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淰意

3、巫兽

　　走了不知多久，俞诗言终于硬撑着来到了所谓的基地，这里是一个小镇，江辞所说的学校，也就是这里大部分军事力量的集中地，严格来说，整个小镇，都算是基地。

　　这里是南云镇，刚才还看到了高大的大门上写了这三个大字的，虽然已然破旧，但是却带给人一种厚重的感觉。

　　绕过几处破碎看不出原样的建筑，就能看到学校了，南云镇周围一圈有围墙，镇门口里面还有类似门卫室的小屋子，应该是为了对付那些巫兽搭建的。

　　门口，一个和江辞差不多高的男孩斜倚着，侧头看到了江辞，便朝着他们走来了。

　　“这么晚回来，我还以为你被巫兽吃了呢。”宋诚渊笑着打趣道。
　　他的笑容很阳光，完全不像是这样一个乱世能有的。

　　“俞诗言，外面碰到的，给她安排间宿舍。”江辞简略介绍，然后顿了顿，继续道，“教工宿舍。”

　　教工宿舍？宋诚渊心下有点不解。

　　但心中再怎么想脸上还是很平静的。他点了点头，又对俞诗言说：“我叫宋诚渊，你好。”

　　“你好，麻烦了。”俞诗言其实现在心里很乱，刚经历过生死搏斗，周围一切，不管是世界观还是人，还是地方都是陌生的，她需要整理一下情绪。

　　“我先带你房间休息，你现在走的动吗？”

　　“可以的。”虽然体力完全没有恢复，而且腿软了，但走路还是可以的。

　　“诶，就顾韵那间吧。”江辞叫住了宋诚渊说。

　　宋诚渊停顿了一下，回头看了眼神色平静的江辞，想说什么，但想了想还是继续把俞诗言带到房间再说吧。

　　没走多少路，便到了。

　　宋诚渊带俞诗言走进一栋楼的207，解释道：“教工宿舍三楼及以下都一间有两个人，和你同寝的女生叫顾韵，她现在有事外出，大概两三个小时后回来吧。”

　　“好，那个……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俞诗言脸上充满疲惫，但是她心中还存有戒备，不仅是对陌生人，更是对这个陌生的环境的戒备。

　　“有，等顾韵回来你问她吧，她人挺好相处的。”宋诚渊回答。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眼前的女生，不得不说，除了身上有些凌乱，衣服也因为摔在地上而沾染了泥，她身上带着一股异样的干净，就像是沾染不到俗尘一样，很奇怪。

　　她没什么表情的时候看着很清冷，即便左眼眼角处点缀着一颗泪痣，却也丝毫没有给她带来什么魅惑的感觉，反而是带着一股浓浓的疏离感。

　　宋诚渊第一次见江辞带人回来。

　　只这一段路走过来，他就差不多清楚，江辞或许是在这个女生身上找到了什么似曾相识的地方，才将人带回来的，但他依旧有点好奇。

　　不过他也并不急着找答案，他其实还挺忙，看她态度并不热络，猜想她估计是较为安静的性子，而且现在也累了，就关上门走了。

　　像是被抽光了力气，俞诗言一下瘫倒在床上。
　　太多的意外，在这一天突然爆发，太过玄幻，太过可怕，即使是现在，俞诗言仍能感受到身体在发抖。

　　“嗡嗡——”突然，口袋里什么东西响了，俞诗言眼睛一亮，手机！

　　她拿出手机，屏幕已经裂了好几条缝了，不过似乎还能用。

　　打开手机，她收到了她哥的未接来电。

　　只是……在不同的世界，她还能联系吗？俞诗言点开回拨，等了一会，手机里传出来机械的女声。果然不在服务区啊……
　　但这边竟然有信号？

　　俞诗言瞥了眼手机右上角，然后点开微信，在几个未读消息中发给安可歆一个句号。

　　原本没有抱有任何期待的，但是消息旁边的圈圈转了两圈之后就消失了，显然是发出去了。

　　俞诗言微微惊讶。

　　安可歆是她高中同学中关系最好的，她没什么朋友，其实说起来……若说她有什么人是放不下的，那就只有安可歆和许亦清了。

　　脑中懵逼的同时，安可歆回她了。

　　安大美人：怎么了诗言？
　　安大美人：对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去玩呀！

　　为什么能发消息？俞诗言心下疑惑，不过手中还是继续发着消息。

　　另一边，手机屏幕亮了，安可歆看到微信界面上显示着，傻言：没事，不过我假期有点事情，那个，所以你最近可能不太联系的到我，等我回来再一起玩吧。

　　安大美人：？？？你是要我直接上你家去逮你？【微笑】

　　俞诗言：我真的是认真的。
　　认真地胡说……

　　过了好久，对面才发来：？你没开玩笑？不是，你这是放我鸽子？

　　俞诗言：真的不能再真了！不说了，我忙了，我关机了。

　　说完立刻退出了微信登陆。

　　先把安可歆忽悠过去，虽然她讲的很敷衍，但至少先这样吧。现在该想的，是怎么活下去。

　　或许是体力消耗过多，俞诗言没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那把奇异的古剑被俞诗言放在桌上，没有放入剑鞘，最后一抹残阳从窗口照映进来，洒在剑身上，薄薄的剑片上闪着明亮的寒光。

