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树小姐》无瑕城

38、第 38 章

　　两人气势汹汹地坐在奶茶店，店员放下奶茶，避之不及地离开了。
　　事到如今他决定把何念的家底儿兜出来，把警方的调查结果讲完，看着目瞪口呆的陈可妮，说：“那把刀是她买的，让我奶妈带上防身，就是那把刀激怒了何忠义，我奶妈才丢了命。其实他只是欠了赌债，勒索钱而已。”
　　“所以呢！她就是凶手？她就是害死她母亲的罪人？你们就要这样恶意地指责她？”陈可妮被裴宇匪夷所思的脑回路气得话音哆嗦。
　　幸而大早上店里没人，店员探出头瞄了几眼又缩回去继续打游戏。
　　裴宇恨不能把当时的情景再现，抓了几把头发，无奈道：“你可能不相信，但我敢确定她是故意的。她那只眼睛看得见悲伤吗？看见也别信，装的！”
　　陈可妮气极反笑：“是呀，她妈没了，她孤伶伶寄人篱下多开心！我要是她，可要捂着嘴偷笑呢！”
　　他知道说不清，站起身拉她胳膊：“回家吧。你不信问问我妈，问问高警官。”
　　陈可妮使劲拽着桌子不起来，桌子被拉着移动了位置，蹭着地板发出刺耳声响。她急了，喊道：“我跟她在一起了，你松手！”
　　说完自己也被惊到了，左顾右盼了一圈，低下头语速飞快地说：“我不跟你去多伦多了，我们总是吵架，我们不合适。”
　　他跟触电了一般松开手，瞪着眼前的人，眼前一阵眩晕，接着耳朵里轰轰响，一口气吞进去愣是吐不出来。
　　不和他一起去多伦多了！
　　分手！
　　因为不合适！
　　不是！还说了句什么，他分明听到了！他知道自己现在的震惊是被那句话刺激的，但他想不起来是什么，极尽他所有的想象力，有什么比以上的言辞还锋利的？
　　劈腿？对劈腿！她喜欢上了别人！别的……女人！！！！！
　　她说她跟何念在一起了！
　　他往后跌坐下来，椅子滑了出去，屁股着地砸在地上。这一摔让他从震惊中回过神，陈可妮站起来手足无措地试图拉他起来，他大力甩开她的手，冲出了门。
　　他现在只想一刀捅了何念，一了百了。
　　这个人活着，他和他的家人就不能安生过日子。他一路横冲直撞进了教学楼，撞开教室门，一间一间找人。转到二楼的时候，惊动了保安，两个大汉架着把他拖下了楼。
　　他闷声不吭，挣扎到无力，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两个保安轮流问话，他都一言不发，下课铃响起，学生涌出教学楼，围着他议论纷纷。
　　陈可妮拨开人群，走过来，跟保安解释着什么，但他耳朵里还在轰鸣，听不清。直到余光看到人群外，那双步伐悠然的双腿，顺着抬起头，看到那个高瘦的背影。
　　他跳起来，拨开人群向何念扑去，两个保安大喝一声跟上。陈可妮回头冲何念大喊一声：“小心！”何念后背长了眼睛一般，感受到背后的疾风，横跨一步回转身子，堪堪错开他挥过来的拳头。
　　他再伸手时，保安已经追上来，一人按住他扬起的胳膊，一人反剪了他的另一只手，他被按得动弹不得，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的人。
　　陈可妮扑过来，抱着何念的胳膊，紧张地打量。她没想到裴宇撒这么大的疯，手脚发抖，慌乱地说：“你先走！快走！走！”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何念这样的风云人物，隔三差五总要上头条，今天又有新瓜上市，看戏的人眼神里闪烁着兴奋的小火苗，窃窃私语。
　　何念摸摸她的头，柔声说：“别怕，我很扛揍的。”说着牵着她的手，拉到身后，上前一步，迎着裴宇吃人的目光，形容淡淡地说：“换着没人拦你的地方吧。”然后平静地看着、等着，直到他收敛起眼神中的疯狂。“大叔放开吧，是误会。”
　　裴宇活动下肩膀和手腕，沉默地低着头，他稍微归位的理智，牵扯住手脚，维持着人前的体面。
　　何念带着两人出了校门，走了一段路，进了一家清静的茶馆。

