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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side story 2 - if线 ...

  •   1

      奈亚·霍尔是霍尔伯爵的长子。

      无论是生而知之还是天资聪颖,总之,他知道自己与众不同。(是穿越者,但因为超过层次的知识知道的太多加上婴儿的大脑发育不足,构成本人的记忆已经支离破碎到支撑不起人格了。怎么回事,为什么哪个穿越者奈亚都这么惨(问号)

      就像鸟儿生来就会飞翔,玫瑰生来会绽放,他生来就会蓬勃向上。

      他无疑是优秀的、霍尔伯爵中意的继承人。

      贝克兰德甚至鲁恩王国最优秀的银行家,或者鲁恩王国顶端的政客甚至首相。霍尔伯爵清楚自己的长子能够做到。

      他骄傲的金色飞鸟,他锋芒毕露的荆棘蔷薇,他优秀的出色的继承人。

      一切的期望戛然而止在奈亚十五岁。

      接触到非凡者的少年喝下了仲裁人的魔药,向父亲宣告自己会向军方发展。

      在失去继承者的失望之前,在开拓军方人脉的喜悦之前,涌上来的是对于长子踏入非凡世界的恐惧和担忧。

      “不会有事的,父亲。”少年这么笑着,自信而挺拔的身躯虽然瘦削但初见峥嵘。

      父亲看着儿子,像在看着冉冉升起的朝阳。

      灿烂的金发和碧绿的眼睛一样的闪闪发亮着。少年气的神采飞扬和骄傲自信也感染着伯爵露出一个掩埋了忧愁的笑容。

      2

      东切斯特郡的初秋气候微凉,适合穿着骑装在马场跑上几圈。

      也适合白眼圈的乌鸦在树梢驻足。

      乌鸦收敛羽翅,偏头用喙梳理着根本没被风吹乱的羽翼。

      从树梢上看下去,最夺目的是意气风发的少年。

      如果说人们对于太阳神的想象的终极,大概就是他的样子了吧。

      少年低伏在马背上的身躯矫健流畅,富有力量感,就算因为生长期显得有些单薄也掩盖不了勃勃的生机。

      他金色的发丝上也跳跃着阳光,纵马跃出的时候在空中划过闪耀的弧线。

      乌鸦振了振翅,抱着欣赏的态度多看了两眼在人类中算得上顶尖的青涩又锋利的少年面容,然后飞离了树梢,继续祂漫无目的的旅途。

      容貌出众的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总是会让观赏者赏心悦目的,尽管只是泡沫一样遥远模糊的残影,也确确实实在乌鸦的视线里停留过。

      3

      阿蒙第二次见到奈亚·霍尔是在他的成年晚会上。

      社交必须的成年礼。

      很明显并不太喜欢被围在中间追捧的少年——或许可以称呼他青年了,端着酒杯微微笑着认真的听着旁人的恭维和寒暄,时不时应付一两句。

      在金碧辉煌的大厅一侧,他反而更像是舞台中央的太阳。

      “您好,男爵阁下。”他礼貌的笑着和迎上来的阿蒙寄生的男人碰杯,杯口低了对方几分,谦逊而端正的姿态。

      阿蒙按照社交礼仪祝福了几句,退开了。

      站到角落的阴影里后,阿蒙开始无所顾忌的端详奈亚的神态和心理。

      祂被奈亚混杂着傲慢的恭谨挑起了兴趣。

      漫长的神话生物的生命里,总得找点乐子吧。阿蒙决定观察一下这个刚刚成年的治安官。

      4

      奈亚·霍尔是个典型的贵族。

      优雅绅士,才华洋溢,长袖善舞,高高在上。傲慢。

      但他又有能平等对待每个人的温和与谦逊。混杂在骨子里的居高临下中的,是平易近人的包容善良。

      很矛盾,但足够真实。

      他接受自己的地位带来的好处,不妨碍他蔑视规则的糜烂。

      他同情底层的贫苦人民,不妨碍他维护对他有益的阶级统治。

      成为英雄的道路上,勇者总会看清自己的缺点的。

      奈亚止步于此。

      他并不准备改变什么,自私自利,傲慢轻狂,自以为是,人类的劣根性罢了。这些恶劣的东西是生来聪颖带来的,是贵族教育带来的,他没准备去改正。

      宣扬名誉似的的慈善活动他会去做,搜刮钱财的商业策略他会去制定,利用权势安排自己的职务他会去做。

      最终放弃文职走上了不利于消化魔药的战场,他也去做了。

      至于理由,奈亚没在阿蒙面前细想过做下这个决定的原因,于是暗戳戳观察着新乐子的天使之王兴致愈发的高昂了。

      5

      更换副官算是早有预料的事,先前奈亚的副手是个奥古斯都家族旁枝的小辈,被送过来刷军功的,奈亚也没指望对方能有多认真,连战场都没怎么让那个甚至比他大了两岁的年轻人上。

      新的副官似乎是从下面提拔上来的尉官,用小道消息的形容大概是年轻有为,和他即将辅佐的上校有种微妙的契合感。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奈亚正好在羊皮纸上流畅的写下名字的最后一道弧线,他抬起头,挂上温和的笑容,缓和了过于有侵略感的容貌:“请进。”

      走进来的青年看上去二十八九岁左右的样子,黑发黑眼,长相清秀而温顺,看上去更像个文职人员而非靠战功晋升的战士。

      “上校。”年轻人带上门,身姿挺拔的站在门口,抬手敬了个军礼。

      “初次见面,中尉。”奈亚笑着站起来,把因为写字垂到肩前的金色马尾甩到脑后,伸出手,“奈亚·霍尔,请多指教。”

      阿蒙眨了眨眼睛,藏下眼底兴味十足的探究欲望,露出礼貌的笑容,铿锵有力的回答:“是!”

