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皇后的那些年》陌上清韵

11、郊外

　　第二天我睡到自然醒，这一晚睡的格外舒服，自从嫁进皇宫之后，繁琐的礼仪导致我从来都没有得到过喘息的机会。

　　醒来的时候，外面下着雨，一场秋雨一场寒。

　　“娘娘即为大昭皇后，应与陛下同心同德才是。”早起梳妆时，林妈妈同我说道。

　　同心同德……也许从一开始我便误会他了。与他疏远也是因为孙姐姐和香儿的事，可一位是家里犯了事，一位是刺客。

　　“陛下，昨晚来看望娘娘，娘娘赶走了陛下，陛下守在门外直到半夜才离开，离开时外面还下着雨。”

　　原来昨夜，发生的那一幕并不是我的梦境。

　　昨夜那一幕模糊不清，我只记得他哭了……

　　我闭门谢客，在椒房殿内颓废了整整三日，这三日来宫内事务还像往常一样交给了流萤。

　　我辜负了母后，辜负了所有期待我成为贤后的人。我知道这样做并不对，可我本就不适合待在这宫中。我本不属于这里……

　　或许那山谷内的一具尸首才是我本该有的宿命。如若我当初再坚持一下，替姐姐去东吴，也许我们各自都会是幸福的。

　　我刨出了中秋节埋在地下的桂花酿，躺在后院的玉兰树上，喝着酒，由于时间太短，桂花的滋味没能完全浸入酒中。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我喃喃低语。

　　不知何时，李承昉走进了我的后院，我都说了闭门谢客了，他还来！想想也是，整个大昭都是他的，他想来这椒房殿谁又能阻止呢。

　　“我知道你在气什么，气我没能杀去北齐给你姐姐报仇，可现在不允许我这样做，你只想给你姐姐报仇，可那些将士们呢？边境百姓呢？”

　　他站在树下说道，“我问你，该以一子死换全局活，还是反过来，以一子活换全局死？”

　　“倘若我心中的执念一天比一天更深，无法抹去呢？”我丢下酒罐，看都不看他一眼，我怒吼着，宣泄着心中的不满。

　　我不满他什么呢？不满姐姐死后他的不作为，不满因为我出宫责罚了无辜的人，不满他总是无形之中对我的操控。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我半信半疑地下了树，李承昉带着我坐上了马车出了宫，就连随行的侍卫也都换上了寻常人家的装扮。

　　车上有几盒精致的糕点，我打开一盒自顾自的吃着。

　　“这是要去哪？”我问着他，他握着我的手，这是要微服私访吗？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他卖着关子。

　　我打开窗户看向外面，胡同内衣衫褴褛的乞讨者跪地乞讨；脏兮兮的小儿捡食着残羹剩饭；男人为了生计看尽各种脸色，受尽屈辱；农妇捡着田地里散落的稻子只为填饱肚子……

　　这一幕幕……这一路上我只看到了部分百姓的生活，还有一部分的痛苦是我无法看到的，也是我无法想象的。

　　“陛下……他们……”我转过头看着他，他亦看着我。

　　“这便是我所为之而奋斗的！”他眼神坚定，我在他眼中看到了雄心壮志。

　　“陛下，到了。”听到裴将军的声音后，我同李承昉下了车，马车停在了村外不远处。

　　我们一群人沿着稻田，向村落走去。

　　秋收后的稻田，仍残留着稻子收割的痕迹。

　　“程先生！”远处的孩童看到李承昉后，激动地跑过来迎接他。

　　“夫人好！”孩子们向我行着礼，我把带来的糕点分给他们吃。

　　有位小孩子，见到我们来了之后，往村子里跑着，向村里人报信，大喊着：“爹~娘~程先生带着夫人来了！”

　　有一位女孩子双眸如水般清澈，她看着我，一只手拿着刚刚分发的糕点，另一只手拽着我的袖子，同我说道：“夫人，你好美！”

　　我摸了摸她的头，笑着。我看了看李承昉，他蹲下身子捏了捏她的小脸蛋，问道：“彤儿，近日有没有好好读书啊！”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孩童们齐刷刷的背着。

