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音小师太》地江

31、返京（3）

　　“小音，不要理他！”
　　单手撑着马车，身体横于半空，银靴踹上黑狗子的侧腰，黑狗子则转起折扇将树叶扬到慈音手肩头，谈笑间双手抓住李柏生的脚腕，迫使他不得不随之于半空中转了几圈。
　　虽然李柏生协调能力极佳，也伺机以单脚踹上他的肩头，使得黑狗子猛的向后退了一大步。但黑狗子的身手极为矫健，也仅是一步，就重新稳固了下盘。
　　“花拳绣腿。”
　　轻蔑的昵了一眼李柏生，折扇于手中转了转，暗嘲他刚刚的狼狈。黑狗子背对着身后的小弟吹了个口哨，那群人便用尽办法挣脱暗卫的牵制，不顾死活的奔到他身边。
　　与此同时，暗卫也先其一步，来到了马车旁。黑狗子凝着气质高贵的李柏生，单臂拦住了身后准备合围马车的小弟。
　　他想要车上这个女人，却也不想平白得罪了不该得罪之人。他审慎的打量着李柏生的衣着、头冠，还有他腰间那枚昏暗中也泛着油光的玉佩。
　　如此价格不菲的行头，即便是富甲一方的商人，也不敢轻易如此招摇。看来此人，定是京中权贵。
　　“你是何人？”
　　黑狗子将折扇别进后衣领，缓缓向前走了一步，又解开袖口的束带，示意没有暗藏袖箭。
　　“大哥，和他废什么话，让我一斧子剁了他……”
　　黑狗子展开左臂拦住向前冲的老二，视线始终定格在李柏生镇定的脸上。这个男人临危不乱，神色中没有分毫恐惧，且他身边所谓的镖师各个身怀绝技，定是个大人物。而如今京中在外的最大权贵，应属刚将陈涛狗贼五马分尸的十六皇子李柏生了。
　　难道他就是让百姓叫好的李柏生？
　　“你是谁？”
　　黑狗子又问了一遍，李柏生本不打算回答他，慈音却从马车里走了出来。倒不是非要和山匪搭话或者强出头，她只是想站在李柏生身边，告诉他自己的心意。
　　在他担忧又醋意横发的眼神中，执起他的手，十指相扣，慈音像在情敌面前宣誓主权一般，特意在黑狗子面前晃了晃。
　　“他是我心上人。这位大侠如果问完了，可否放我们离开？”
　　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山里，视线中黑狗子嘴角微微抽动，随后又撇了撇嘴，不悦的瞪了一眼二人交扣的手。
　　“成亲了吗？”
　　“尚未。”
　　“有孩子了吗？”
　　“暂无。”
　　慈音一一回答，黑狗子看着李柏生渐渐黑下去的脸，计划一步步的激怒他，以期他能自爆身份。
　　“那就不算事。媳妇，就算你和他成了亲，为夫也不在乎。若是你有了孩子，为夫平白捡个孩子，更提添欢喜！”
　　“狗子！”李柏生警告道，“当心闪了你的舌头。”
　　“是黑狗子！”
　　黑狗子自行火上浇油，对着慈音抛了个媚眼。
　　“管你什么狗子，喜子，揍他。”
　　声音阴沉，李柏生紧紧握住慈音的手，既怨她跳入危险中，又疼她深夜沐风，更喜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承认自己是她的心上人。
　　“刚打的累了，现在不想打了。”
　　黑狗子敛去了玩世不恭，正色盯着李柏生看了半晌，主动将脖子凑到喜子的长剑下，缓缓沿着剑刃走到李柏生面前。
　　“我就问一句，你可是破了拐子案的李柏生？”
　　黑狗子的声音很轻，像是刻意压低隐瞒一般。视线中，李柏生的神色毫无波澜，他等了很久，李柏生才点了点头。
　　虽然弄不清这个黑狗子为什么突然提起拐子案，但李柏生除了明着扮作镖师在侧的二十几个暗卫，暗中还有五十余真正的暗卫没有启动。所以他根本不在乎黑狗子是否知道自己的身份，只要他愿意，别说黑狗子，他身后的这群下九流小弟，都得死。
　　“当真？”
　　“如假包换。”
　　“好。既然你是李柏生，那今日黑狗子就放你们过去。”
　　说罢，黑狗子推开了喜子的长剑，让出一条路来。
　　“你给固安城除掉了大祸害，比任何一个来固安装模做样的钦差都干实事。你和你的护卫都很厉害，我杀不了你。也会不为难你，你们走吧。”
　　“喂！你不娶慈音姑娘当压寨夫人了吗？”
　　马车里的许祈年一听黑狗子要撤，连忙对着他喊了一句。自己这些日子被李柏生折腾的着实很惨，眼下若不多看些热闹，真怕撑不到京师就郁闷死了。
　　“许祈年！”
　　咬牙切齿的对着马车的方向低吼一声，李柏生接过一个暗卫扔来的石头，直接对着声音的方向扔了过去。许祈年应声哀嚎，捂着额头上瞬间肿起的包，气哼哼的将石块顺着窗户扔了出来。
　　“你叫慈音？”
　　黑狗子低下头来看着慈音，她的头发长度在耳朵下半寸，应该还俗不久。
　　细细打量中，果然是她！难怪恍惚间也觉得她亲切面熟，原来真的是她。
