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现世（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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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
新的一天开始。
“季先生，网上都在传您杀人了？对于这件事您是怎样看的？它是否是谣言？”
画面中的人身着灰色风衣，红唇白齿。
“谣言？这可不是谣言啊，至于我的看法……我为什么要去理会一些与我不相干的人？嗯？”
季舍淡笑道，笑意却未达到眼中，眸里一片淡漠。
“不是谣言？季先生的粉丝是不相干的人吗？”
“哈，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我的真实模样，我相信，没人会喜欢的。”他自嘲地笑了笑。
“你怎么确定会不喜欢呢？”
“这样吧，我问你一个问题。”季舍想了两秒。
“好。”
“反社会型人格障碍——在你听见这个词的第一瞬间反应是什么？”说完，他端起手边的白水喝了一口，嘴角笑容不复，眼神阴翳地看着她。
她身体一僵，脱口而出：“危险、变态、神经病、反社会……”
等到她回过神，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季舍。
“和我想的差不多，反社会型人格障碍始于儿童或青少年早期，并一直持续到成年主要表现为漠视或侵犯他人权利，没有任何法律意识，为了个人利益或乐趣进行欺诈，容易被激怒，攻击性极强，且缺乏懊悔心和同情心。”
“当然，这是因为他们不能控制自己。”
“与此相反，高功能反社会型人格障碍——行为举止与常人无异，情绪大多比较偏激，但很会隐藏。对了，我们其实有很严重的暴力倾向，不过大多数是将暴力转化为了动力，比如职业、兴趣等等。”
“这么说，你能懂吗？”
反社会型人格障碍大家都不陌生，但高功能反社会型人格障碍很少有人了解，其实我们生活中就有，有时那些非常成功的人——可能就是。
“懂、懂了。”
“那……季先生为什么会杀他们呢？”
季舍轻笑一声，“都说了我们杀人并不需要理由，无非就是精力过剩所造成的。”
“不，我相信季先生不是这样的人。”
似乎有些无奈，季舍缓缓闭上眼，沉溺在那天的暴雨血水中。
当时的地点正是《无爱》结尾的那个小巷，时隔两个月，季舍再次来到了这里。
每次拍完一部电影，他都会将曾经拍摄的地点再走一遍，像是怀念，又像是那种即将死亡的人，费尽心思地去寻找最后的归宿。
天很暗，路边微光闪烁。
巷子里发出一阵又一阵细小凄凉的猫叫声，衬得街道愈发孤单寂寞。
飘渺虚无的血气弥漫在空气中，它们在漫天飞舞的尘埃里迷失自我。
季舍也跟着一起迷失了。
他看见了一大片的血，那些人在拿刀刺它。
本该一直埋葬的暴力眨眼喷薄而出，下一秒红色的刀出现在他手中。
倒下、割脉、解剖、分肢……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应当、顺理成章。
“总的来说，大概是因为少见的一大片鲜血吧，这才让我失控杀了人。”季舍语气懊悔，神情却不是后悔的样子，那是一种扭曲的满足。
究竟是出于刺激还是同情？
或许季舍也不知道答案，就算知道，一切也不会因此有所改变。
“那除此之外，你还杀过其他人吗？”
季舍笑道：“你可以猜一猜，猜对猜错不会有奖励的哦。”
视屏播放完毕，阿林退出微博。
不过有一说一，季神真漂亮，上一次在花园里遇见季神，比照片还要好看，她今晚要和小鱼调班！
“啊……这个人是季舍吗？”
思考之际，身后突然响起一道空灵的声音。
她吓了一跳，转过身看见是303房的病人，呼了口气道：“对啊，你也认识吗？”
“认识？好吧，你也可以这样认为。”他弯下腰，指了指手机，“可以再放一遍吗？”
“啊……对了，你知道他在几楼几号吗？我想找他一起看今天晚上的表演。”他垂眸，一双桃花眼勾人，泛着若隐若现的水光。
“404啊，季神来了这么久，都不见和其他人聊天交朋友，倘若你和他成为了朋友，麻烦帮我要一张签名哦。”她眨眼。
“好啊，没问题。”
季舍……原来你在404啊，和303还挺相配的。
六年去过，再见我时你会高兴吗？