      嚯,真有干劲啊。奈亚的嘴角向上挑了挑。应该会相处得很和谐吧。

      6

      波澜起伏的深邃海面,带着腥气的狂烈海风,轰鸣的炮击和枪响,嘶哑的呵斥和哀嚎。

      间海的战役比奈亚此前任职的提亚纳港要少的很多,鲁恩王国和弗萨克帝国之间的局势还岌岌可危的维持着,间海的海盗也比狂暴海和苏尼亚海的稀少。

      但反过来看,能在间海肆意驰骋的海盗水准也相当的高,知名的劫掠者们都有海盗将军的水准。

      就算是军队实力更上一层楼,商队和走私防卫力量也格外强大的间海,那些扬着风帆的歹徒们依然可以迎着枪炮而上,在险境中追求富贵。

      大海的吸引力在于什么呢?

      在于风和雨的共鸣,血与火的赞歌,厮杀的欲/望和无止境的贪婪。

      在于海腥味的狂风,在于粗糙的风帆和麻绳,在于昏暗的酒馆里喧嚷声中玻璃杯撞在吧台上的脆响……

      在于每一个被击倒的敌人,在于肆无忌惮的可以施展非凡力量的战场。

      风雨如晦,阿蒙站在船舱前,依然觉得甲板最前方留给他一个狂傲背影的奈亚的金色头发在闪闪发亮。

      他能看见奈亚脖子上被流弹擦过的血痕,看见被灼烧过留下焦黑的袖口。

      军舰和海盗船对峙着,非凡者们已经开始了战斗,普通人也调整着炮口,胡乱地对着枪。

      奈亚站在最前面,挥舞着更像是礼仪刀的军刀,身姿像是长枪,像是旌旗,又像是……

      一束光。

      7

      阿蒙来到奈亚手下第二个月的末尾,他迎来了一次授勋仪式。

      当金发碧眼的青年低下头给他配上勋章的时候,似乎有炽热的温度透过军装灼痛了神话生物空无一物的胸口。

      “我准备晋升惩戒骑士,然后回到东切斯特郡消化魔药。”授勋结束后在办公的书房里奈亚这样对阿蒙说,低着头梳理文书,“你的魔药消化得如何?有下一序列的配方吗?”

      他低着头,没看到阿蒙一闪而逝的有点复杂又有点迷茫的眼神。

      “还有一段进度,晋升的事不着急。”他回答,黑色的眼睛里沉甸甸的仿佛压抑着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有。

      “嗯……”奈亚沉吟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给了他一个浅淡的、柔和的笑容,“要和我一起回东切斯特郡吗?”

      阿蒙只是愣了愣,随即从善如流的答应下来:“当然,上校。”

      于是那双碧绿的宝石似的眼睛又在闪闪发亮了。

      8

      与其说是被感染到,不如说是完全弄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为什么会和奈亚一步步亲近起来。

      为什么会想要接近他,接触他。

      为什么在自己眼里他是最明亮的那个。

      为什么会产生扰乱自己思绪和行动的莫名其妙的情绪。

      ……

      阿蒙开始厌烦了。

      尽管不是命运途径的天使,高高在上的神话生物依然不喜欢事情脱离掌控的感受。

      9

      没有人类之心的怪物或者说神明,无视了两个月里心底产生的微妙情绪。

      祂顺着一开始的兴致,更换了奈亚·霍尔准备好的惩戒骑士的魔药。

      10

      祂看着青年仰头喝下漆黑的、翻涌的、血腥气的、充满了恶意的魔药,祂看着青年上下滚动的喉结。

      是什么呢?这种复杂的、难以辨别的心绪。

      祂不知道。

      握着玻璃瓶的修长手指松开了,那只带着薄茧的手曾经稳稳的将符号化的标志在沙盘上胜券在握的转移,曾经有力的握住刀柄,曾经拿着钢笔签下一份份文件、写下一道道命令,曾经轻巧的扣上过象征着荣耀的勋章。

