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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初生之犊 ...
我浑身一震,汀璃闻言猛地翻身坐起来:“你再说一遍!”
门外那小丫头道:“回两位福晋,侧福晋恐怕要生了。”
我和汀璃面面相觑,半晌,她垂下头看了看我的肚子,喃喃道:“如意,她有身子不是晚于你么,腹中胎儿…应是只有七个月啊。”
我呆呆地回看着她,早产两个大字在脑海中忽远忽近。
两个人发了半晌的呆,我才猛然回过神来,冲门外急道:“传太医!传稳婆!预备热水!快!”
那丫头领了命急匆匆去了,我挣扎着坐起身子,汀璃急得一把拽住我的胳膊:“你给我好生在这里,我出去照看着。”
我摇头,拽了外衣套在身上,边扣扣子边道:“早产多半不顺利,她现在千钧一发,我是一家主母,我怎么能不去。再说你是客,让你照看人家会说闲话的。”
汀璃的动作比我还快,按住我道:“说闲话?我看谁敢!你现在身子重,怎么去得?难道为了那一个,就不管你自己这一个了?你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十三爷回来了,这些伺候你的人他们一个都别想活!”
我拗不过她,只得作罢,扬声向外:“来人!”
立刻有丫头在门外应声:“福晋有何吩咐?”
我道:“去唤湘儿过来。”
门外有人制止:“不必了。”然后门帘一挑,湘儿进得屋来,衣装齐整,云髻松绾:“奴婢向来觉浅,叫这样一闹腾还有个不醒的?福晋不用着急,太医稳婆奴婢已经吩咐人去传了,侧福晋母子不会有事的。”
我只笑了笑,向汀璃那边微一示意:“伺候八福晋梳洗了。”
湘儿屈膝应是,转身走到汀璃身边,拿了木樨梳子,将她的一头乌丝捧在手里,轻轻地梳着,边柔声劝慰:“福晋自己也是有身子的人,万不可太过着急了。八福晋在这里照应着,不会有事的。您若是不能放宽心,到时候咱们这位小主子出了什么问题,福晋的一番辛苦努力,可不是白费了么?”
汀璃笑道:“到底还是从小一道长大的人知心,懂得心疼你,真真你没白疼了她一场。”
说话间我已穿好衣服,用玉簪松松绾了青丝,对湘儿道:“过会子你跟了八福晋去,多照应着些,有什么情况立刻遣人过来告诉我。”
湘儿听了我的话转头向门外唤道:“你们进来。”
门帘子再次被掀开,碧彩和琴舒一前一后走进屋来,一同跪倒:“奴婢们给两位福晋请安。”
我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丫头,顿了顿,道:“你们起来吧。”
湘儿打理着汀璃的头发,抽个空隙转头对我道:“奴婢留下来陪着福晋,让碧彩跟着八福晋去前边照应着,琴舒在中间传话,有什么情况立刻过来告诉,福晋您说这样可使得?”
我还欲再说,汀璃挥手打断了我:“这丫头的主意稳妥,我看也是这么办。你现在才是真真应该加小心的人,身边少了体己的是断断不行的。莫要再说了,我还有瑶儿伺候着呢,不会有什么事的。”
她们都这样说,我只得点头应允,心中却总觉七上八下的不安稳。
汀璃带着碧彩和琴舒往瓜尔佳氏那去了,我从床边挪到椅上,不停地绞着手中的帕子,湘儿过来坐到我身边,握住我的手,微微使力攥了攥,叹道:“福晋还说不急,手心里这样多的汗呢。”
我苦笑了一下:“说不急不过慰人慰己,我怎么可能真正安心在这里等着。”这样的事之前别说经历,想都未曾想到过。只盼着情况顺利些还好,若是不顺…
我想不下去了,我不知道若是不顺会怎样。汀璃之前也未曾经历过如此生死关头的事情,这次算是赶鸭子上架了。早产多难产,如若真的出了事…
湘儿叹气道:“侧福晋此番是早产,真的不顺利也是无奈何的事,福晋着急也无益啊。”
我抬起眼看着她:“十三爷如今不在府中,我就更加不能让府里出现什么变故。本就是个不干净的人,我不想让闲言碎语更脏了自己的身。若此刻太医说情况不好,问是保母还是保子,我问你,你选哪个?”