真实期待呢。
他压抑着的疯狂最终还是爆发了。
——
北安占地面积极大，设备基础一应俱全。
春末夏初交界之时，花园里只有廖廖几簇败花，随着风无力地摇曳。
季舍拿起石桌上的玉杯，轻轻对着清茶吹了口气，浅酌一口。
“今天的茶换了？”季舍问。
小鱼——也就是前文的那个护士小姐姐，她笑着点了点头：“对，院长说那个茶喝腻了，正巧又有人给他推荐，推荐的这个茶也是院长心中所想的，这才决定喝它。”
“这样啊。”季舍放下杯子，“确实是好茶。”
“季先生，您饿了吗？我记得您好像没吃早饭。”小鱼放下茶壶，再喝就饱了。
“有点。”季舍看着她的动作，不觉笑了笑。
“那季先生想吃什么？今天新出了一道菜，叫洋葱特辣包子，听说有人吃了到现在还在厕所里面，季先生想吃吗？”
“不了，小米粥和两个蔬菜包就好。”季舍摇头。
“啊——还是老样子啊。”小鱼收拾好桌上的茶具，一路朝食堂的方向跑去。
空气微微波动，一只眼睛凭空出现。
“你喜欢这个类型的吗？”祂突然问。
季舍抬眸，淡淡地瞥了祂一眼，道：“我不喜欢任何人，我早就说过，我对待所有的事物都是如此。”
“那你对吾可不是这样的，你似乎很讨厌我。”祂发出低沉地笑声，蓝紫色眼睛浮现出一丝血红。
每次出现，祂都会重复这个问题，像是必须要获得一个答案。
“是吗？你认为是那就是吧。”
你让我的生活一团糟糕，你问我为什么讨厌你？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知道我不正常，我知道这会使所有人厌恶我，我都知道，不过是早与晚罢了。
说讨厌，并不是；说不讨厌，可又不想看见你。
季舍扯出一个笑容，手指无意识地点着大腿。
所以，我也不知道啊。
“算了，吾对答案也不感兴趣。”
季舍眨眼，不感兴趣那你问什么？
“哦，这次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吾想它对你应该非常重要。”祂道。
季舍挑眉，“关于我的？”
“嗯，吾看不见你的未来，不过可以从旁事推出你的未来。”
“一小时后，会有记者找上你，就在北安大门口，采访即将结束的时候，大约是在9:46分，你会被人杀死。”
“你害怕死亡吗？”
人类的生命很短暂，死亡是一件痛苦的事。
“哈哈……”季舍突然笑出声，神情有些痴狂。
重要的事？确实是一件重要的事啊。
“死亡……我怎么会怕死亡，那可是非常美的事情，我一直在期待它的到来。”
所渴望的事物，又怎会讨厌呢？
季舍闭上眼，心情愉悦。
祂出现在他的耳边处，这张脸，还真是漂亮，以至于祂都能经常原谅他。
“算了，还是吾来解决吧。”
既然死亡不可避免，那就顺其自然，以完美来结尾。
——
阳光渐斜，空气燥热。
“北安”二字娟秀，金粉在日光下闪闪发光。
一群记者扛着摄影机，时不时擦去冒出来的汗水，心情也是焦躁难耐。
北安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对于这群记者他们恍若看不见一般，没人理会。
目光朦胧间，耳边传来清晰的谈话声，继而，一道无比熟悉的身影印入众人的视线。
“还真的在啊，还以为祂骗我呢。”季舍喃喃自语。
“嗯？季先生您刚才说什么？”小鱼没有听清。
他笑道：“没什么。”
主角来了，众人一拥而上将他包围。
小鱼看着这个场景，觉得不大妙，嘱咐了季舍几句话，她连忙跑去找院长。
“想问的问题，只要我愿意，我都会说。”季舍抬手理了一下领口，轻声道。
“请问你为什么会杀人？”
“原因很简单，精力过剩。”
“高功能反社会型人格真的很暴力吗？”
“是真的。”
“那为什么从你身上看不见？”
“职业要求而已。”
“你是否说过你与粉丝不相干的话？你真的这样认为吗？”
“嗯，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因为喜欢我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
“请问可以说一下当时杀/人时的感受与想法吗？”
“可以，大概是非常高兴，自从我做了演员，就很少可以看见一大片的鲜血了，我被保护得很好，这令我不是很喜欢。”
“滚烫的鲜血令我兴奋，当时我就在想，再多点红色吧。”
“其实也是太闲，不然我不会再重游一遍拍摄地点，事情……可能就不会发生。”
“那你会去坐牢吗？”
