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不开手》衾攸未殿

5、第五章

　　夜。
　　淡淡的月光透过透明的玻璃窗照在洁白的墙上、床上，还有床上兀自昏睡的人。我坐在床边，凝视着冰的睡颜，忍不住伸出手描绘他的轮廓。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已经忘了。或许是初次见面的时候。冰对我好，是把我当弟弟吧，可是我一开始又何尝不把他当哥哥呢！被他宠着、惯着，依赖着他。但我们毕竟不是兄弟啊！一不见到他就心烦意乱、烦躁不安，心里空空的；想到他就开心得不由自主地笑出来；想跟他在一起却不敢靠近他；想再一次像小时候那样在他身上撒娇，被他温暖的怀抱拥住；甚至，想要被他爱着……这份感情越来越浓烈。只是想要告诉他自己喜欢他、爱他，只是想要他的一个回答。明知道不会有结果，但还是义无反顾地飞蛾扑火……

　　那天，也是在那片开满蒲公英的山坡上，我和冰。
　　“冰哥哥……冰？”
　　“恩？”他抬头。
　　“我，我……”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冰揉乱了我的发，宠溺地笑了。
　　我看着冰近在咫尺的脸，心里无限紧张，我轻轻地说：“你说过，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冰露出疑惑的表情，答道：“恩。”
　　“那我，我可说了啊！”我玩弄着衣角，别开视线，“我……我……我喜欢你！”
　　冰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愣愣的没有说话。
　　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放于身后的手越发地颤抖。我无力地转身。
　　“小霖……”冰伸手想要拉住我，我不着痕迹地避开，回头咧嘴笑了笑。冰停住了手。

　　看到冰惊愕的神情，我的心就像被划开一样，甚至可以听到血从心脏滴落在胸腔的声音。形容不出是多么悲痛的心情，不想哭，那一刻，居然有大笑出声的冲动。
　　那之后没多久，冰就走了。
　　多可笑，童年的玩笑话，我竟然把它当真了。冰的哪一句话我没有当真呢？
　　冰走的那一天，我原本是不知道的，我根本没想过冰会不辞而别。尽管我有了不该有的感情，但十年的友情，冰就这样不屑一顾吗？我没有多想，立即冲出家门，往机场的方向狂奔。冲动的结果，就是失去所有的记忆。
　　我不知道这是上天给我的惩罚还是恩典，也许是该感谢上天吧，让我这三年少承受了如此大的悲痛。可是，该来的还是会来，冰，他回来了，我的记忆，回来了。

　　事过一月，冰的身体渐渐恢复。
　　我像平常一样给冰送饭，冰叫住了我。
　　“霖，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告诉我。”他的声音淡淡的，没有起伏，“如果你不愿意接受我，霖，拜托你现在就说出来。”
　　“我……”到底该怎么办？我真的好没用。我想要接受，可是我怕了，我是真怕了。若你说的是真，那你为什么不早一点说呢？唉，既然要说，那就说个痛快吧！
　　“你这三年为什么杳无音讯？”我闷闷地问。
　　“这……我……”冰有些不知所措。
　　“我是记不清了，可你记得的。你当初甚至不告而别！”
　　“我是……”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蒲公英，可我现在不喜欢了。你知道为什么吗？”我没有给他时间解释，“蒲公英太虚幻，一阵风就跑得无影无踪。我不想要这种抓不住的东西。我不想再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了，冰，对不起……”
　　“可是，霖，你还喜欢我的对吗？我们重新开始，不好吗？”
　　“你那时候也没有接受我，趁现在还未开始，放手吧！你不该回来找我的，更不该带我寻回这些记忆。是你让我忘记痛苦，为什么你现在又要那么残忍地揭开我的伤疤？从你沉默那一瞬，从你在我的世界消失的那一瞬，就注定了我们没有可能。”
　　“对不起，我那时没有看清我的心，我不敢相信那是真的，霖，我不敢回答你，我怕……”
　　“你怕？”我轻笑一声，“是啊，你怕……你怕了。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要怪就都怪我吧！我难道没有想到过种种后果吗？算了吧！不要逼自己，我们都做一个正常的人，不要让人看扁了。”
　　“不，不是的！你要相信我，霖，我不会再畏首畏尾了。”
　　“忘记这些，什么都过去了。如果可能的话，我们还是朋友，一辈子的好朋友！”有泪水从我的眼眶中流下，我压低了头，不想让冰看见。
　　冰沉默了许久，开口说道：“我有一个心愿，你帮我完成它，好吗？”
　　“好。”
　　“过来。”
　　我默默地走过去，在他跟前站定。
　　他伸出手，随后，他的脸欺了上来。我忍不住心中泛酸，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吻，第一次以这种方式向最爱的人表达爱意，可大概，也是我们的最后一次吧！
　　“怎么哭了？“耳边是迷惑人的温柔，“霖比以前爱哭了呢！”
　　“我……没事！”
　　冰加深了这个吻，我也没有反抗，就在最后让我放肆一回吧！
　　一只手探进衣内，指尖与皮肤相触的地方不似真实地燃起火。我一下子从迷蒙中惊醒过来，推开冰。冰侧头看我，眼神迷离。
　　“我……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我刚转身，手就被抓住，手上传来惊人的温度。我急忙甩手，却被抓得更紧。
　　“别走，霖，求你，别走！”他翻身下床，用力抱紧我，细细地在我脸上啄着。
　　“放手！”我有些慌了，“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恩，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不放手！霖，你不要离开，不要离开好吗？”有冰凉的液体落进我的肩窝，冰，哭了？好想就这样答应他，可是我不能，我怎么能自甘堕落，害了自己，也害了他。
　　“我不会离开。”我轻轻地说。
　　冰闻言一怔，说：“真的吗？”冰抬头，未干的泪痕显得那么刺眼。
　　“是，但是作为朋友。”我知道我正一步步地把自己推向深渊，但我决不能有丝毫心软。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补偿你，霖，我会好好爱你！”
　　我抬起他的头，深深地望进他的眼睛，说：“对不起，忘了吧！我已经忘记，你又何苦一个人记得。”
　　我叹一口气。怎么可能忘记，那种刻骨铭心，早就已经深深植根于血液，与我的身心糅杂在一起。只是，冰，你中毒还不深，想挽救还来得及。我不想我们日后生活在阴暗里，受尽冷嘲热讽；我不想我们的父母为我们担心；我不想我们的前程受阻；我更不想你在后悔之后一脚把我踢开……说我自私也好，我是自私，自私到愿意放弃两个人原本有可能拥有的幸福。但是我不敢冒险，我已没有当年那么冲动。
　　“你骗我！不可能的！你根本没有忘记！”
　　“忘记没忘记又有什么区别。现在没忘，以后，也会忘的。”我闭上眼。但愿真的会忘记吧！
　　他的手从我的背上滑落，我向后退开一步。他看着我，神色悲伤，没有再说话。
　　我坚定地转身，泪水砸落。冰说的没错，这些日子以来，我确实爱哭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