湘儿皱着眉头想了想,咬着嘴唇道:“保大人。”
我苦笑:“我现在也是有身子的人,过府又晚于她,我做主拿了她的孩子,人家会说我是怕她先于我诞下长子,将来母以子贵,所以起意害死了她的孩子。”
湘儿愕然地张了嘴,喃喃道:“竟会有如此流言,那若是保孩子,不更是…
我点点头,叹道:“所以,绝对不可以出事…
绝对不可以出事…
谁料心里越是这样想,就越是紧张,手心沁出冰凉凉的汗来,我紧紧地攥着手帕,攥得指尖生疼,却仍无法消减那份不安的感觉。心里埋怨汀璃怎么不快点送个信来,却又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忍了一会儿,便开始埋怨胤祥偏生在这个节骨眼离开,害我在这里担惊受怕。湘儿看我担心,劝也无益,轻叹了一声,起身到桌边倒了一杯热茶捧给我,道:“福晋喝杯茶吧,暖暖身子,安安神。”
我接了茶杯在手里,却没有心情去喝,只坐在椅上挨着时辰。过了半晌,院里却渐渐吵嚷起来,有人跑动的脚步声和接连的催促声,直听得我越发心慌,从头到脚突然像被人浸在了冰窟里一样,寒意一丝丝涌到四肢百骸,湘儿心惊肉跳地看着我的反应,忽然一咬牙,起身走到门边猛地拉开门,冲着院外劈头盖脸一顿喝斥:“一群混账东西!毛手毛脚瞎咋呼什么?若是惊着了福晋,十三爷回来皮不揭了你们的!”
门外本来乱着的下人经她这样一喝斥,登时个个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我稳了稳心神,缓声道:“也用不着骂他们,出什么事了?”
门前一个小丫头欲言又止,忐忑地抬眼看了一眼湘儿,湘儿瞪她一眼,道:“福晋问你话呢,还不快回?”那小丫头立刻哆嗦着跪下,颤声道:“回…回福晋的话,侧福晋有些难产之兆,稳婆正在想办法,八福晋在那里照应着…”
她话还没有说完,我听了“难产之兆”四字,头顶如同猛然一道厉闪劈下,手一松,茶杯翻滚着坠落,咣嘟一声砸在地上,茶水湿了满襟。湘儿急匆匆冲过来,慌手慌脚地帮我擦拭,一张脸唬得雪白,只问:“福晋烫着没有?”
我恍若不闻,两只眼死死盯住跪在门外的丫头,声音僵得像不是我自己发出来的,字字都在颤抖:“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丫头吓得跪在地上抖成一团,不断磕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我木然的盯着她,仍然是那句话:“我要你再说一遍…”
那丫头泪水湿了满脸,抽抽噎噎道:“福晋别急,千万保重身子。侧福晋只是有些征兆,并非真的难产,八福晋正在想办法,太医和稳婆也都到了,不会出事的。求求福晋千万保重身子,您还有小主子呢。”
我怔了好半晌,方无力地挥挥手:“你下去…”
那丫头如遇大赦,逃也似的退下。
最怕的事情,竟还是发生了。
指尖冰凉凉的,不受控制地轻微抖动着,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怔怔地看着前方,湘儿为我擦拭了衣襟上的茶水之后,抬起头来看到我的脸色,慌得只是攥了我的手,不停劝道:“福晋的脸色怎么这样吓人,您千万莫要再着急了。侧福晋那边咱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要是您再出了什么事,府里才是真的乱了呢。”
我愣愣地将目光扯到她身上,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眼。
刚刚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门外却又是一阵嘈杂,湘儿眉头一锁,还未张口,一个人已经慌慌张张跑进屋来,咕咚一声跪下:“福晋,不好了。”
我的心突地猛跳了一下,手不由自主的缩紧,看清了地上跪的是琴舒之后,忙问道:“怎么了?你快点说!”
琴舒显然也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嘴唇哆嗦着,半天才挤出几个字:“侧福晋…难产,小主子到现在还没有出来,稳婆说,情况不大好…”
“什么!”
我猛地站起身子,却可能因为起的猛了,头上一晕,眼前阵阵泛黑,身子不受控制的晃了晃,湘儿慌忙扶住我,焦急地不住轻唤:“福晋,福晋。”
我定定神,轻轻摇摇头:“我没事,拿披风来,我过去看看。”
湘儿紧紧拽着我,摇头道:“福晋去不得,您是有身子的人,若是冲了那血气可怎么好。您的心尽到了,奴婢们都明白,谁敢胡说什么?求求福晋,不要去了。”
我摇头,挣开她的手,用不容辩驳的口气命令道:“把披风拿来。”
湘儿咬着唇角,见我心意已决,再劝也是徒劳,只得叹了口气,取了一件加厚的斗篷来给我披在身上,又取了一个暖炉来让我捧了,给琴舒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一左一右小心地扶着我向瓜尔佳氏的住所走去。
刚刚一出屋子,便觉得冷冽的寒气迎面一扑,脸上针扎似的,我心里急,却因为白日里下了一场雪,步子又不敢放得太快。三个人好容易挪到院门口,远远便瞧见汀璃站在那院里,正拧着眉指手画脚地指挥着下人,进进出出的丫鬟小厮个个神情紧张,动作一丝也不敢怠慢。
我走进院中,隐隐便听见从正房里传来女人痛苦的哭叫声,赶忙加紧了步子走过去,汀璃这时正好回过头来,一看见我眼睛猛地睁大,三两步跑过来拉着我的手急道:“姑奶奶,你怎么出来了!夜里风寒,地上又积了雪,受了冻不是好玩的。”说着就把我往旁边的厢房里带:“不说别的,先进屋里坐坐吧,这里有我看着,不会有事的。”
我固执地站着不肯动,汀璃急得跺脚:“你在这里也不管个什么,却巴巴的跑出来吹这冷风。如意,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的身子已经有八个月了,现在最是一点也马虎不得的。好不容易保住的孩子,别再让你自己给折腾掉了!”