　　她的相貌虽称不上倾国倾城，也不是那种能让人一见倾心的惊艳，可却娇俏可人，细细端赏，有着让人移不开眼的魅力。
　　“是的。我叫慈音。”
　　不等她的话说完，已经霸道的将她拽至身后，李柏生瞪着黑狗子，心里已经将这个男人列为了第一情敌。
　　“师太可曾记得两年前，在翠微河边救过一个萧山药人？”
　　“萧山？哪个萧山？”
　　许祈年一听萧山，屁颠颠的爬下马车，凑了过来。正要再问些什么，却见李柏生不知道从哪抽出的匕首已经抵在了自己的脖颈处，吓的他连忙举起双手，闪到一旁。
　　“你是……”
　　慈音的头被李柏生夹在臂弯处，她借着火把的暗光，盯着他看了看，半晌，终于想起来了那个阴雨绵绵的午后。
　　“苟骏！”
　　“是我。”
　　黑狗子笑着弯起眉眼。
　　“师太，好久不见。”
　　“你的病……柏生你松开我的头。”
　　慈音挣开李柏生的手臂，笑着跑过去拉着黑狗子看了又看，又让他在自己面前转了几个圈。听他说着自己已经痊愈，且逃离了萧山的控制后，拉着他的手开心的跳了起来。而黑狗子也温柔的任由她拉着自己玩闹。
　　黑山沟子的土匪一听对方是老大的救命恩人，立马放下了武器，还把腰间的酒袋子和干粮解下递给他们。一时间，暗卫们面面相觑，接也不是，拒绝也不是。
　　“苟骏，没想到我当初的笑谈，你还真用了这个绰号行走江湖。”
　　“他这绰号你起的？”
　　李柏生吃醋的哼了一声。慈音则笑着戳了一下他的头，然后继续趴在他的膝盖上，关切的询问苟骏这几年是怎么过的。当初他不辞而别，自己还着实狠狠的担心了一番。连着半年都到山下的木屋去寻他，可他一次也没出现过。
　　苟骏没有解释当年的不辞而别，更不会告诉她离开是因为慈虹说自己给她带来了巨大的麻烦。至于身上的毒是如何解的，也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句机缘巧合。
　　从深夜到黎明的畅聊，慈音问他是否愿意跟着自己一起进京，谋一份正当的职位。苟骏没有犹豫，直接拒绝了她的好意。他说自己的命是身后这群弟兄保下来的，自己不能扔下他们不管。
　　李柏生听着他的故事，想象着他们之间的江湖义气和生死相依，眉头紧紧的蹙着，心中担忧：也不知道孙强怎么样了。
　　“如果京师呆不下去了，就来找我。”黑狗子将一块绿林牌子交到慈音的掌心，“如果他欺负你，也可以来找我，我会尽我所能，帮你杀了他，或者让他断子绝孙。”
　　“你这算明目张胆的对我警告吗？”
　　李柏生昵了他一眼，黑狗子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他不知道慈音是怎么搭上李柏生这个前途无限的王爷的，他只知道作为一个毫无根基的小尼姑，皇宫也好，京师也罢，那种深似海的地方，没有背景和靠山，她都会过的很艰难。自己虽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山匪，可好歹也能保她一朝夕。
　　“当心我让驻军剿了你的匪窝。”
　　瞪了他一眼，李柏生拍了拍慈音的肩膀，走到一旁等他们二人说几句告别的话。
　　“王爷，您就不怕那位爷把慈音姑娘拐跑了？”许祈年欠嘴道，“这可是人家的地盘，要是真跑了……”
　　“你信不信本王缝了你的嘴！”
　　“哦。今天不打断我的腿了，要缝嘴。”
　　嘟嘟囔囔了几句，视线中慈虹始终闭着眼睛，完全不关心那位山匪和慈音的关系。许祈年当即断定，慈虹之前一定见过黑狗子，只是不知道为因为什么，不愿意相见。
　　“师太，你说是黑狗子好，还是王爷好？”
　　“都好。”
　　慈虹看着小跑回来的慈音，视线中她一点点变小，终是回到了十岁在翠微河边初见那年的模样。
　　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一双破烂不堪的鞋，十个脚趾尽露，满是血迹。细细看，上面还爬着几只白色的蛆虫。
　　“师姐！你说巧不巧，这黑狗子居然是我之前救过的一个人，真是无巧不成书。”
　　“哦？你何时救过这样一个人？师姐怎么不知道呢？”
　　慈虹疼爱的抚摸着她的脸颊，既然苟骏没有提起自己赶他走那件事，那自己也必然会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让慈音沉浸在违背庵训、躲过师傅和众位师姐妹的监管，独自在木屋中救人的自豪中。
　　慈虹不会告诉她，那年她救了苟骏不假，净敏师太却将状告到了主持师太处，一口咬定她犯了色戒，与人私通。净慧师太为了保下她，硬是受了主持师太的五十戒鞭。而那时，她的身体已经很差了，这五十戒鞭也就成了她的催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