      那白皙的手指现在看起来是苍白了,又隐约泛着深黑的诡异色泽,不受控制的痉挛起来。

      不只是手指。

      青年身上的衣服一瞬间被冷汗浸透了,他踉跄着单膝跪倒在地毯上,抽搐的右手紧紧扣在身边的桌沿上,像是落水的人挣扎着抓住救命的浮木。

      剧烈的晕厥感和撕裂感从头颅涌向四肢百骸,他的眼前浮现出层层叠叠的光和无以名状的肢体,耳边嘈杂而低沉的呓语似乎在一瞬间劈开了他的大脑。

      青年急促的喘息着,因为强烈的痛苦从喉咙里挤出无意识的、破碎微弱的呻/吟。

      “是……谁……?”在混乱的思绪里,阿蒙捕捉到了这个念头。

      心底的冲动让祂出现在了奈亚的面前。

      奈亚的思绪已经混沌起来,他未曾想要展示自己的脆弱,可他已经控制不住身体的本能反应了。

      他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

      青年弓着脊背,跌在地毯上,双手用力的扣进地毯毛线的缝隙里,嘴里断断续续的发出呓语、呜咽、呻/吟,或是什么别的声音。

      阿蒙蹲下身,伸出一只手握住他颤抖的手腕。

      “真脆弱啊。”祂强硬的扳起奈亚的脸。

      死亡。

      冰冷的死亡。

      没有未来的死亡。

      奈亚已经来到了终末的面前。

      没有哪一次他这么真切的意识到死亡近在咫尺。子弹射穿心肺时没有,刀剑豁开腰腹时没有,收到死亡的诅咒时没有。

      只有超过了阀值几乎令人麻木又在层叠着加剧的痛苦,和更冰冷,更黑暗的死亡。

      父母,弟妹,凶手,朋友……除了最初的那句“是谁”,他没有时间也没有意识去思考别的了。

      阿蒙端详着当了祂两个月上司的青年的面孔,端详着这个曾让祂提起兴趣感到愉悦的人类。

      不,不是曾让祂感到愉悦。

      阿蒙无比的确信,祂现在心底那种兴奋和激动的浪潮几乎要淹没祂了。

      他的上司,他骄傲而光辉的太阳似的上校正跪在地上,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弱势的姿态跪在祂的面前,身躯正因为痛苦而不自觉的颤抖着,毫不挣扎、无力反抗的被抬高面孔,打理的很好的金色长发从发带里散开,几缕发丝湿漉漉的粘在惨白的脸颊上,那双漂亮的眼睛半睁着,那双湖水似的、宝石似的眼睛,蒙着一层雾似的涣散着,空洞没有焦点,像是那种虚假的、一碰就碎的劣质的玻璃制品,总是温柔的笑起来的嘴唇也苍白着,抖动着嗫嚅无意义的呢喃。

      哎呀……阿蒙有点恶劣有点遗憾的想,我还挺想听听他惨叫和呻吟是什么样呢。

      祂顺着发丝和后颈看下去,脑子里率先浮现出来的疑问是——

      他最近是不是有点瘦了?

      阿蒙视线扫过那张苍白虚弱的面孔和弓起的脊背上明显的脊柱凸起。奈亚是不是一直在忙着调回东切斯特郡的事?回到家族的封地显然不是什么难事,霍尔家也足够有钱。比较麻烦的是把我,把军方的新星、贵族能拉拢的实干派一起带回去的事吧?

      祂漫无边际的想着,突然感受到了灵感的触动。

      阿蒙松开手,退到门口。

      那双青空一样的眼瞳凝固成死寂的干涸。

      疯狂和失控是无法遏制的进程,人类的意志在整个宇宙的恶意面前不堪一击,不如说奈亚强撑的那几秒都可以称得上奇迹。

      人体绽放了。

      青年的身躯上盛开了血肉之花。

      黑色的火焰从身躯里蔓延开,瞬间点燃了整个房间,停止在阿蒙站立的门口。

      血肉在黑色的火焰里完全不受影响,热烈灿烂的舒展着,团块和触须蠕动着撕裂肌肤,白色的坚硬的骨骼肆意的增生,强硬的刺开血肉,像是蔷薇的荆棘,花株的藤蔓,扭曲旋转着在血肉中、血肉外交织着。

      那个像太阳一样耀眼的少年,连死亡也拥有惊人的美感。

      “真是漂亮的死亡。”阿蒙恍惚的站在门口。

      为什么要驻足呢?

      阿蒙最后把黑红白相间的影响映入脑海,身形消失不见。

      11

      每个诞生都有晨光。

      每个葬礼都有阴郁的细雨。

      黑色的人和黑色的伞。

      在冗长而低沉的悼词后,盛放着一套军服的棺椁被深埋地底。

      霍尔伯爵的鬓角又添了苍白的发丝,脸上又多了深刻的纹路。霍尔夫人的眼眶通红,看上去憔悴的厉害。伯爵的两个儿子沉默而悲伤的站在父母的身后。年纪最小的女孩则迷茫的握着母亲的手,无声的落着眼泪。

      儿子。

      兄长。

      军人。

      朋友。

      一场葬礼,埋葬了多少个身份呢?

      日暮的细雨中,阿蒙走进空无一人的墓园里。

      神话生物的心口又空空荡荡了,祂沉默地看着铁灰色的墓碑,放下一支鲜艳的红蔷薇。

      “上校,再见。”祂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side story 2 - if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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