我听了这一句猛地一怔,恍惚间似是被人抽去了意识,呆呆地任由她半推半扶将我送进了厢房。
进了房,迎面叫那融融的暖气一扑,骤冷骤热的感觉只让我登时拧紧了眉头。被汀璃那样一说,腹内却也竟似真的感受到了一阵异动。我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冒着冷汗,用手抚摸着肚子,在心中暗道:“宝贝乖,不要动,不要动…不要吓唬额娘…”
我欠这个孩子的真的太多。
它刚刚三个月时,我手中举着一碗足可以要它命的药汁,若不是康熙恰好过来,说不定那个时候它就已经离开我了。后来,我认为它必是生不下来的,心里只想着陪它一道离开,在雨中直挺挺跪了几个时辰,湘儿说那次的雨若是再大些,可能…我会陪着它一起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现在,我嫁给了胤祥,这个孩子终于可以顺利的出生,骄傲的成长,正大光明的被阿玛和额娘疼爱。而现在,我却依然不顾它的死活,一意孤行。
若是…它真的不堪重负而选择离我而去了呢?
我想…我可能这一辈子都不会笑了。
可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的我,心里真的好怕好怕。这份婚姻来之不易,我想我该是比任何人都要小心翼翼,每一步都如同走在刀刃上。宫里宫外认识敬贤公主的人数不胜数,这尚书府小姐的身份岂是康熙一道旨意便可以改过来的?大家彼此心照不宣,更是有多少人等着看这个帝王娇女闹出来的笑话。
如今的我能够依靠的只有胤祥,可我不能给他添麻烦,不能成为他的累赘。他是皇子,他姓爱新觉罗。他们这个身份的人,都是生在荆棘丛里,长在荆棘丛里,走错一步都有可能被扎得鲜血淋漓。有时候我总感觉自己和他一起站在黑夜中的悬崖边上,迈错一步,便是粉身碎骨。
“啊――――”
从正方内忽然传来女人凄厉的尖叫,我浑身一震,模糊听到远远传来的瓜尔佳氏的嘶声哭喊:“啊!我不…不生了…我不生了…啊―――”
我感觉大脑一片空白,想不到此番生产的过程竟是这样困难。只几步赶到门边,紧张地指尖死死绞着手中的帕子,一阵阵攥紧到生疼。扶着门框,眼睛直直地盯着正房紧闭的雕花门。湘儿过来扶住我,急得几乎要哭出来。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分钟都漫长的如同走过了一个世纪,我咬着唇角,却能感到齿间传来的轻微颤动。不知过了多久,产房的门终于被推开,稳婆急急忙忙跑出来,一溜小跑赶到我面前,显然也是累了,扑通一下跪坐在地上,叩头道:“给福晋道喜,侧福晋生了一个小阿哥,母子平安。”
我直勾勾盯着她,愣愣的不发一言。
我不发话,稳婆就只是跪着,不敢抬头,也不敢多话。我心里只觉得骤然一轻,有什么一直担心的东西放下了,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失去了,空落落的。
湘儿在旁边拉了拉我的袖子,我缓过神来,仍是怔怔愣愣的,只喃喃道:“你再说一遍…”
稳婆又叩了一个头:“回福晋的话,侧福晋生了一个小阿哥,母子平安。”
我长出一口气,反复叨念着:“母子平安…母子平安…”
湘儿窥见我的不对劲,更加使力扶住我,担忧道:“福晋您怎么了?脸色怎么这样白?您不舒服么?您说话啊,您别吓唬奴婢。福晋…福晋?”
我微微摇了摇头,我想告诉她:“我没事。”
可是刚一张口,便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的一切都忽然附上了一层白光,渐渐从眼前抽离,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下坠,耳边响起无数人慌乱的惊叫,白光消失的瞬间,黑暗笼罩了我的意识。
这章没怎么大改,以后的章节可能都不会大改,毕竟改的太多有点不像同一篇文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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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初生之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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