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树小姐》无瑕城

24、第 24 章

　　踩着高跟鞋奔忙了一天，两边脚后跟磨破出了血。
　　何念坐在公司楼下便利店的小吧台，贴上创可贴，慢慢啃一个饭团。溜出来买烟的同事，用怪异地眼光看看她，窃窃私语着离开了。
　　“八婆！”她今天遭遇的嚼舌根的人太多，心里翻了个白眼。
　　不休息还好，再站起来，发现自己变成了人鱼公主，每一步都火辣辣疼。她穿着修身的旗袍，迈着小碎步，慢慢往工位上踱，旁人眼里以为她在装小家碧玉。其实她只是脚疼。
　　在全楼层同事的注视下，她走到自己工位，目光停留片刻，也不问人，直接往老板办公室走。
　　秦老板立刻从桌子上跳下来，坐回老板椅上，架起二郎腿，又放下，又架起来。抽出一份文件装模作样地翻。
　　“进来！”敲门声响了三次，他压着嗓子很不耐烦地应了一声。
　　何念站在门口照例深鞠躬，平常她总是穿着宽宽大大的衬衫西裤，没留意这个动作有什么问题。可是此刻旗袍勾勒出盈盈一握的细腰和软润的臀线，这个90度弯腰的动作，让她的臀微微撅起，看得人热血沸腾。
　　要说什么来着，走人是不可能的，得换个别的同样硬气的话。憋了半天似乎没有，他只好假装专注地读文件。
　　何念坐在沙发上，脱下鞋，活动下脚丫子，低头检查脚尖和脚底的水泡。
　　论承受尴尬的能耐，没人胜得过何念。
　　静默地对峙了半天，他把文件拍桌子上，沉声问：“怎么，跑我这儿演色戒呢？”
　　何念勾起嘴唇，咬牙穿上鞋，抬起头：“朋友的旗袍工作室开业，去凑了个热闹。”说完起身绕过茶几，站到办公桌前的空地儿，慢慢转了一圈。“好看吗？朋友设计的。”
　　好看两个字瞬间就滑到嘴边了，被他强行咽下，冷哼一声。眼神却不争气地顺着曲线游走。
　　何念讲了讲旗袍的设计理念，又提了下自己在工作室创建中参与的工作。一脸的风轻云淡，压根没提自己工位被清的事。
　　看到老板的眼神停在胸前的吊坠上，摘下来地过去。“看上去有点贵的样子。想换钱，不知道哪里收这个。”
　　秦老板扫了眼桌上的玉，他也是外行，只知道是个值钱玩意儿，暗道：还真是个削尖了脑袋往上流圈钻的人。又一想：不会是嫌弃项链比这个便宜，才不收的吧。
　　他一面咒助理办事不靠谱，一面唾弃何念摆的谱太大。“破石头谁收！留着镇纸吧。”
　　何念把吊坠收起来，放回手包里。
　　两人默默对视着，都在等对方先开口。秦老板叫上劲儿了：草！难道还能是我急着求你留下不成？！看谁着急！拿起文件慢悠悠地翻。
　　何念看着对面的人拧着眉，抿着嘴，别扭地翻面前几张纸。从进门到现在看了一个小时了，文言文差不多也该理解了。强忍着笑，托着下巴看他表演。
　　战争在静默中升级，越熬老板的心气越大。心里一遍遍改着待会儿的发言稿，到最后只剩下一个字：滚！
　　盯着对面人的眼睛，欣赏够了千变万化的心理活动。何念轻声笑笑，站起身，走到玻璃窗前，一手逐面地拉上百叶窗，一手慢条斯理地扯下头绳，一粒一粒地解开扣子。窗外的人和房里的人都看呆了，没见识过这么骚的操作！
　　合上所有的百叶窗，她甩掉高跟鞋，轻嘶一声，走到落地窗边，降下挡光帘。
　　老板椅上的人，瞪着眼看完她的操作，脑内大面积断电。直到解开半边扣子，露着一片锁骨的人，坐在他面前的桌上，他才如梦初醒地划着椅子后撤半米，拉开距离，瞪着她训到：“你干嘛！”
　　“干你！”何念俯身凑近，扯住衬衫领，轻笑着说。开开合合的嘴唇，几乎把口红蹭他鼻尖上。
　　霸道总裁是个私生子，谨慎地经营着公司和生活，这么刺激的办公室play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恼怒、刺激参杂着羞耻，在他脑子里轰轰炸开一片，丧失了语言能力。本能地抓住她从扣子间的缝隙里探进来的手。
　　“哥哥这是喜欢□□戏？”何念看着他凸起的指节和手臂上盘错的青筋，挑眉戏谑道。说着活动活动脖子，站起身，另一只手狠狠扯开他胸前的两粒扣子；撩起眼皮，眸色深沉；阴着脸，压低嗓门，角色上身：“别动，小心抽你！”
　　感觉下一秒心脏就会爆炸的秦老板，大力把人推开，吼道：“滚出去干活！”
　　何念目标达成。笑着慢慢系上扣子，提着鞋出了门。
　　他剧烈地喘息了一会儿，恢复了心跳，做贼心虚似的，整理好衬衫，拉起百叶窗。神色淡定地在窗前故意踱了几圈。
　　助理敲开门，他装得余怒未消地说：“东西给她放回去。”

　　躺在床上，眼前翻来覆去都是办公室那一幕，下面的小兄弟了无困意。
　　凌晨两点他突然想通了，他一个大老板为什么要委屈自己，给罪魁祸首发了定位，附上两个字：过来！
　　对面的人理他就怪了。
　　一夜无眠的老板，大清早顶着黑眼圈，气咻咻地冲进公司，助理还没来，他只能亲自去提人，转了大半圈，最后在茶水间找到了正在冲咖啡的目标人物。
　　“要么？”何念撩起眼皮看他一眼，低头操作咖啡机。
　　“来我办公室。”说完，大步走开。