　　梦中。
　　又是一片似曾相识的血腥，尸横遍野，弱小者被践踏，强大者四处杀伐。

　　无数尸骸倒在血海之中，望不到边的尸堆，和杀不尽的敌人。

　　“杀啊！！！”
　　敌人是谁？

　　到处都是战场，那是人族和谁的战争？

　　巫兽，还有一种，似人，又不似人的生物，那是什么？

　　好似看不到任何尽头的绝望，永无止境的杀戮……

　　俞诗言突然惊醒。
　　刚才那是……只是梦吗？

　　她惊起一身冷汗，她仿佛能感受到梦里的如有实质的恐怖和杀意，胸膛起伏地厉害。

　　对她来说，这好像不止是一个梦，更像是一段记忆，一段历史，一段经历。

　　永远撕不开的黑暗天空，永远杀不完的上万的敌人，每一场战斗，每一场厮杀，每一处伤痕，都仿佛烙印在身体深处，是无尽的恐惧。

　　无论是谁都只有两个选择，生或者死。

　　没有人能拯救自己。

　　俞诗言看了眼手机，现在八点半，她才睡了三个小时不到。

　　突然，门咔嚓一声轻响，俞诗言惊了一下，看向缓缓推动的门。一个面容清秀可爱的女生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女孩扎着马尾辫，几缕碎发凌乱地散在两颊边，看上去很乖巧，个子不高，但手上拿着唐刀。

　　她看到俞诗言，笑着说：“你就是俞诗言吧？我是顾韵，你室友喔～”

　　好可爱的女生。

　　俞诗言笑了下，对眼前的女孩很有好感。“你好。”

　　她话并不多，尤其是现在，脑子乱的很，好在眼前的女孩似乎挺热情的，她问道：“你之前也上过前线吗？”

　　俞诗言一愣，老实回答：“没有，我对目前的情况完全不了解。”

　　“怎么会……”顾韵明显震惊了一下，脸上闪过疑惑，很自然地放下手中拿着的刀，靠在了床上，问，“你需要我给你讲讲这里的事吗？现在这个世界还是多了解一点好啊！”

　　“可以吗？”俞诗言两眼发亮，这无疑是雪中送炭，她知道个人的力量有限，但是她不喜欢……不，应该说是不敢依靠别人，不敢奢求指望别人帮助自己。

　　可是来到这个本以为更加冷漠的世界，遇上的人却一直在帮助自己，这让她漂泊不定的慌乱的心感到了一丝温暖。

　　“当然。”顾韵很自然地换了个姿势靠在床头，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个牌子给俞诗言，“啊对了，这个你拿着。”

　　“前？”俞诗言看着手中一个小牌子上面写的前字，不明所以。

　　“就代表了前线的人，你有这个的话在南云镇内，你去哪里都比较方便。”顾韵稍加解释。

　　俞诗言瞪大了眼睛，她什么时候成前线的人了？她本来想问一下顾韵，但是顾韵这会儿已经开始说这里的现状了，俞诗言就没有打断她。

　　“现在每个地方的驻扎地基本是固定的，我们这里原本是一所重点高中，这整个南云镇都是我们的据点，不然这学校住不下，学校只是一个重要的地方，离镇门又近，主力军都在这里了，四周都是人和围墙，不破开的话，就是安全的。”

　　“那你原本是这所学校的学生吗？”俞诗言好奇，因为顾韵本身就感觉只是个学生的样子。

　　“是啊，巫兽入侵的时候我刚上高二。”
　　“然后宿舍在比较靠门的位置，所以主力军住在教工宿舍，前线人员的家属住在学生宿舍，而其他人就在各种教室啊之类的，我们负责守卫这里，他们有些人负责后勤，有些人只是单纯被保护着，这就涉及到待遇问题了，都是打地铺的，一个房间要挤很多人，甚至很多人在大礼堂和教室睡觉，否则床位空间都不够，小镇其他地方也都住满了人。”

　　“这所学校比较偏，远处旁边还有一座山，很陡峭，不高，我们就直接叫它矮山了，不过大家一般很少去那里 ，因为严格来说，那里是在保护区之外的。

　　“小镇周围都有检测器和监控，方圆几里的巫兽的活动都能监测到，一旦发现有巫兽靠近，数量多的话，警报器会响起来的；数量不多的话，就直接守备人员前去解决，镇门口的门卫室放了周围所有监控，会有较强人员轮流值守。”

　　“需要注意的是，有些巫兽是只知道杀戮的野兽，相对而言比较弱，而有些却能够领导其它巫兽来攻占我们的阵地，像这个城市里也有一个庞大的巫兽驻扎地。”

　　俞诗言趁着空隙插话：“那个，我其实从一开始就一直待在战线最后方，有点不太明白具体发生过……”

