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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逐出师门 ...

  •   初春的风吹拂着万物,带来生机的同时,也挥洒着温暖。翠微山下的翠微河被暖意融了厚重的冰面,涓涓溪流的声响如五音琴的流转,渐渐丰盈的鸟雀叽叽喳喳和之以歌,曼妙如斯。
      枯草中泛着新生的绿意,一只带着岁月气息的水桶扑通一声落在破碎的河面,一个高挑纤瘦的女子正掐着腰,笑嘻嘻的看着水桶被冰块撞的左摇右晃。
      “慈音,再偷懒当心主持师傅又罚你没有晚饭吃!”
      “知道了师姐,就来!”
      清脆的声音从河边十五岁的女子红润的唇中发出,她叫慈音,是翠微山上白云庵中慈字辈的尼姑。
      微风拂动,她挥动着洗的发白的灰青色宽袖,白皙的脸上一双杏眼中闪着璀璨的星光,正要说些什么俏皮的话,却不料一脚踩在湿滑的石头上,整个人直接摔进了河里。
      “师姐,师姐救救我!”
      “师姐救命!”
      “小祖宗,河水刚及你脚踝,救命喊的是不是早了点?”
      闻到她的呼救,年长的女子眉头微蹙,口中说着不耐烦的话,一双修长的手却早于话音将她从水里捞起。
      “师姐,嘿嘿,慈音就知道师姐最好了!”
      半蹲着身子,撒娇的用自己的额头蹭了蹭她的脸颊,“师姐,慈虹师姐,我入门有五年了吧?你从来没说过自己俗家名字,现在四下无人,你能偷偷告诉我一个人吗?”
      “知道这个有什么用呢?小滑头!你的鞋子湿了,换上我的。”
      “没事,你穿湿鞋子也会生病的!”
      “师姐没事。”
      慈虹的眼中闪过一丝灰暗,转而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将她按在刚刚那块石头上,强迫她换下了鞋子。
      湿乎乎的鞋子冷的她打了个激灵,警惕的瞥了一眼脚边微动的枯草,轻轻将慈音推开,弯下腰娴熟的将水桶装满,又用扁担挑起架上她的肩头,才走回自己的水桶旁重新挑起。
      “快走,不然等下慈洺又要告我们的状了。”
      提起慈洺,慈音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小自己三岁,看着人畜无害的沙弥尼,仗着是主持师父嫡传弟子的身份到处找茬挑刺,庵里所有的尼姑不管比她大还是小,都对她恭恭敬敬,可慈音不愿意助长她的邪气,处处得理不让,所以两人渐渐就结了仇。因为慈虹偏袒慈音,因此也成了她的眼中钉。
      上个月,慈洺不知道在哪里找出一盒胭脂藏在了慈音的枕头下,非说她怀了春,动了情念。主持师父偏爱她,听信她的话,害的慈音有嘴也说不清,平白被打了十杖、关了三天禁闭。
      前天,慈洺又污蔑慈音在水井旁动手打她,使得慈音被罚到山下挑水十日。慈虹因为替慈音说了几句话,因此也遭受了连带。
      “师姐,你正好长我一轮吧?”
      “你又有什么鬼主意?”慈虹笑着撇了她一眼,“现在外面兵荒马乱的,你可不要想着就此离开白云庵的事。”
      “要不说师姐和我心意相通呢!慈音肚子里的花花肠子,你用脚趾头想一下下就知道!”
      慈音快步跟在她身旁,一边轻声念叨着对白云庵的喜欢、对慈洺和主持师父的不满,一边提防着慈洺和她的狗腿子突然出现。
      “不要想那些不现实的,你就当一天尼姑撞一天钟吧!慈洺虽然厉害了一点,可到底还小……”
      “小?十二岁还小?人之初,性本恶。我就觉得人要是坏,骨子里都坏,不分年龄大小。而且她小怎么了?年纪小就能胡作妄为,杀人放火了?”
      “慈音!”
      宽袖随着手臂的动作滑动,视线里慈虹的手臂上的鞭痕又红又肿,那是慈洺污蔑她故意浪费粮食被戒鞭打的。
      “师姐,我看你就是太善良,太好说话了!”
      “你若是管不住这张嘴,迟早要惹祸。到时候别说我护不住你,就是师傅也保不下你!”