　　“你开条件吧。”秦老板开门见山地说。
　　何念垂眸，慢悠悠地喝了口咖啡，伸手抽了张纸，转着笔思索片刻，开始写。
　　办公桌太宽，他坐在对面看不清写了些什么东西，光看着她一行一行地奋笔疾书，心里愤懑：胃口真大。
　　他抽完两支烟，对面的人才搁下笔。
　　何念把纸叠成飞机，一样手，飞进他怀里。“其实呢，是个剧本。虽然恋爱就是走个形式，满足下虚荣心吧，但还是要走的。谈个三天差不多了。”
　　展开纸，扫了一眼，满脸黑线。
　　三天的日程表！
　　接上下班，送一束花，吃顿丰盛的晚餐，看场电影，聊一个小时人生……
　　三天都一样，搞不懂为什么要写三遍。
　　他翻到背面看了一眼，确定没有提什么物质要求，“钱要多少？”
　　何念无所谓地摇摇头，“放在之前，肯定得开个大价钱；现在形象还行，算了吧。”说完端着咖啡出去了。
　　“……”形象得到认可的人，细读了一下日程表，决定从明天开始。
　　遇上个路子野的，他只好耐着心子磨，两个月都下来了，不差这三天。

　　没什么好看的电影，暑期档倒是有好几部动画片，何念挑了一部没那么低龄的。
　　何念捧着一束白玫瑰，他一手捧着爆米花，一手提着可乐，检票进了影院。没几个小孩晚上十点不睡出来撒欢的，全场零散地坐着几对情侣。
　　刚坐下还有几分尴尬的人，片头的制片/出品方信息一出，职业病犯了，忍不住开始叨叨：“这公司老板之前是……”从老板的身家背景，说到业务布局，最后落到它近年的投资表现，刚开始以讲为主，讲着讲着开始分析，最后掏出手机开始查，边查边分析，讲得断断续续。电影演了大半，他的话题才终止。
　　何念听得挺认真，也没怎么看电影。其实她的关注点也不在剧情，无非是画风、制作和技术处理，偶尔瞟几眼就行了。
　　“我个人不太喜欢这种色彩阴郁的工业风。喜欢色彩温和但绚烂的，小色块、边缘弱化的唯美风。但是这种画派很难走出独树一帜的个人风格，毕竟太成熟了，而且有宫崎骏这样的大神挡在前面，只要稍有类似之处，就会有抄袭之嫌。唉～我也是倔！”何念叹口气。
　　“你才多大！”秦老板带着几分不屑地安慰道。
　　“其实还是有些想法的。最近在公司接触了一些制作和3d技术处理方面的工作，有些启发。没时间，不然可以把我之前的作品重新处理一下。”何念盯着屏幕，心事重重地感慨。
　　他心想，实习生打个杂能花多少时间，还是懒。自己读书的时候修了两个学位还学了日语呢。“勤快点儿就有了。”
　　何念头转向他，面无表情地说：“我已经勤快到平地起飞了。”
　　之后的时间，何念开始掰着手指头数她每天要干的事，一直数到电影散场。“可能是我脑子不好吧。”她叹口气，以此总结了自己的生活。
　　秦老板也没想到一个学生可以忙成这样，喝口可乐，问道：“你家很穷？”
　　“不能说穷吧”何念咬了颗爆米花。“主要是没有家，其次是我爱花钱。”
　　片尾曲响起，灯亮起，两人坐着没动，秦老板和何念聊天常常无言以对，比如此刻。

　　送何念回学校的路上，他忍不住问：“你是孤儿？”
　　“老板，你真的一点语言艺术都没有。要多少钱？你家很穷？你是孤儿？”何念学着他的腔调说。
　　“那怎么问？”秦老板被带偏。
　　“以上三个问题，都可以用一句万能的话替代：宝贝儿，我疼你。”最后六个字，她学着烟嗓甜甜腻腻地说出来。
　　驾座上的人被恶心坏了。皱着眉，专注盯着前方，不在理她了。
　　何念在会撩的人面前装纯情，在纯情的人面前猛浪。发现老板居然如此不经撩，恶意丛生，坏笑着说：“其实呢，还有很多百发百中的撩言撩语。今天心情好，教你几句。‘听听你的声音，随便说什么都好’、‘这么可爱，下次再生气吧’……”
　　“闭嘴。一天天琢磨这些难怪正事儿干不完。”听得脚趾蜷起来的人，打断她的疯话。
　　何念手探到窗外，抚摸着晚风，轻轻勾起嘴角：“你真的挺有意思。”
　　“没规没矩。以后入了社会，有你好果子吃。”他边停车边数落。
　　他在琢磨要不要说点适合场景的话，人已经利落地下车，走入夜色中。
　　“没规没矩！”他一踩油门往家走。
　　学生都是这么谈恋爱的，也没什么意思。读书时代的他一心想在父亲和家族面前证明自己，除了拼命读书和练击剑什么都没干，现在补偿消费了一把，兴致阙阙。
　　还剩两天了，糊弄吧。迷迷糊糊地翻个身睡着了。

　　第二天临近下班，何念却对他说：“今晚算了。他回来了，我得先分个手。”
　　透过窗，他看到开放的待客区，坐着一个清秀的年轻人。“事儿真多！”他挥挥手，把人撵出去了。

　　晚上无所事事地在家里巡游几圈，还是开车去了何念学校。
　　敢背着我搞事情，两个一起敲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