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蝴蝶》翡翠胡子

44、第 44 章 脱困（修改）

　　突然，他脑中闪过了一个念头。那个被纪云行抓起来的张举，对，倒是可以拿他来做一下文章。虽然没有必然的把握，可却也是唯一可以尝试的办法了。
　　想到这里，聂云轩忙拿起笔蘸了浓浓的墨，随手抓过一张纸笺奋笔疾书起来。虽是时间紧迫，但他笔下的每一字仍是写的四平八稳、骨架不乱。等他写完封好，就悄声唤来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护卫刘孝。
　　“马上离开这里，明天等城门一开，你就带着这封信到临安去，一定要亲手交到陆伯缘大人手上。切记切记！”
　　话音刚落，就听的外边传来了嘈杂的马蹄声，显然有大队的人马冲着驿馆奔来。

　　几乎是陆小倩等人前脚刚走，完颜亨便率队围住了狭小的南宋驿馆。一百铁骑高举着火把照得四周明如白昼。完颜亨坐在高头大马上，冷眼看着驿馆里慌作一团的下人，冲着手下一挥手下令道：“一半人留在这里把守，另一半给我进去搜。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反贼挖出来！”

　　不想聂云轩此时却冲出来挡在了门前，大声呵斥道，“放肆！堂堂大宋的驿馆岂是尔等想搜就搜的！”明晃晃的火把照耀下，聂云轩长袍在夜风中翻飞，火光下斯文的面孔竟多了几分威严。虽然只有一个人孤零零立在门前，却让人想到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正要冲进门去的金兵不由被聂云轩脸上的凛然和威仪摄住了，当下就回头看完颜亨，犹豫着要不要硬闯进去。

　　完颜亨纠结起了英挺的剑眉，冲着属下沉声呵道，“这里谁说了算？南朝使臣聂云轩勾结乱党，先捆了他再说！”说罢，手中的马鞭就直指向门前的聂云轩。
　　金兵这才一把摁住聂云轩，将他五花大绑了扔在一边，然后便冲进门去。

　　等所有进去搜查的金兵都两手空空地出来后，完颜亨终于明白自己这次大概是扑了个空。难道他们没有来这里？在救出了陆小倩后，他们的下一个计划应该是来救聂云轩的，难不成自己这次算错了？难道她不但舍弃了自己，亦是舍弃了他？看来这个江南书生在她心中也不是那么重要，这样恶毒地想着，完颜亨冷峻的脸上浮起了一丝喜色。但想到陆小倩竟然决绝地离开了艮岳，他不由心中又是一痛。再看向聂云轩时，就多了几分夹杂着同病相怜的复杂感情。

　　“给聂大人松绑。”他口气略改和善地下令，同时向聂云轩抱拳道，“聂大人，今晚惊扰你美梦了。”虽是道歉的话，语中却殊无歉意。
　　聂云轩高昂着下巴不肯看他。身上的绳子松开后，他略正衣冠，冲完颜亨一揖后转身回了驿馆内，留下清冷的一声，
　　“王爷好走，恕不远送！”
　　“一半人留下守住驿馆，一有可疑人等出现马上抓起来。另外加派人手搜索全城，务必要把纪云行给我找出来！”恨恨地盯着驿馆的大门在自己眼前合上，完颜亨掉转马头，泄愤一般地在身下那匹大宛良驹上重重地抽了一鞭，绝尘而去，洒落一串马蹄声响。

　　院门在身后合上，聂云轩心头紧绷的弦松懈了下来，这才发现自己的背已经全被汗水湿透。幸而小倩他们离开的及时，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聂云轩一边想着，一边安抚着院子里几个一脸惶然的随从和仆人。侍卫刘孝已不在人群之中，想来应该是趁之前的混乱时逃脱了。聂云轩暗暗舒了口气，刘孝应该可以顺利把信送到伯缘兄手上吧。那么，伯缘兄肯定会明白自己的用意。
　　他发觉自己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珍视过自己的生命，他是那么迫切地希望自己能活下去，能够兑现自己的承诺——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随后的几日，驿馆完全被完颜亨的手下封锁了起来，驿馆中的下人不断地被拘了去盘问纪云行的行踪。但由于当日纪云行几人趁夜而来又很快离去，以致即使是驿馆的下人也不知道他们曾经到过，所以完颜亨从他们嘴里问不出任何的消息。搜遍全城也找不到纪云行等人的下落，陆小倩又如黄鹤般杳然一去不复返，整件事情没有任何的进展，完颜亨不由愈来愈急躁不安。纪云行和聂云轩就象他心头难以拔出的肉刺，完颜亨一日无法除去他们就一日不能安寝。

