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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漠北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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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岭寒关分南北,迷山瘴沼阻东西。一方水土一方人,无限风光在险峰。
寒山穹岭南北四季晨昏迥然不同,山岭以南气候宜人,四季如春,富庶丰饶。
山岭以西气候险苦,两季冰寒、一季风沙一季炎夏,更是被一座人称“死亡秘境”的迷山隔阻了往来商贾,以至于岭西诸国贫穷困顿。
山岭以北气候寒冷,三季冰寒、一季炎夏,可偏是这冰寒之地藏了诸多瑰宝琦玉。特别是极北之境中的雪峰山,被世人称为神山,据说那是万生之源,此山万年寒冰下藏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古今中来,许多人想要一探雪峰山究竟,结果却永埋寒冰之下。
岭北有许多国家,大多都是些小国,有些甚至一座城便是一个国。放眼望去,岭北最大的两个国家便是漠北与北苍,它们以雄厚的国力雄踞岭北为诸国之首,并称岭北双雄。
不过一山不能容二虎,漠北与北苍无论是国力还是皇族都很是相似,都是骁勇善战的祖先打下了天下,后辈在守江山时秉承先祖崇尚武力的习性,武官地位高高在上,文官在朝堂并无话语权,可谓是将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句话体现得淋漓尽致。
原本相安无事的岭北诸国近日有件大事发生,漠北王郁鹏奎花了五载时间、投入不计其数的银钱与劳力,建了一座耸入云霄、轻烟环绕的高阁,名为“曈曚”。
曈曚阁将于年底落成,郁鹏奎着礼行司筹办落成典礼,诚邀岭北诸国和北域武林百家门派前来观礼,共享盛事。
虽说曈曚阁对外宣称取意“山日曈曚雾始开,天光云影共徘徊”的雅识,但在岭北诸国流传的却是曈曚阁象征着漠北王郁鹏奎欲与青冥比肩、一统岭北诸国的野心。
都说风言风语不可尽信,但有些话落到北苍王耳中也就变得郑重其事起来,毕竟一山早已不能容二虎。
不过郁鹏逵对此倒是毫不知情,他一门心思都放在了季冬暮岁时、冰天雪地中曈曚阁落成大典的这件盛事上。
五月榴花照眼明,尚是盛夏过半时,便有岭北诸国派遣使者来到漠北都城恭贺盛典,对漠北的重视程度显而易见。
直至流火七月、秋兰初放,岭北双雄之一的北苍终于派出第二十八位皇子青荻前来祝贺。
纵观北苍皇宫,青荻是与漠北渊源最为深厚的一位皇子,其生母乃是北苍王的冬妃,也是漠北王的第十位公主。
当年,岭北诸多番邦小国起了别样心思,结下番盟妄图打破岭北多年来被北苍与漠北强压的形势。
这个消息传到北苍王与漠北王的耳中后,为了岭北诸国安定,北苍与漠北双雄联手,不战便打破了番盟的妄想,而漠北王为表诚意,还将自己的第五位公主远嫁至北苍皇宫,成为了北苍王的冬妃。
正因如此,曈曚阁落成典礼,北苍王特派青荻前来恭贺,顺道也让他来见一见这位素未谋面的外祖父。
北苍车马声势浩大,沿途所经驿站只要见到北苍旗标都客气迎送,生怕得罪了这头猛虎而招来厄运。
约莫月余,青荻所率的北苍队伍终于进入了漠北城,虽说漠北城不似北苍繁华,但所经之处也是尽显岭北双雄的豪派。
“不愧是与北苍并称岭北双雄的漠北,果真是气势恢宏。”
这话出自与青荻一同前来的诸葛真之口,他是北苍相国诸葛笑的义子,人称“北苍小相国”。
两年前,诸葛真被诸葛笑选中认作义子,此后便跟着诸葛笑参与北苍朝事,几件交办于他手的事情办得是有声有色,得到了北苍王和诸葛笑的青睐。
故此,青荻来贺漠北盛典,北苍王也特意遣派诸葛真随他一同来到漠北。
青荻看了看一身白衣且带着白色帏帽的诸葛真,笑道:“由此看来,能与北苍共称双雄,漠北并非浪得虚名。”
“实力也好,虚名也罢,此次来到漠北城便可见分晓了。真金不怕火炼,滥竽充数也是经不住考验,拭目以待吧。”
青荻笑了笑,这时马车外,诸葛真的贴身侍卫风痕驰马来到窗边,指着另一边说到:“主人你看,那边那座是曈曚阁吗?哇,再往那边是雪峰山吗?”
