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皇后的那些年》陌上清韵

12、程先生

　　晚霞在天边映出一片火红，秋日的晚风略带寒意，我坐在树下教着孩童，等待着夫君归来。

　　天渐渐地暗了下来，坐在村口的农妇们一位接一位的离开，她们该回家做饭了。

　　“彤儿，回来帮阿娘把菜洗了，你阿爷一会就回来了。”张婶儿招呼着她回家，帮忙做饭。

　　“阿娘，我们晚上吃什么啊！”她一路小跑跟在张婶儿身后。我笑着送走了她，独自一人坐在树下。

　　袅袅炊烟在晚霞的照映下也染上了一抹红。刚刚撒欢儿跑回来的男孩子，脸蛋上沾着泥巴，手里拿着不知名的野花野草。

　　繁华尽处，寻一无人山谷，建一木质小屋，铺一青石小路，与你晨钟暮鼓，安之若素。

　　看到这种场景，这大概就是之前我想要的生活吧……

　　“今年收成不错啊！”李承昉和他们从打稻子的地方往回来。

　　“今年风调雨顺，收成也好！”

　　“新帝还减了农民税收，今年能吃饱饭了！”

　　我远远便听到他们的声音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农民们都诉说着新帝登基之后仁政的好，殊不知，他们口中的新帝就在他们面前。也正是因为李承昉身份的刻意隐瞒，才能以“程先生”的名义去了解真正的民情。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比我更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程先生！程夫人！晚上留下来吃口饭吧！”张婶儿看到他们回来之后，出门拉着我们往屋子里走。“今天炖了鱼，可香啦！”

　　“张婶儿，天黑了，我们就不在这吃了。”李承昉回绝了张婶儿的好意。

　　“下次一定，有机会跟张叔喝两杯！”他们一家人把我们送到村口，李承昉拉着我拜别了他们。

　　“程先生再见！”孩童们闻声从屋子内跑了出来，目送我们离开。

　　秋日的夜晚愈加寒冷，早晚温差之大，寒风一吹使我缩了缩脖子。今日我才得见普通人家的生活是多么的不易。

　　“为什么他们叫你程先生！”我不解的问着他，程先生，可他明明姓李啊。

　　“是李承昉的承，以后也是澄儿的澄。”他看着我，说罢拉紧了我的手。“澄儿愿意与我一同开创大昭盛世吗？”

　　“澄儿愿意！”我回应着他。

　　愿天下，离人早归家，欢聚一堂；愿人间，思念处处花开，芬芳馥郁。

　　我们回到马车，那盒我没吃完的糕点还在座位上，我看着它，这么精致的糕点却是他们这一辈子都不敢想的，我嗤之以鼻的烂茶却是他们拿来招待贵客的稀罕玩意儿。

　　我摸着我坐着的鹅羽软垫，金黄色上面用金丝绣的花样，手感那样的绵软舒适，想起农妇在村口缝补着粗糙麻料制成的黑灰色衣裤，上面的补丁一块又一块，早已看不清最初面料的颜色。

　　我靠在李承昉肩膀上，我们一路不语，或许所思所想都是相似的。

　　身在其位必承其重。

　　他们穷极一生的终点也许只是我们的起点，甚至连起点都算不上。每个人都没有选择自己出生家庭的权利，他们有他们的幸福，而我们身在皇家就要承担起守护他们的责任。

　　回宫之后，我身心俱疲，倒在床上翻来覆去，这几天的事情走马灯似地在我眼前闪现。

　　我打开床头的柜子，在里面拿出一个铜制的盒子，盒子上了锁。我打开盒子，盒子内装着昭玉令还有那张大理寺所描绘的箭头图纸。

　　姐姐的死，小静的死，或许都跟这昭玉令有关，可这昭玉令又是做什么用的呢。

　　也许有一个地方能给我想要的答案，舒云阁！

　　姐姐曾说过，“舒云阁，一个江湖上有名的密探组织，还有一个暗杀组织，名为百鬼泽。三家势力错综复杂，暗潮汹涌。波及的不只是大昭，是整个中原。”

