图,拿来给朕看!”
李隆烽接过令牌,瞳孔震荡。
“毓?”
未等李隆烽说别的,李乔生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低首间,他狠狠的瞪了一眼故作为难的李荀生,恨不得立刻杀了他而后快!
“父皇明鉴,儿臣绝不敢做出残害手足之事!”
“那你说,你的令牌怎么会在老八手里?老八的伤又是怎么来的!”
杯盏中滚烫的热茶直接泼在他的身上,李隆烽的声音异常寒冷,众人却从中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