诸葛真与青荻顺着风痕手指方向看去,他们是从漠北城北门进入,而漠北城南头便是曈曚阁了。
一座高阁耸入云霄,与雪峰山遥相呼应,似是想要通天摘星,与雪峰山一较高下。
风痕有些激动地说到:“曈曚阁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这么一看似乎离雪峰山很近。”
诸葛真微笑道:“望山跑死马,不知多少人被看似触手可及的希望欺骗,却换来黄粱一梦的悲哀。”
青荻接着诸葛真的话说到:“不错,雪峰山看似很近,其实遥远着呢。”
风痕大笑了几声,跟在诸葛真身边的他随了主人形,有些目空一切。
说话间,另一侧有侍卫来报:“殿下,我们到了漠北皇宫了。”
青荻看了诸葛真一眼,帏帽下的诸葛真神情看不分明,可他微微颔首,青荻便知默契已达,二人先后下了马车。
漠北皇宫建于雪岭山上,名为“鲲云”,在诸葛真与青荻抵达前,漠北城刚刚连下完七天绵雨,这是漠北每年盛夏短暂的雨季。
雨后初晴,鲲云宫外云海翻腾宛若仙境,诸葛真仰头透过白色的面纱望向雪岭山天梯尽头那座皇宫,道:“北冥有鱼,其名为鲲。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青荻笑道:“果真气派。”
诸葛真浅笑一下,不置可否。这时,鲲云宫的侍卫走上前迎道:“青荻世子,皇上在宫中等您多时了,请随卑职前往。”
青荻颔首道:“有劳了。”
青荻和诸葛真一前一后带着北苍的恭贺队伍踏上了雪岭山的天梯,来到漠北皇宫外,桂殿兰宫,金红宫门气派如九天阊阖,恍惚间仿若身至九重云霄外。
步入了鲲云宫后,漠北王郁鹏逵正襟危坐于王座上,由于漠北与北苍一样崇武不喜文,所以郁鹏奎周身那种高高在上的威严感,让即便身为他外孙的青荻也不敢有分毫失礼。
青荻双膝跪下,双掌伏地,额头轻点,周身传来的冰凉触感让他发觉漠北皇宫的地板竟是用白玉铺贴。
“北苍第二十八皇子青荻,奉命前来恭贺漠北曈曚落成,恭祝皇上千秋万圣,吉祥康泰。”
青荻身后的诸葛真摘下了帏帽,与青荻一同恭敬的向郁鹏逵行了北苍的大礼。
看到自己的外孙,郁鹏逵抬了抬手,道:“一路车马劳顿,都起来吧。”
青荻不敢慢怠,与诸葛真一同又向郁鹏逵行了个大礼,道:“多谢皇上。”
待到青荻起身后,郁鹏逵打量着他,点点头说到:“那年北苍信使来信说冬儿生下皇子,没想到这一过就是二十二年了,当真是时如逝水啊。你母妃可还好?”
青荻答道:“多谢外祖父记挂,母妃身体尚好,来前母妃特意嘱咐我务必要替她转达对皇上的思念之情。”
其实正如郁鹏奎所言,自从收到北苍来信说青荻诞生已有二十二年,而他这位十公主远嫁也已有近三十年了。
时如逝水,不仅郁鹏奎见了白头,他也早已忘记自己这个远嫁的女儿模样如何了,毕竟于他而言北苍皇宫里的冬妃远比漠北五公主冬儿要重要得多。
当年选嫁一位公主至北苍,在漠北皇宫中众多公主里,他挑选的这个是生母地位不高,又不太引人注目看似平平无奇的五公主。以至于直到今日见着与五公主长得极为相似的青荻,郁鹏奎才隐约想起这个五公主的模样。
郁鹏逵点头道:“嗯,你母亲嫁入北苍多年不忘故国,是个好孩子。”
青荻笑道:“多年过去,母妃思乡之情甚浓,只叹不能亲自回来见一见外祖父。”
在郁鹏逵的观念里,他可以遗忘自己的这个女儿,但是作为父皇,他的公主绝不能忘记故国皇父。
所以,郁鹏奎对青荻这句话很满意,道:“她已是北苍的冬妃,还是要以身份为重,这份情朕领了。”
青荻道:“多谢外祖父。”
郁鹏奎转头又看向了青荻身后的诸葛真,只见诸葛真皓齿朱唇,冰肌粉颊,额下柳叶弯弯,眼角落下一颗泪痣,一笑倾城,世间再无颜色。
见此,郁鹏奎忽而明白了为何诸葛真一路都要带着帏帽,想来若是沿途被人见着真容,的确会引起不便。
郁鹏奎道:“听说北苍诸葛相国有一义子,面容如玉,如谪仙落世,想来说得便是荻儿你身边这位了吧?”