　　“哦这个啊，嗯……大概九个月以前，去年九月十二日，这个国家中央的地方，和别国合作的一座研究所突然出现了这群巫兽，当时在其中的四百多个工作人员全都被杀，同时，那里方圆三十公里内的所有信号、通讯、摄像、联系都没有了，什么都无法查探。”

　　“就连前去探查情况的精英部队也无一生还。”
　　“而巫兽却源源不断地出现，没有尽头一般，不出十日，靠近边界的那几座城市，几乎变成了死城。但巫兽越来越多，各地都遭受到了迫害，于是世人为了活命自发组织起来。”

　　“那为什么要叫它们巫兽啊？”俞诗言又问。

　　“这个啊，我们研究过它们，但是发现它们都是正常的野兽变成这样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就像中了巫术一样，就这样叫了。”

　　“那没有什么很厉害的武器什么都可以对抗吗？”俞诗言心想，拿炸弹统统炸死不行吗？

　　“最最民不聊生的那个阶段，在达城放过十万吨级的□□，但它们就是源源不断地出现，没什么用处。”

　　“基本的枪支还是有的，不过，巫兽生命力顽强，就算被打崩了心脏也不会立即死掉，伤口愈合的也很快，所以国家集结所有科研人员对巫兽进行过研究，最近才发明了一种毒素，抹在刀刃上就能对巫兽的身体抑制，使他们死的更快。枪支无法实现。”

　　“不过随着乱世爆发，这个世界许多隐藏的古武者也开始陆续出现了。”

　　“这个国家大部分军火都集中在中央，那里已经完全攻陷，没有任何情报，而这个学校里所拥有的军火有限，绝对不能很快消耗完，并且，威力也不强大。这些你应该知道的吧？”

　　“啊，嗯，只知道一点，我了解的很少的。”俞诗言用手指不自然地绕着头发。

　　顾韵继续说着，“各个驻扎地之间，会保持着基本的联络和互助，而现在最基础的水电局的能源方面，大部分军队和难民驻扎在那里，这些地方是最优先保护的。”

　　“那，那你知道江辞……不，这里有什么阶级地位吗？”身处乱世，必然会有领导的人来带领和守护吧？俞诗言猜测。

　　“这边的主导者是之前军方的一位首领，吴谨，我们都叫他吴首长，他已经年近六十，但是却很有魄力。科技人员有三十几人吧。战力有A队3个分队，B队6个分队，C队10个分队，按等级递减，A队每个分队有五十多人，其它分队都有两三百多人。”

　　“军队过来的人都在A队和B队各个队伍的队长，这些队长实力是学校最强的几个，凌子云就是从军队过来的，现在是A1队分队长，宋诚渊是A2队分队长，我呢，是A3队分队长。”

　　顾韵在回来的时候，还是听宋诚渊说的，这个女生是可信的，所以才会把这些算不上机密的情况说出来。

　　“好厉害！”俞诗言倒是怎么也没想到，眼前看上去柔柔弱弱像个小白兔一般的姑娘这么厉害！

　　完全就是反差萌，眼前的顾韵，一米六都不知道有没有，比自己小半个头的样子，而且年龄也还小，在一众军人驻扎的A队之间，居然还是队长，那该有多强啊！

　　“古武者，原来真的存在吗？”俞诗言有点兴趣了，“那有没有什么境界划分？”

　　“你当看小说啊，这个应该是没有的，反正她气劲比较足，招式也凌厉，这种武学已经开始深入到我们的战力之中了，不过我没有系统地学，倒是不能教你。”顾韵看俞诗言很感兴趣的样子，一盆冷水泼下去。

　　听到这里，俞诗言稍微失望了一下，但很快又打起精神来，眼神中有点激动：“那，那种内功啊真气什么的，是不是可以练出来啊？”

　　“这还是可以的。”沉默了一两秒，顾韵继续说：“不过，江辞是个特殊的存在。他毫无疑问是最强的，但他不属于任何人的管辖，半年多以前他来到这里的时候，满身都是血，像是从地狱中杀出来的，眼神冰冷到极致，一潭死水一样没有一丝烟火气，就好像就算是人也能一并杀了。”

　　“大概大家都没有想到，这样的一个人，无数次奋力地保护我们。这里之所以较其它地方而言安逸很多，都是因为有他。”

　　说到这里，顾韵突然凑近过来，附在俞诗言耳边轻轻说：“不过关于江辞，他们有很多想法，很多是害怕或者敬畏，还有一些，偏说江辞是个疯子，是个怪物，吃人吃巫兽。”

　　“遇到危险的时候，却说他躲在这里，本来就应该保护他们。”

　　“也真是无耻到极致！”顾韵紧绷着脸，露出了厌恶的眼神。

　　莫名的情绪涌动着，俞诗言心里忽地有些难过。

　　“总有一天，我要杀光它们。”顾韵眼中似有星光明灭，熠熠生辉，胜过俞诗言所见过的一切灿烂星辰。

　　在那一刻她突然看到了，那便是眼中有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