　　何念给两人斟了茶，点上檀香，挥手扇了扇。
　　“听说这味道能静心凝神，不知真的假的。”在这种千钧一发的气氛里，她说了句无关紧要的开场白。
　　两人低头盯着袅袅茶烟，不接话。良久，裴宇冷哼了一声，依然没开口。何念冲完两泡茶，两人依旧沉默。
　　她只好叹口气主持局面：“我的家事先别扯，感情的事能说清楚最好，说不清就先放放，先考虑好上学的事，前程耽搁不起。”
　　脑子里一团浆糊的两人，被何念牵着理出一点头绪，顺着她的话思考。
　　陈可妮先开口：“我本来就更喜欢A学院，闹成这样，我还是想去英国读。”
　　裴宇听得心里一凉，随即又生起怒火：“你怎么突然就改主意了！说了让你别信她！我们约好的……”
　　“跟谁都没关系！”陈可妮听他脾气又上来了，匆忙打断，“这次旅行发现自己更喜欢那里。对不起，是我改了主意。”
　　“你什么意思！”裴宇拍下茶盏，瞪着她直挺挺地问。
　　和裴宇相处了三年，感情依然在的，有多少她也不知道；何念低着头，握着茶盏的手微微发抖，看得她心痛。夹在两人之间，左右为难，只想找个地方藏起来。她有点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了，蒙在鼓里活着多好。
　　“我现在心里很乱，我想一个人冷静一下，你们都别逼我。”她始终低着头，声音小小的带点沙哑。“就一年。”她读的是一年制工商管理硕士。
　　裴宇此刻已经出离愤怒了，只觉得荒诞！他的情敌居然是何念？！这个世界是怎么了！所有人都不正常了，以至于他有些怀疑是自己的认知出了问题。
　　何念是源头，接着秦嘉礼、徐南一、陈可妮，一个个跟中了蛊一般。
　　他艰难地假设自己消化了这一事实，然后在此基础上组织语言，看着何念说：“我知道你谁都不爱，你心里只有恨，这么做是为了报复我。”
　　何念手撑着额头，凝视着杯子茶，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他知道绝对不是悲伤。“其他人都是无辜的。你放手吧，冲我来就好。”
　　陈可妮感觉到，两人之前还要很多自己不知晓的过节，左看看右看看，低下头。
　　又是漫长的沉默。
　　“可妮，你先回去吧，收拾好行李，尽快订机票，别误了报到。”何念突然抬头对她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两人目光对上，鼓励地冲她点点头。
　　她怕裴宇动手，为难地呆了几分钟，还是从那寒窟般的氛围里逃走了。

　　何念看着楼下陈可妮穿过马路，匆忙的背影，挑起一丝得意的笑。放下百叶窗，回头看向他，眼神里都是挑衅。
　　他突然感觉有些踏实，所有心头的困惑和疑虑统统烟消云散，单纯地是他们的恩怨。不，单纯地是何念的癫狂，于他也无关。
　　他撸了撸头发，靠在椅子上，疲惫地说：“你到底要怎样？”
　　“玩儿呗！”何念手指沾着茶水，在茶台上胡乱地写写画画，语气慵懒。
　　他长舒一口气：“如果是因为许多年前的事，我……向你道歉。我不应该那么做。”
　　何念单手拖着脑袋，看着他，眼神里说不上什么样的情绪，良久之后一字一顿地问：“哪件事？不该怎么做？道的什么歉？你这么没头没脑的，我不明白。”
　　他被噎得，下巴微微向后一挺，张张嘴说不出话来，他也说不上自己在为什么道歉。他帮了她、照顾她，也……占用了她年轻的□□，可当初的一切都是你情我愿的。
　　何念看着他困惑又躲闪的眼神，有些无奈地叹口气：“人真的是一种很具欺骗性的动物，尤其擅长骗自己。指望你是不行了，还是得靠自己啊。”说完，饮口茶，站起身。
　　“你要怨我直接找我，别牵连旁人。”他也跟着站起来，两人隔着茶台对立。
　　“我这里有问题，你知道的。”她点点自己的额头，缓缓离席。

　　陈可妮登上了去英国的飞机，按着她的意思，谁都没去送机。隔天裴宇也登上了飞多伦多的航班。
　　两人各奔前程了。
　　何念是个敏感体贴的人，并没有主动打扰她，注册了一个推特账号，只关注了她一人，偶尔上传几张她的作品，没有文字。

　　陈可妮和徐南一他乡遇故知，放下旧怨，成了偶尔约饭的朋友。但她们各怀心事，话题小心翼翼地绕开何念。
　　刚开始裴宇几乎天天给她打电话，发信息，但拒绝的次数多了，也就渐渐冷了下来。毕竟想到陈可妮和何念两人抱到一起，光这个画面够他反胃一整天的。互有芥蒂的二人，到后来几乎两三个月不联系一回。

　　新年，陈可妮收到一箱何念寄来的食物。
　　她看着春晚，啃了一大桌烤鸭、卤猪脚和辣鸭脖。都是她最爱吃的。
　　听着主持人热情洋溢的祝词，突然不那么摇摆了，这世上没人比何念更在乎她，照顾她的情绪，记得她所有的喜好，小心翼翼地守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