见郁鹏奎提及自己,诸葛真恭敬又行一礼,道:“诸葛真拜见皇上。皇上抬举,小人只不过沾了义父之光罢了。”
郁鹏逵抬了抬手,对诸葛真说到:“免了免了,素闻诸葛公子乃是人间盛世颜,以惊鸿之姿游人间凡界,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
诸葛真轻笑,道:“世人不见真章妄下论断,小人甚是惭愧。”
郁鹏奎却道:“若是诸葛公子这般仙颜还要妄自菲薄,那世人哪还有立足之地呢?”
青荻却道:“皇上,诸葛真不仅是北苍小相国,还是名满岭北的‘琵琶仙’。”
郁鹏逵捻须笑道:“那是真没想到,北苍小相国竟然就是名满岭北的‘琵琶仙’?”
此言一出便惊四座,近些年来,在岭北诸国有一传言,北苍有位女子极善音律,尤其是一曲琵琶怨更是令得闻者落泪,见过这位女子容貌的人都称之为天仙下凡,所以众人皆称之为“琵琶仙”。
大家对“琵琶仙”很是好奇,也都想一睹真容,只是无人想到这位“琵琶仙”竟然是位男子,还是一位如此身份显赫的男子。
一时间,漠北皇宫大殿内的众臣交头私语了起来,都对这位北苍小相国和“琵琶仙”极为感兴趣。
虽说得知“琵琶仙”竟是男儿身,但是见到诸葛真如仙似环的模样,且音如天籁,过耳流转,媚魅并存,大家似乎也都不太介意“琵琶仙”是男子这件事了,毕竟世间美好事物绝不会因是男是女而改变。
诸葛真似乎对在场所有惊诧的眼光见怪不怪了,他漫不经心地扫过大殿上清一色穿着藏青色官服的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了与之同时缓缓抬眼的杨冉溪。
诸葛真与杨冉溪四目相对,刹那间有了种“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莫名感激。
诸葛真毫不避讳的翩然一笑,可这一笑落在杨冉溪眼中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在撕扯着内心。有些早已被尘封埋葬的陈年旧事翻开了围栏又在心底叫嚣,是为憾,也是为怨。
这时,大殿上站在众人最前面的太子郁蓠玳在打量了诸葛真一番后开口了,他道:“原来是诸葛公子?世人传言琵琶美人一曲流芳,我还一直以为诸葛真是个绝世美女。”
诸葛真道:“太子殿下谬赞了,只因世人愚昧,未知全貌便先入为主,让诸位见笑了。”
“无妨无妨,”郁鹏逵摆手道,“诸葛公子才艺双绝,也是人间难得才子了。”说着,郁鹏奎对杨冉溪笑着招手,“杨卿,世子府可有准备好?”
听到郁鹏奎在问自己,杨冉溪回过了神,用极大的理智压下了心中翻涌而出的情绪。只见他上前一步,抱拳欠身,道:“禀皇上,世子府早已备好,恭候世子入住。”
郁鹏奎笑着说到:“杨卿办事果然心细,那朕就将世子的衣食住行交托于你,切勿怠慢了。”
杨冉溪道:“臣遵旨。”
郁鹏奎看向青荻,道:“从北苍来漠北一路颠簸劳累了,跟着杨卿去歇息歇息,今夜朕在宫里设宴,你再与诸葛公子一同前来赴宴。”
青荻与诸葛真一同行礼道:“多谢皇上。”
郁鹏逵道:“好了,别拘礼了,快跟着杨卿去歇息吧。”
青荻再一恭敬行礼,道:“孙儿告退。”
说完,诸葛真便跟着青荻一同在杨冉溪的引领下离开了漠北皇宫。
皇宫里还在对有幸目睹“琵琶仙”且“琵琶仙”是男子这件事交头接耳,可漠北皇宫外杨冉溪看着诸葛真的目光大有一眼万年的架势。
见到杨冉溪盯着诸葛真迟迟不动,青荻终于说到:“那这些时日有劳杨大人了。”
杨冉溪这才回过神来,道:“无妨,这是臣的分内之事,世子请。”
话落,三人走下了雪岭山的天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