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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浮尸案(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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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上干净的衣衫,李柏生看着眼前身着淡粉色衣衫的慈音,记忆又飘回了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她呈大字形状躺在湖边的石头上,修长纤瘦的腿一摇一晃。
“发什么呆呢?”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穿粉色衣服真好看。”
“油嘴滑舌。”
从前母亲也很喜欢给自己裁制粉色的衣衫,只是自己知道,并不是因为母亲喜欢这个颜色,更不是自己喜欢,而是长姐钟爱粉色衣衫。她只是给长姐制衣时,顺带给自己也裁了两件。
所以慈音从来不知道自己在母亲的心里到底是张松风,还是张松雅的影子。亦或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你喜欢这个颜色吗?”见她没有回应,李柏生轻声道,“我觉得你好像更喜欢碧绿一类的颜色。”
从小到大,从没有人知道自己喜欢碧绿色的衣服。李柏生又是如何得知的?
“不,我喜欢粉色。”
李柏生不知道她在家中被冷落的生活,也不会有人向他透露张松雅自尽后,她张松风就被养在后院不许出门。
在张府,没有人问她的喜好,没有人关心她的情绪,也没有人特意为她裁制绿色的衣衫,她就像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不是娇小姐,也不是丫鬟,而是一个尴尬的存在。
不,还是有一个人在乎自己的,是大哥。
大哥一直都对自己很好,从小到唯一一套绿色衣衫,就是大哥为自己购置的。
“我觉得你穿粉色好看,是因为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穿着这个颜色的衣服。”李柏生怕她误会,解释道,“不管你喜欢什么颜色,都请直接告诉我。我可以去揣摩你的喜好,可那是要不断试错才能得到的答案。若你刻意隐瞒,我就更无从知晓了。”
“李瘸子。”
“好端端的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我说哪句话让你难过了?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道歉好吗?”
弓着身子,轻轻擦拭她的泪水,李柏生手足无措的看着她低头抽泣。慈音挪动着双脚,第一次主动的,真诚的,将脸埋进他的怀里。
“你别哭,你这一哭我的心都疼了。”李柏生轻轻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心口处,“你听,它疼的很难过呢。”
“到底是谁教你这般油腔滑调的。”
“我说的都是真的。比真金还真。骗你是小狗。”
哽咽着笑了出来,慈音静静的听着他的心跳。她想,如果时间能够定格在现在,她宁可就这样和他厮守一生。
“人家十七八岁都带兵打仗、叱咤一方了,你十七岁还像个孩子一样,真是幼稚。”
“我只是对你幼稚,对别人我李瘸子精明着呢。”
是啊,他生长在皇宫,能安然无恙的长大,又怎么会是单纯痴傻的笨小子呢?他只是不愿意将那套心机搬弄在自己身上而已。
如此,就更显这份感情的可贵了。
“从来没有人问过我喜欢什么颜色。”
她的话像针一样扎在心口,李柏生只知道张家很少对外提及幺女,本以为是对女子的管束太严苛,却没想到是这般忽略。
“是我出现的太晚了。”心疼的看着她的落寞,李柏生承诺道,“以后你喜欢什么、想要什么,都告诉我,我会尊重你、爱惜你、珍视你,绝对不冷落你。”
哽咽在喉咙中的感谢终是没有说出口,慈音缓缓离开他的怀里,摸了摸他散落的乌发,抽出匕首毫不犹豫的割断了一缕。
“今天你又救我一命,这一缕头发算是割发代首,从此我再不恨你。”
“松柏长青,家仇不忘,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查清当年的真相。”
击掌为盟,落誓成诺。
随着喜子在门口的轻唤,李柏生对慈音笑了笑,便匆匆竖起高发先走了出去。客房的门重新关上后,慈音从怀里掏出一个碧色的荷包,小心翼翼的将那缕头发盘好装进去,而后也跟了出去。
此时白云庵的偏堂中,孙强、张尉官、喜子都站在堂下,一同回来的还有水库的管事。
他叫马二强,家境殷实,这个官是家里用一百两银子捐来的,虽说是管事的头衔,却没有实权。一直以来水库的大小事宜都是另一个叫钱齐姜的小伙子处理。
“马二强,还不拜见王爷。”
“参见王爷,王爷,马二强……马二强参见王爷。”
马二强颤巍巍的跪在地上,深深的低着头,整个身子因为恐惧而颤抖个不停。他从小到大见过最大的官就是县令,还是捐官的那天远远看了一眼,如今面见王爷,还是牵涉一桩命案,早已吓破了胆。
“马大人在水库的时候,已经吓晕过一次了。”喜子对李柏生耳语道,“看样子不像是凶手,属下了解过,马大人虽然顶着管事的头衔,却几乎从来不去水库。”喜子用下颚指了指马二强身边也同样低着头的男人,“这人叫钱齐姜,二十六岁,是个秀才,水库的大小事宜,实际上都由他来管理。”
“小音,你坐着听,估计要挺久的。”
李柏生温柔的拉过一把椅子,扑上两个软垫,才让慈音坐在自己身边,而后又示意侍从去取一方软缎被子来,才重新打量面前跪着的这个两个人。
“马二强,你这个官是多少钱买的?”