　　然而半个月很快过去，纪云行等人仍是消息全无，然而却收到了从上京传来的金国皇帝完颜亶的旨意——
　　“召南朝战时通问使聂云轩至京城。”
　　完颜亨不明白为什么皇帝会下达这样的旨意，他本已将聂云轩牢牢地攥在了自己的手心，只要拿到合适的借口，随时都可以要了他的性命。可如果遵照旨意放他去上京的话，事情就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了。怎么会这样？他脸色阴沉地盯着手中朱红色的御批，恨恨的目光几乎要将那御批烧出洞来，瞪了半晌，终于啪的一声将御批拍在桌上。

　　完颜宗弼听到声响后皱了皱眉，屏退了下人后，他抬眼看向儿子问道：“皇上怎么说？”
　　“陛下要召聂云轩进京。”完颜亨瓮声瓮气地答道，“南朝皇帝派去上京的莫将、韩恕接到他们官家的旨意，说是议和条件必须要得到聂云轩的首肯才能答应。和约因此迟迟不能签订，陛下要召聂云轩到上京参与议和一事。”
　　“议和的事不是由莫将、韩恕全权负责的吗？怎么突然又把聂云轩扯进去了？”完颜宗弼一时也想不通这突发的变故，不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
　　完颜亨亦是不解，一想到聂云轩就这么轻易地逃出了自己的掌控，失望和愤怒就涌上了他的心头。此时他的心几乎要被愤怒蒙蔽，思维也已经游走在了理智的边缘，可能一个不小心他就会冲破理智的樊篱，提剑到南朝驿馆，将那个文弱书生毙于剑下。他的手搭在腰间的剑柄上，握紧，松开，再握紧，再松开……

　　完颜宗弼看着他的举动，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可惜一直抓不到反贼，没法弄死聂云轩。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完颜宗弼试探着问道。
　　“不论如何，我都不能让他活着走出汴梁！”完颜亨握起双拳，口气已近嗜血，往日的潇洒自如完全被狰狞所取代。
　　“啪”的一声，一个耳光就重重地落在了完颜亨俊美的面颊上。他苍白的嘴角随即流下一道鲜红的血。
　　“糊涂！你要违抗圣命吗？”完颜宗弼的手仍然扬在半空没有放下，他收起了一向豁达的笑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完颜亨骂道，“你向我保证过什么？都忘了不成？”
　　“父亲，难道我们就这么放过聂云轩吗？”完颜亨心中已是一团乱麻，眼神无助而迷茫。他六神无主地看着父亲，明知道父亲此刻定然是对自己失望至极，可是，就这么放过聂云轩又怎能让人甘心！
　　“你……”完颜宗弼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低声道，“有个现成的法子，你就真的想不到？”

　　“父亲有法子？”完颜亨顾不得抹去嘴角的血迹，象是在无边的黑夜中看到一盏明灯一样。他望着父亲，仿佛自己又回到了孩提时代，等待着父亲的指点。
　　“让他去上京，”完颜宗弼看到儿子仍是不解，失望得连连摇头，只能进一步提醒他道，“只要他离开了汴梁，路上是生是死又与我父子何干？”
　　完颜亨闻言如醍醐灌顶一般，混乱的思绪也因此清晰了起来。他的双眼露出兴奋的光芒，冲着完颜宗弼直点头道，“多谢父亲提点，儿子明白了。我这就放聂云轩出城。”说罢，就兴冲冲地出门离去。
　　完颜宗弼望着完颜亨远去的背影，不由又一次紧皱起了眉头。这个向来沉稳的儿子，从什么时候起，竟是越来越让人不能放心了呢……