“坐牢？那倒要看我还有没有这个机会了。”
“请问你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季舍笑了笑，没有回答。
众人一看就知道有戏，抓着这个问题不放。
看着面前乱成一团的人群，季舍眯起眸子，语气带着一丝不明的警告：“点到即止，答案很快就会知道，你们倒不必如此努力。”
“阿舍——”安静的空气里荡起一丝涟漪，一道略微急促的声音突然响起。
好熟悉。
这是季舍脑海中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
总觉得在哪里听过，可是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呢？
他转头看向来人，一瞬间愣在了原地。
冰冷的血液逐渐流动，眼底不受控制地浮现出红色，暴力在被唤醒。
原来是他啊，六年前救了他，不知恩图报，反倒要杀死恩人。
不过，这正好也如了他的愿，不是吗？
“林，很高兴再见到你。”季舍笑道，对他张开双臂。
心脏就在你眼前，来吧，来杀死我吧。
轻风徐过，吹起病服，肤如凝脂的纤细腰肢暴露在空气中，引人无限遐想。
林陌看着他，缓缓停下脚步。
不对，哪里都不对。
“为什么停下来了？你不想我吗？我可是很想你的。”季舍歪着头，疑惑地说。
林陌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这句话不应该是他说吗？为什么角色被悄悄调换了？
银色的刀子藏在袖口中，他会杀死季舍，而后用沾染上他鲜血的刀剑划破自己的心脏。
血液共沉，交缠不休。
一同死在晴空之下，做一对腐烂的尸体。
银刀泛着淡红色的星光，从刀刃蔓延至手柄，攀爬上主人的手背，形成暗红色的菱形图案，图案中间是一支箭头，剪头指着一条弧。
这就是著名的——矛盾。
“能力”开启，“矛盾”出现。
林陌笑着上前拥住季舍，像是不经意间触碰到他的蝴蝶骨。
“好久不见，林，你想我了吗？”温热的气息洒在林陌的耳朵、肩颈处，痒苏苏的。
“当然想，想你想得恨不得与你一同去死。”林陌抬手抚摸了一下他的头发，温柔地说。
“是吗？那你想杀死我吗？”季舍笑着问。
“这样你也能永远和我在一起，也就不用活在无尽的幻想里了。”
“林，这不正是你所期盼的事吗？”原本纯粹墨色的眸子涌现出夺目的、妖异的红色。
像是蛊惑人心的妖怪。
“哈……”林陌忍不住笑出声，神色痴狂，神情疯癫，“是、确实是……”
“既然你都这样邀请我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只是很可惜，今晚不能和你一起看表演。”
对啊，真可惜。
他都还不知道读心术是怎么的呢。
季舍淡笑着想，心情愉悦地迎接着死亡的到来。
尖刀瞬间没入他的身体，触碰到里面跳动的心脏，它缓缓挑开，贪婪地吸食着无上美味的血液。
眨眼间，尖刀就刺穿了他的身体，猩红的液体从刀尖滑落。
“真美啊。”他感叹道，怀中人呼吸已无。
下一秒，那刀出现在他手中，他用指尖沾了其上的鲜血，放进口中仔细地舔舐掉。
突如其来的死亡，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很懵逼。
林陌抬眸扫了一眼他们，刺骨的冷。
说他们是臭虫都是在夸他们。
“滚。”
“别让我说第二遍。”
平淡的语气，却无情的彻底。
都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了，还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呢？
众人不敢造次，灰溜溜地离开。
“阿舍，我真的可以和你在一起了。”
“你知道吗？我想这一天想得快疯了。”
“阿舍，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尖刀消失，一抹红刀的图案出现在他的颈侧。
他们血液共存，彼此缠绕。
无人在旁，晴空大血，消弭于世。
矛盾显露，黑红转换。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现世（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