“啊?啊!啊……是……是……”
从陈涛被捕那天马二强就担惊受怕,如今更是已经吓破了胆,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你别怕,本王是为了浮尸案叫你来的,对于你捐官的事只是顺带问问。”
李柏生的声音充斥这冷漠,他看不起窝囊废,更看不上像马二强这种有几个臭钱就养尊处优的人。就这种没有骨气和担当的人,怎配为官?
“回……回……回王爷,草民,草民很少去水库,草民不知,不知道……”
“回王爷,小人钱齐姜知道水库的事,五天前是小人下令开闸泄洪的。”
“对,对,王爷,水库的事都是钱齐姜在管理,草民真的不知道尸体是怎么回事。”
马二强把责任一推四五六,以为这样就能全身而退,可却不知道身为管事,哪怕是捐来的官,出了事也要承担责任。
躬身磕了个头,钱齐姜道,“马爷说的不错,从开元三十三年春月至今,正是小人管理水库。因为前几日的雨水过于充沛,加之水库的冰全部融化,若不开闸,后果很严重。可是小人并不知道水库中还沉着一具尸体。”
“哦?既然是你管理,那且说说,去年冬月可有行踪诡异之人在水库徘徊?又可有突然辞去职务之人?或者过于关心水库之人?”
李柏生看着颇具文人风骨的钱齐姜,又瞥了一眼旁边烂泥一滩的马二强,对他的好感陡然提升。
“回王爷,水库因依翠微河所建,又叫翠微水库,建于开元二年,至今在此务工的有二十六人,自我在此工作以来没有突然辞去职务或者离开之人,也没有谁特别关心水库,大家都是做自己的工作,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水库可有值夜班之人?”慈音问道。
“回姑娘,有,夜班是轮值,冬天的时候一般是两个人值夜,我带来了从去年秋天到这个月的排班记录本,请王爷和您过目。”
李柏生又问了一些水库的建设维修情况,和泄洪对周围庄户的影响等问题,钱齐姜都回答的条理清晰,言简意赅,就连外行也能听懂。他既不买弄、不邀功,也不趁机打压马二强。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一个在李柏生看来沉稳老练的好官,慈音却总是觉得他很奇怪。
“他的回答太过熟练,又太过轻松,你不觉得奇怪吗?”回到客房休息的时候慈音忍不住道,“这个钱齐姜,我看着他,就觉得他好想知道我在看他,就连他的眼神和谦卑,我都觉得似乎是有戏本一样。”
“有吗?这人老练是有一点,毕竟读了二十年圣贤书,又做了几年管事,沉稳自若是应该的必修。若他像马二强一样,我倒要觉得可疑了。”
“那是我多疑了?”
慈音翻了翻值夜记录,心里还是忍不住犯嘀咕。她总觉得这个钱齐姜今天的行为都是在作秀,可又没有证据,只好暂时压下心里的疑问。
“倒不是你多疑,是见的官员少,对他们故作矜持的套路陌生而已。”李柏生递给她一杯热茶,“我记得你之前喜欢庐山云雾,今年的新茶还没下来,这是去年的陈茶,你尝尝?”
“香!”
端起茶盏在鼻尖处单手扇了扇,慈音笑着扬起脸颊。李柏生吹嘘着茶雾,浅浅的饮了一口放了茉莉花的碧螺春。沁人心脾的茉莉花是他最喜欢的一种花,即便父亲总是说白色的花不吉利。
“你喜欢就好。”
“剩下的就别泡了,我想留给慈虹师姐。”
“行,等下我就让喜子给你包起来。”
言辞间尽是宠溺,李柏生温柔的看着她,心中想,什么时候她才能不时时想着慈虹,而是时时想着我呢?
“喜子,你在村庄里问出了什么?”
“回王爷,翠微山的周围只有两片村落,总计一百三十户,三百七十二人,我们借着登记人口的由头逐一走访,也一一询问,并没有谁家丢了媳妇或女儿。”
“问过里正吗?”
“问过,确实没有。”
“有可能是真的没有,也有可能是他们不敢说,或者不愿意说。”
慈音眯着眼喝了一大口茶,已经很久没有喝到过这个味道了,即便现在不是品茗的好时候,可她还是忍不住又夸了一句好茶。
“此话怎么说?”李柏生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