　　可我又该如何去接近舒云阁呢？

　　我记得，上次归宁，我曾在门口听到李承昉说过舒云阁。如若我直接问他，他必定不会告诉我，甚至会调查我为何突然提起这个事。

　　未免打草惊蛇，既来之则安之。我还是先做好皇后，再慢慢调查这些事儿吧。

　　我将昭玉令放了回去，将盒子藏进柜子深处。

　　几日不见小扇，第二天早上，她一瘸一拐的走进来，我这心中酸痛不已。她如今这般都是拜我所赐……

　　“小扇，你快回去多休息几天！”她走到我身边，接过林妈妈手中的木梳替我梳着头。

　　在这宫中待的越久，与日俱增的是我对这皇宫，这后位，这些权谋的厌恶。我本不属于这里。李承昉他是一位好皇帝，可他想将我困在这宫中。

　　待我完成我身为皇后该做的事情之后，我便拂袖而去，寻找一处世外桃源，做回真正的王伊澄。

　　深夜。“林妈妈……”我虚弱的喊着，守在我床边的宫女掀开帷幔。

　　“我肚子疼……”我强撑着说出这句话。肚子如翻江倒海，刀绞般疼痛。明显感觉到一股热浪出来，血……

　　不谙世事的小宫女哪见过这样的场面，说实话我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她慌慌张张的冲了出去，“太医，太医。”

　　我突然想起，前几年阿爷从民间带回来的侍妾。她怀孕两个月，不小心摔倒后流产，家里的仆人端着一盆盆的血水。

　　那我是不是也怀孕了……流产……可我又是什么时候有的，又怎么莫名其妙的流产。

　　“澄儿！”我在殿内隐隐约约听到了李承昉的声音。我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身体寒凉。

　　也不知道是哪个吃里扒外的，将这样羞耻的事情汇报给了李承昉。也有可能是我的寝宫就在他寝宫旁边，夜深人静，小宫女的呐喊声如惊雷划破长空。

　　“别让他进来！”我用尽浑身力气嘶吼着。

　　可是圣意难违，我的宫人整整齐齐的跪在地上，没一个人敢去拦他！现在这批宫人都是前几天他安排在我宫中的，这些人当然会对他言听计从。

　　他坐在我床边，我躺在床上，身体已经难受到不能动弹，便也不能同他行礼。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的时候也没怎么跟他行过礼，他也丝毫不计较这些事儿。

　　不明所以的我，拽着他的衣袖开始嚎啕大哭，我哽咽着说道：“我们的孩子没了……我对不起你……”

　　“他还没来得及看看这大昭盛世，都怪我。”

　　突然，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摸着我的头，说道：“傻丫头，我们的孩子没有去世。”

　　他是在安慰我吗？“那为什么我流产？。”我停止了哭声，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他的衣袖早已湿了一大片。

　　“陛下，娘娘万福金安！”太医匆匆赶来。

　　我打眼一看，顾云生！他竟然来宫中做了太医。没想到我们几年前离别之后，竟是以我这样狼狈不堪的方式见面。

　　“皇后怎么样了！”李承昉不怒自威，他永远都是这样，无论是大事小事，无论是多么棘手的事，他都能表现的平平淡淡。

　　“娘娘，经行腹痛，体质寒凉，寒湿凝滞，气血空虚。待微臣开一副调理的方子，慢慢滋补，便能安康。”

　　“那……孩子还在吗？”我问道，我担忧着我腹中的孩儿。我很怕他会夭折。

　　李承昉笑着，挥了挥手示意着他们退下。现在屋子内只剩下了我们两人。

　　他突然将脸凑到我耳边，“看来澄儿，很急着同朕有个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