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冬》李文桢

5、新居

　　“梁熙，我们到了。”梁思齐提着行李出来，隔着人群喊她，“下船吧。”
　　“先生，坐车吗？”
　　“先生新鲜海货看一看伐？”
　　“……”
　　挤出吵闹拥挤的码头，梁思齐单手护着梁熙往对街走去，那儿的电话亭边站着一个四处张望的妇人。
　　“呀，小梁先生我还说没看见你呢！”妇人是典型的渔村女人，脸上有些在海风里常年劳作留下的痕迹，“这是小姐吧，长得真漂亮。”
　　“这是李姨，她照顾家里，以后也照顾你。我和爸还要在码头理货，你先回房子歇着，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就自己买。”从钱夹里抽出几张纸币递给梁熙，梁思齐回身把行李箱交给李姨，“梁熙的公民证也在这里头，有人来查的话让他们直接登记。”
　　“诶，我晓得的。”李姨把装满果蔬的袋子换了手，接过箱子，“您放心吧。”
　　梁熙看着梁思齐转身准备离开，一把抓住他的衣角，看他停下迟疑着开口：“你早点回来。”
　　梁思齐怔了一下，轻轻拍她的头：“你乖乖听话，我忙完就回去。”
　　李姨一手提着菜兜和行李箱，一手护着梁熙往街上走。
　　她是从老家渔村来禾巷做工的，梁思齐刚来这地方念书时她是家里的临时工，是因为梁熙要被接来才成了留家保姆，照顾整个家的起居。
　　“我今天特意买了蟹，等到家给您煮阳春面吃，好不好？”护着梁熙坐到电车空座上，李姨虚握着她的手腕。
　　轻轻点头，梁熙视线落到车窗外头——屋顶尖尖的小楼，闹闹攘攘的小贩和步履匆匆的行人，似乎和苏回没什么不一样。
　　下电车的地方附近大概有所女高，比梁熙大了一些的年轻女孩穿着修女一样布料笔挺的灰色制服，三三两两地走在一起。
　　等李姨买西瓜时，一个骑着自行车的短发女孩从面前过去，梁熙一恍神，人就消失在转角。
　　“小姐，你看什么呢？”李姨提着西瓜过来，顺着她的视线看。
　　梁熙摇头：“没什么。”
　　“肯定是累了，走吧，前头就到了。”李姨笑眯眯的引路。
　　梁家的小院在水果摊对着的巷子尽头，比在苏回时小了一些，院子里种的蔷薇在栏杆上攀爬，黄木兰翻出院门上布着青苔的花岗岩，热热闹闹的一片绿，院子里葱郁的榕树已经遮蔽了二楼的窗户。
　　“小梁先生之前发电报讲这回您会过来，特意嘱咐我把房间收拾了。您看看，要是有不合心意的地方再告诉我。”李姨带着她上了二楼，交代好房间和淋浴间的位置，放下箱子，没多停留就下楼去煮饭了。
　　卧室门虚掩着，梁熙轻轻推开，房间不大，一眼便看了全貌——
　　木质的家具都透着一股樟木的气味，窗外有树，阳光透进来时带着茂密的绿影。床贴着窗边，书桌摆在床尾靠墙，旁边是一面穿衣镜，衣柜放在床对面，木质的地板哪怕轻轻踩上去也会咯吱咯吱地响。
　　梁熙冲过澡下楼时，屋子里充盈着一股蒸海鲜的香味。
　　李姨在灶台前忙活着下面，听见她下来的动静回头看了一眼：“桌子上有点心，您要是饿了就先吃点垫垫肚子。房间怎么样？还喜欢吗？”
　　“我们老家的房子和这儿很像，我的房间也是。”梁熙坐到桌边，拿着毛巾轻搓还在滴水的头发。
　　“当时小梁先生也是这么讲，这房子很不错的，附近哪家都没有这里漂亮。”李姨笑得很爽朗，麻利的把面条下进沸水里，“我们马上开饭啊。”
　　晚上躺到床上，梁熙突然想到沈兰芳——
　　小时候在老家时，她是最喜欢那个小院的人，现在这个她也肯定会喜欢。
　　至于李姨……姨娘喜欢爽利能干的人，肯定也能相处的很好。只是不知道她现在有没有安全回去。
　　还有柳灿，苏回应该开始冷了，她身体不晓得怎么样……
　　梁熙想，等梁思齐回来，她一定得问问什么时候能写信回去。
　　想着想着，远行的疲惫就把她拉进了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