　　那群孩童拉着我们走进了村子。一进村门便有妇人迎接着我们。

　　“早就听程先生说娶了一位貌美如花的媳妇儿，今日得见，果真如此。”

　　一旁炉子烧开了热水，妇人从一个小包里抓出一点茶叶给我们泡。

　　“张婶儿，不用麻烦，给她一杯热水就好！”

　　“那怎么行，程夫人第一次来，我们应当好好招待。”说罢，张婶儿端着茶水放到了我们面前。

　　“谢谢，张婶儿！”

　　“跟我客气啥！”张婶儿用围裙擦着手，失落的说着，“哎！我们这也没什么好东西，委屈娘子了，娘子不嫌弃才好。”

　　“怎么会嫌弃呢？”我端起茶杯喝着，那茶已然没有了茶的清甜，只剩下霉味儿了。想来也是存了好久的旧茶了，而且保存不好。

　　那些我们以为唾手可得的东西，在普通百姓眼中竟是那样的遥不可及。

　　我出生于一人之下外人之上的丞相府，从小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可我今日才得见原来普通人家的生活竟是如此不易。

　　李承昉带着裴将军他们随着村里的男人们去打稻子，她们拉着我坐在村口唠着家常。她们人手拿着针和线，即使唠家常手里也缝缝补补。

　　那破烂的衣服，打着一块又一块的补丁。

　　“要不我还是去帮帮他们吧！”我起身准备往他们那边走，张婶儿拉着了我。

　　“那边灰尘大，而且娘子的手那样细腻，干重活糟蹋了。”我看着我的双手，再看着她们的手，每天为了生计饱经风霜裂着大口子。

　　“你们教教我缝补衣服吧。”

　　她们递给我针和线还有衣服，我学着她们的样子，穿针引线，缝补着……虽然品相有些丑……

　　刚刚那个小女孩也就是彤儿，跑过来拿着书让我教她读书习字，她拉着我的衣袖，眼中恳切求知。

　　想起我儿时，先生来家中教学，我是千不愿万不愿，阿爷逼着我，我才去听，先生留的课业也从来不认真完成。

　　“诶呦，我家这孩子啊，就爱读书，学堂不收女子，我和她阿爷也笨，不认识几个字。我只能买本书让她自己看了，时不时程先生来能教教她。”张婶儿同我说着。

　　“女孩子家家的，以后嫁个好人家就行了，学什么字啊！”一旁的妇人说道。

　　“就是就是，女子无才便是德！”另一位妇人应和道。

　　我虽然想反驳几句，但我还是没有同那群人一般见识。

　　我拉着彤儿到了一个安静点的地方，我问她：“彤儿为什么读书啊！”

　　“我想入朝为官。”在她眼中我看到了如同李承昉那样坚定的眼神。

　　“这便是我所为之而奋斗的！”脑海中回想着他所说的话。

　　这世上每一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走的路，不能因为生来是女子就注定以后只能有嫁人这一条路。

　　如若女子读书不好，为何大户人家都设立私学供家中女子读书。

　　可目前看来彤儿所说的理想抱负便如同白日梦般。女子为官只有后宫才有，女子入朝自古便没有。更何况是寒门子弟，朝中官员大多为承袭。

　　部分官员靠科举中榜，但中榜的也是家中为爵为官为商这样的富饶人家。

　　为救黎民百姓脱离贫苦处境，为了他们有饭吃有衣穿，为了他们有机会读书入朝为官。李承昉所面临的处境，所做的努力远比我想象的还要多。

　　他是一位明君……

　　我指着书上的字，教彤儿读着：“风雨凄凄，鸡鸣喈喈。”

　　她用她那铜铃般的声音同我读着：“风雨凄凄，鸡鸣喈喈。”

　　“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风雨潇潇，鸡鸣胶胶。”
　　“风雨潇潇，鸡鸣胶胶。”

　　“既见君子，云胡不廖。”
　　“既见君子，云胡不廖。”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彤儿，真棒！”我笑着，鼓励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