      “我和你不同,你是净尘师傅的弟子,而我的师傅净慧师太圆寂后,我只是暂归净尘师太门下,她从不当我是弟子,对内对外都与我划清界限,所以她算不得我师父。”慈音见师姐要反驳,连忙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净尘师傅还警告过你不许与我走的太近。师姐,所以我更珍惜你对我的好。整个白云庵,净慧师傅圆寂后,我只有你一个师姐,一个亲人。”
      慈虹看着她涨红的脸颊,疼惜的擦了擦她眼角的泪痕。
      净慧师傅佛法高深、佛心纯良、刚正不阿,现在的主持净敏师太又喜欢借讲经敛财,为此两人明里暗里吵过许多次。
      净慧师傅在世时,净敏动不了她,就一次次找慈音的麻烦,如今净慧师傅圆寂了,又烧出十八颗洁白的舍利子,她就更恨了。所以就授意慈洺明里暗里找慈音的麻烦,大有将其逼走之意。
      净尘作为净敏的师妹,本就生性孱弱,从不敢与之顶撞,如今又有了把柄被她握着,更不敢对慈音有丝毫庇护。
      “净尘师傅是有苦衷的,你不要怪她。”慈虹抿了抿嘴,似乎做了一个很艰难的决定,“慈音你若想在白云庵再呆下去,还是不要处处顶撞慈洺,适当服个软不会少块肉的,虽然她年龄比你小,可辈分和地位……”
      “我知道师姐是为了我好,但我不想助纣为虐!净慧师傅只教过我一心向善,却未教过为了苟且而卑躬屈膝!”
      慈音的声音没有起伏,更没有怒气,她早就知道慈虹是个忍气吞声的性子,相识的年月里,对她的隐忍有心疼、有无奈、有不解,却从没有过埋怨。
      “师姐对我好,我始终都记着,所以不论师姐做过什么,我都不会怪你。”慈音真诚的扯出一抹无所谓的笑容,“反正我也要离开这里了,不是她把我逐出师门,就是我自己割袍断义。”耸了耸肩,她继续道,“毕竟吃了庵里这么多年米面呢,没有情谊也有真金白银之谊。”
      “你……都知道了?”
      “师姐你看晚霞多绚烂,以后能一起看晚霞的机会怕是不多了。”
      故意转意话题,慈音微眯着眸子看着天边那抹红的似火的晚霞,脑海中浮现出净慧师傅跪在蒲团上诵经礼佛的样子,嘴角不由自主的挽起一个温暖的弧度。
      庵门上个月刚刚粉刷了朱红的漆,走在附近还能闻到丝丝味道,慈音看着匾额上白云庵上的三个大字,想着净慧师傅给自己讲解白云二字的样子,她是那么严肃又那么慈蔼。
      “慈音孽障,还不快滚去戒堂!”
      不用抬头也知道这等趾高气昂的话来自谁,慈音瞥了一眼身边低着头的慈虹师姐,她本想把水倒进水缸再去戒堂,但看着慈洺和她身边几个狗腿子颐指气使的样子,她突然就释然了。
      本来说离开只是一时气话,如今,这个白云庵已经再无令她留恋的人和物了。如果自己的离开能不让师姐再受牵连,那自己便走好了!天下之大,既已无家,何处又不能为家呢?
      “嘭!嘭!”
      猛的摔下水桶,溅出的水湿了衣角,慈音在慈洺的谩骂声中,挑衅的将水桶一脚又一脚踢下台阶。
      水桶乒乓的顺着石阶翻滚,那东倒西歪滚落的样子像极了被扫地出门的丧家之犬。而从桶中肆意流淌的河水,又很像急不可耐寻找自由的灵魂。
      慈音以为自己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可当主持师傅将捏造的情诗和装着肉渣的牛皮纸仍在自己脸上的时候,当所有人都拿自己当瘟疫看待避之不及的时候,当自己孤零零一个人跪在冰冷的地上无从辩解的时候……她觉得周身的血肉就像被人用棍子一棒一棒打碎般疼的连呼吸都是奢侈。
      师傅,如果您还在,慈音断不会受到如此屈辱。
      她们捏造一切,为的只是把慈音赶出白云庵。
      慈音可以走,可是这样被污蔑的离开,慈音……不甘心!
      “主持,您说这些都是在我的枕头下搜到的,试问我若真的破了戒律,怀春思情,会把罪证藏在枕头下吗?我会写了情书不及时送出去吗?”
      慈音忍着眼泪,大声的与在场的所有人辩解,当视线落在慈虹师姐身上时,她的心有了一闪而过的暖意。只是这份残存的温暖无法融化众人的敌意与孤立。
      “我明知道这里很多人都看我不顺眼,很多人都想给我早已圆寂的师傅扣上一顶教人不能的帽子,我会如此愚蠢吗?还是说,您根本不在乎这一切的真实性,只是要给我按一个破戒的罪名,然后好名正言顺的赶我下山!主持,慈音不服!”
      安静的戒堂回荡着慈音倔强又无力的辩驳,净敏拦住了想要给她点颜色的慈洺。她冷冷的盯着孤身一身的慈音,毫无怜悯。平心而论,她并不讨厌慈音,甚至会觉得她是个可造之才,但很可惜,她投错了门第,成了净慧的徒弟。
      “你服也好,不服也罢,如今人赃并获,你是百口莫辩。”净敏轻蔑的扯出一个胜利者的笑容,“两个月内,你屡犯戒律,我有心留你,却又留不得。戒律面前,无心无情。慈音,从此刻开始,你不再是白云庵的弟子,我以主持之名,逐你出师门。从今以后,你不得以白云庵弟子自居,亦不可再进出本庵。限你一个时辰内收拾好个人物品,离开白云庵,若你顽性不改,执迷不悔,我只能让戒堂的弟子请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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