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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京中异常(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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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皇宫,金碧辉煌的凤禧宫中徐贵妃坐在侧榻上,娇嗔的任由皇帝拉着她的手,反复的陪着不是。
“英儿,你看你怎么还生气了?”李隆烽揉搓着她的手,讨好道,“我罚了延生半年的俸禄,不是已经差人给他送去了十斛东海珍珠?这里里外外的,延生还赚了不是?”
“谁稀罕赚自己老爹的钱?你这样在朝堂上当众让儿子难堪,你想过儿子心里是否难过吗?你这个做爹的,就是儿子太多,多我们延生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徐贵妃不肯轻易作罢。
前朝的李隆烽叱咤风云,说一不二,可是在凤禧宫里,他却只是一个被妻子拿捏,毫无话语权的丈夫。他将徐贵妃爱到了骨子里,若不是孙皇后尚未失德,早就将她晋为皇后,成为真正的结发夫妻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几时说过儿子多?我只有三个儿子,延生、荀生和柏生,这话我说过多少遍了,你还不信?难道真的要我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你看,你才信吗?”
在徐贵妃面前,李隆烽从不称朕,也不拿皇帝的身份施压,他心甘情愿做这个小女人的丈夫,一个由她撒娇耍横的男人,为她、为孩子们遮风挡雨。
“你掏,掏出来我看看是黑是红?”
说罢,徐贵妃拿起桌子上的削水果的小匕首,一把拍在他身上,吓的宫人连忙跪了满地,她却不以为意的瞪着李隆烽。
“好了好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你看你气坏了身子,让我怎么办呢?”
李隆烽挥手示意宫人都出去,他则起身温柔的捏着徐英的肩膀,极尽讨好。
“过些日子,柏生就回来,若臭小子见你气坏了身子,还不与我闹翻了天?”李隆烽凑到她脸旁,轻轻将下颚搭在她肩膀,“刑部来报,这次拐子案,柏生做的非常好,非但把固安城的拐子一网打尽,还揪出了幕后黑官,立了大功。而且他还顺带手破了个浮尸案,真不愧是我们的儿子。等他回来我一定重重的赏他,你说咱们赏些什么给儿子好呢?”
徐英捏着他花白的胡子,恩赐般赏了他一个白眼,顺势倚进了他的怀里,轻声叹息。
“夫君赏给柏生什么都好,那孩子心性单纯。我现在担心的是延生。他心高气傲,又是太子,这次被你责罚如此之重,心里肯定很难过。”徐英仰起脸,用额头蹭了蹭他的下颚,“这三个儿子的苦,都让延生一个人吃了,早起读书、贪晚习武,既要替你操办国家大事,还要到战场征战立威,从小到大这孩子哪睡过一个囫囵觉。”
徐英是罪臣之女进宫为奴的,可却阴差阳错,与李隆烽结成了良缘,恩爱半生。她最自豪不是自己生了三个儿子,而是他们都能文能武,不是废物。可也正因为他们的出色,她这个做娘的,也心疼的紧,尤其是对长子的疼惜,更多的是亏欠。
“我那小孙子总是问我,阿奶阿奶,我父亲怎么总是不来看我呀,再不来,孙儿都要忘了父亲的模样了。”
“延生是大哥,又是我的长子,他拼了命的做好每一件事,不是为了给他自己长脸,而是给我这个母亲长脸,给弟弟们做榜样,也以身作则告诉所有人,他的父亲当初没有选错人。”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们的儿子,我还能不知道吗?”
李隆烽凑坐在她身后,用坚实的身子为她撑起一片天。他很想解释一番为何会惩罚延生,可还不到时候,这是他们爷俩的秘密。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我怀胎十月的痛苦,你知道吗?”
“我错了,是我不对,我加倍补偿你们娘四个,好不好?”
轻柔又讨好的声音回荡在徐英耳边,她看这个头发花白,双眸却炯炯有神的男人。他确实做到了对自己的宠爱,可他也害了自己的三个儿子,荀生和柏生虽不恨他,可自己不会轻易作罢。
有朝一日,自己一定要为三个儿子再扳回一局!
“你传旨让荀生和柏生都回来吧,我想儿子了。”
“好,我这就着人拟旨。”
李隆烽年少时便在政局中摸爬滚打,登上皇位,早已深洞人性,又怎么会不知道徐英在想什么?可他从不将对待其他嫔妃和前朝的锐利用在她的身上。他爱这个女人,爱到愿意用一切去换她的一个笑容。哪怕她已经不再年轻,不再娇俏。
京师城南,灯火通明的毓王府书房中,五皇子李乔生正和几位朝中官员,浅笑清谈。
除了早夭的皇长子和皇次子、皇四子,他是唯一能够与李延生一较高下的皇子,十八岁封王,二十三岁晋亲王,如今主管礼部。除了没有皇太子之位,朝堂之上,可谓风光无限。
可他并不满足于此,作为皇后的嫡长子,没有成为太子已经很憋屈了,如今仅仅手握一个礼部,更是堪称羞辱。所以他决心一定要把太子拉下马,必要的时候,那个高高在上、冰冷又偏心的父亲也可以不要。
“王爷,依您看这泰山祭天之事,是否真的要做大?”礼部侍郎黄耀先试探道,“如果真的弄成民怨载道,有损天威不说,您的……”看了一眼李乔生的表情,他低声道,“您的脸上也没什么光彩。”
白皙的脸上闪烁着一丝精明,李乔生转了转拇指上的墨玉扳指,没有言语。
父亲已经五十七岁了,这几年的身体也越发不好,太医院那边开出的药方越来越多,如今他萌生了祭天的想法,怕是已经没有了年轻时勤政爱民、节俭戒奢的习惯。如果自己能够借此机会,登上太子之位,或者皇帝之位,又何乐而不为呢?