　　驿馆中的聂云轩在当日下午就接到了金国皇帝的旨意。听到这个令他去上京的旨意，虽然拼命掩饰内心的激动，但双手却还克制不住地微微有些发抖。上京虽然更进一步深入金国的腹地，但却比汴梁要安全的多，至少他们为了签订和约也不会随便动自己的性命了。况且自己去上京也可以据理力争，既然无法阻止和约的签订，至少要让和约的条款不至于太不利于大宋。
　　伯缘兄竟然真的做到了！虽然表面上看似平静如水，可是聂云轩的内心却翻涌得厉害。自从派刘孝给陆小楼送信之后，他不断地再设想陆小楼会用什么样的法子助他离开汴梁。没想到陆小楼竟然会想出这样的法子，想来即使有张举作为要挟，要说服秦桧仍然费了他不少力气吧。
　　小倩，我可以实现对你的承诺了。抚摸着腰间的紫玉蝴蝶，聂云轩轻声地呢喃着，等我处理完上京的事情，就可以与你相聚了。

　　第二日，聂云轩就在一队金兵的“护送”下，带着为数不多的随从，离开了汴梁城往上京进发。领队的人是一个叫做六斤的完颜亨的家仆。
　　走了两日，一行人离开汴梁已经百里。马上就要出完颜宗弼的辖区，再往前走就是大名府的地界。初夏的阳光虽然不甚毒辣，却也照得众人口干舌燥。六斤便一边领队向前走，一边四处张望着看是否有可以打尖的茶寮酒肆。沿着蜿蜒的官道绕过一个大弯，前方一面醒目的黄底红字酒幌子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六爷，咱们去那边休息一下再走吧。”那在风中招摇的酒幌子挠的众人俱是心中痒痒的，口干得更厉害了，让人非常想去坐下喝上一口。

　　连日的奔波，六斤自己也早就又累又渴。于是就挥挥手，示意众人停车下马，去路边的酒肆略作休息再走。聂云轩亦从马车上下来。
　　店小儿早已迎了上来，殷切地招呼众人进屋休息。
　　“官爷，您老来点什么吃？”
　　“每个桌上十斤牛肉，十个馒头。”六斤大模大样地吩咐道。
　　这时众人却早已不满地嚷了起来：“六爷，好歹给弟兄们来点酒喝喝呀。走了这两天的路，可是一滴酒没有沾过。咱们肚子里的酒虫早就……哈哈……”

　　六斤皱皱眉头，虽然怕众人喝酒误事，却也不忍弗了他们的兴致。毕竟主人交待的事情还要指望他们配合。他心道现在马上就要出汴梁府，只等下午进了大名府的地界就可以动手。况且这两日又平静的很，就是让他们稍微喝一点大概也没什么事。于是就又冲着店小儿补充道：“那好，就再筛些酒来吃吃。”
　　“好嘞，”店小儿喜笑颜开地冲着六斤炫耀道，“不是咱吹牛，要论这方圆百里，香过咱们家的酒还真没有嘞。”
　　“别废话，赶紧该上什么上什么。”六斤不耐烦地挥退店小儿。

　　等店小儿抱上一坛酒来，刚掀开盖子，一阵浓郁的酒香就飘满了整个酒肆。众人光是闻着那香味就不由精神一振。早有人喝起彩来：“好酒！”更有性子急的立马就拍着桌子催着赶紧倒酒。
　　店小儿不由满脸的得色，洋洋得意地给每个人斟上一大碗。
　　聂云轩闻着眼前的酒香，不由亦是心情大好。于是也随着众人端起碗来喝了一大口，接着夹了块牛肉放在嘴里。嘴里的牛肉还没嚼烂，他就觉得酒劲一下子涌上了脑袋，眼皮上登时就象是挂了重物一般再也抬不起来了。
　　和聂云轩坐在一桌的六斤一口酒下肚，浓烈的酒香勾的他砸咂嘴，刚刚还要再来一口，这时就看到聂云轩已经脸色泛红，趴倒在桌上。六斤心中一惊，难道是着了别人的道儿了？绕是他反应极快，在这紧要关头还不忘完颜亨的嘱咐，于是当下趁着最后一丝清醒，拔出靴腋里的匕首就要往聂云轩的背上刺去。突然，一柄剑蓦的刺了过来，铛的一声挑开了他手中的匕首。还来不及看清出剑之人，六斤就也象聂云轩一样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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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晕，总是出现名字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