“王爷?”
“只要成了事,史书如何书写,还不是本王说的算吗?”
“王爷说的是,是这个道理。是臣狭隘了。”
母后,父皇和那个贱人亏欠咱们母子的一切,儿子今朝都要拿回来。
全部都要拿回来!
身在帝王家,不觊觎皇位的皇子寥寥无几,不参与夺嫡又能闲淡一生更是不可能的。但一朝天子一朝臣,只要在夺嫡中战败,下场也绝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
不成功,便成仁。
皇太子阵营中,除了两位亲兄弟襄亲王李荀生、瑞王李柏生外,还有十皇子李央生、皇十三子李显生。皇五子李乔生的阵营中,除了已经被赐死的皇九子李炜生,还剩皇六子李驲生、皇七子李芳生、皇十一子李元生。
两大阵营,虽谈不上势均力敌,李乔生的阵营也算的上是李延生登基之路最大的绊脚石了。
而此时,远在固安的李荀生和李柏生二人,尚不知暗涌攒动的京师中,已经有一双大手默默的伸到了他们身上。
红烛影月,游鱼轻跃。县衙的凉亭中,李柏生斜靠着朱红的檐柱,呆呆的看着湖面,捻着碎馒头渣,随意的扔进湖里。
他在想三哥被罚奉的事,可想来想去也闹不明白三哥唱的是哪一出戏。身在京外,又不能随意写信,若是被有心之人截取,说不定还会给三哥徒增麻烦。
五哥把吴王旧案扯出来了?
不能啊,如果真的把九哥的事扯出来,他自己也要非死即伤。五哥不会蠢到做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而且八哥说是因为泰山祭天。三哥为什么要反对祭天这种为国为民祈福的好事呢?
想不通,李柏生晃了晃头,想的头都疼了。
“李瘸子,你干什么呢?”
一屁股坐在他身边,掏出他手里的干馒头,捻着碎渣,一扬一撒的扔进湖里。昏暗的视线里,自在的鱼儿探出头来,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吃着。
“媳妇,你说祭天是不是好事?”
李柏生弯着腰,亲昵的把下颚搭在她肩头,冰冷的脸颊若有似无的蹭着她的脸颊。
“小音,你身上的胭脂味好香。”
“我关心你,你居然轻薄我?”
看着波圈点点的水面,慈音即便嘴上说着不愿意,砰砰乱跳的心脏却宣誓着越来越浓烈的喜欢。
“自己的媳妇,这叫增进感情,哪里算轻薄,我又不是登徒子见一个爱一个。”
微微扬起头,看着她羞红的脸,李柏生双臂得寸进尺的环着她的肩,修长的手指随意落在另一侧的肩头。
“你还是会娶刘太傅的孙女吧?”
慈音的声音带着一丝说不出的落寞,这个本就该是自己丈夫的人,如今成了别人的堂中客,而自己却是阶下囚、甚至亮明身份立刻会成为通缉犯。
“你吃醋?”
李柏生问的小心翼翼,慈音虽然会害羞,会不刻意纠正自己对她的称呼,可她对自己从不过分热情,哪怕是自己厚脸皮的肢体接触,她偶尔的接受中也带着淡淡的疏离。
所以,他从来不知道慈音是否喜欢自己。眼下见她面上闪过一丝难过,不免像落水者抓住生机般激动。
“小音,你是在吃醋吗?”
见她没回答,李柏生不肯放弃这样一个可以表明心意的好机会,连忙追问道。
月光倾泻而下,映着慈音白皙的脸颊,微微的绯红好似两片祥云,美丽又娇艳。李柏生渴切的蹲在她面前,眼巴巴的等着她的回音。半晌,就在他已经自我安慰决定放弃的时候,慈音点了点头。
“虽然有点不高兴,可毕竟也没有什么资格和立场。”
“怎么没有?你是正妻,是我心上人,你没资格谁有资格?”
扬着如获至宝的笑容,撒娇的将脸埋在她的腿间,慈音的答案像一颗甜到心坎里的糖,融化了李柏生的全部苦痛,连三哥被罚奉一事都暂时可以不去理会。他不怕别人说自己重色轻兄,更不怕谁背后嚼舌头。
“李瘸子。”
“嗯?”
慈音坦然的看着他,轻轻摸了摸他的脸,“你到底是怎么做到如此厚脸皮,又不惹人讨厌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