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琐事》JYFR

17、十七

　　距离高考已经不到百天，周焕看着黑板旁边挂的倒计时的板子，又低头看看桌上的试卷。
　　试卷上面满是用红笔修改的印记，这次模考超了二本线九十分。
　　周焕爸妈很满意，不过他自己本人倒是希望再高点。
　　他想着，自己很久没见过常愿了，也不知道常愿考研又要考哪里，高考后报志愿自己又去哪呢，仅凭着两个月的相处和他的记忆，他竟然现在还喜欢她。
　　前些天百日誓师，所有应届生往届生都聚集在操场，被引导着共同喊出誓词。
　　然后让他们拿出已经写上了愿望的纸，再折成纸飞机，随着“3、2、1”的倒数，用力将纸飞机扔出去，所有人欢呼着，头顶上空花花绿绿，什么颜色都有。
　　张临枫就站在周焕旁边，在纸飞机飞出去后，他碰碰周焕胳膊，问：“写的什么？”
　　周焕偏头对他笑笑：“梦想。”
　　“嘁，我当然知道是梦想，什么梦想？”
　　“你管那么多，早晚会实现的梦想……你写的什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周焕闻言便用胳膊锁住张临枫的脖子：“说不说？”
　　张临枫挣扎着：“我就不说，你都不告诉我我凭什么告诉你。”
　　“行吧，我不好奇。”周焕松开胳膊，无谓地耸了耸肩。
　　张临枫又凑到周焕脸面前：“要不我跟你讲讲我写的什么？”
　　周焕一巴掌盖到张临枫脸上，笑骂道：“贱不贱啊你。”
　　校长又开始讲话，小老头咳嗽两声清着嗓子，道：“现在，去随意捡一个纸飞机吧，把你们的梦想分享给有缘人，并去看一下别人的梦想是什么。”
　　人群再次吵吵闹闹，却意外地都很有秩序地捡了纸飞机，即使有的纸飞机飞得有些远，但也还是有人跑着去捡了起来。没过多久校长示意安静：“看看你们手里的纸飞机上是什么梦想吧。”
　　周焕捡了一个橙色的纸飞机，纸上字迹飞舞飘逸，却也能够认出来是简单的五个字：“望如愿以偿”。
　　还画了一个笑脸。
　　周焕淡笑着又把纸折成了纸飞机。
　　他抬头看看台上的校长，校长只是眯着一双眼笑着看台下的学生。
　　等台下声音变小，校长才再次开口：“这些纸就这样扔下的话，打扫起来也算麻烦，并且这些承载了你们梦想的纸从它们被赋予意义的那刻起，就不该成为废品站里的东西。
　　“从另一个层面上来讲，你们又好像丢了自己的梦想，所以再让别人捡起来，是想告诉你们，你们的梦想永远珍贵，而实现梦想的路上，可能总要别人帮扶一把，未来的人生中，请你们永远热爱，也记得尊重别人……好好保存你们手中的纸飞机，因为那上面也许是别人毕生的梦想。
　　“十七八岁的年纪里，心比天高又小心试探，去乘着最后一阵青春的风，用力去触碰天际吧。因为你们十七八岁，所以一切都合乎情理，因为你们十七八岁，所以一切都只是为了你们而准备。
　　“高中只是半山腰，你们的未来永远比现在闪耀。”
　　。校长站在台上说了很多很多，只是所有学生都没有感到不耐，因为比那些大人更期待他们未来的，是他们自己。
　　倒计时变成了两位数，班里气氛没有以前那么活跃，却也不压抑。
　　周焕期待着高考，期待着未来。
　　原来做出的有些选择，也许真的是因为修了半辈子的福气。
　　至少周焕是这么认为的。

　　天气渐渐回暖，光秃的树干都开始冒出绿芽，将厚衣服洗好收好，所有人都穿上了春装。
　　吴衷还是缠着蒋莉媗，虽说不过火，只是不远不近地跟着，也惹得蒋莉媗不快。
　　常愿也看见了好几次吴衷红着眼眶站在蒋莉媗面前，想要拉蒋莉媗的手却被她甩开。
　　有次和蒋莉媗回寝室的路上又遇见了吴衷，他拦着蒋莉媗，用带着哀求的语气道：“能不能理理我，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常愿站在一旁静静看着，想着该插手时再插手，两人之间的感情纠纷她也不好讲。
　　蒋莉媗一脸冷漠地看着他：“那你做我儿子吧，毕竟哪个当爹妈的会真的生孩子的气呢。不过我喜欢女儿，你要是去泰国变个性说不定我会更喜欢你的。”
　　常愿低头憋着笑。
　　“媗媗……”
　　“做不到？做不到滚吧。”蒋莉媗顿了顿，又接着道：“吴衷，我以前真的很喜欢你，但是分手了还这么缠着我真的很败好感，我现在真的不喜欢你了，麻烦你变成以前那个对我爱搭不理的人好吗，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我蒋莉媗，不是你心心念念的小青梅！”
　　最后一句话是蒋莉媗吼出来的，旁边路过的人都好奇往这看，常愿对着还未接话的吴衷道：“没事别出现在莉莉面前。”然后拉着蒋莉媗快步离开。
　　她知道蒋莉媗自尊心也是挺强的，肯定不愿意被看戏。
　　回到寝室时张可鸢见蒋莉媗面色不对，便问道：“怎么了？”
　　蒋莉媗坐在椅子上，大喘了一口气：“我再跟吴衷说话我就是狗！”
　　“那狗东西又来找你了？！”
　　常愿接话道：“刚刚碰见的，莉莉，flag别立，这样以后还怎么嘲讽他？”
　　蒋莉媗重重点头：“对！”
　　隔天还是又遇见了吴衷，还没等吴衷说话，蒋莉媗就说：“哟，儿子来看妈妈了？什么时候给妈带个儿媳妇过来，嗷对，瞧妈这记性，我儿心里有人了不是，那妈等着哈！”
　　说完挽着张可鸢还有俞净的胳膊就走了。也不管吴衷在身后是什么表情。
　　俞净偏头看向蒋莉媗，蒋莉媗咬着下嘴唇，眼睛还是泛了潮气。
　　俞净轻声道：“莉莉。”
　　张可鸢拿出纸巾作势要擦擦蒋莉媗的眼，蒋莉媗把头侧开，笑道：“干嘛啊，没哭，不用擦，赶紧走吧，愿愿还在等我们呢。”
　　蒋莉媗看着路上的人，敷衍地回答着张可鸢，想的全是刚才对吴衷说的话。
　　在报复的快感背后，是她深深的无力和悲伤。
　　她之前真的很喜欢吴衷的。
　　只是吴衷他不配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清明假期常愿回了家，清明头天晚上她睡得早，第二天起来发现昨天夜里十二点整有一个未接来电，来电归属地显示的是外地的。
　　她想着是不是打错了，但又担心是有什么事，便回拨了过去。
　　无人接听。
　　她便不再管了。

　　爸妈回乡下祭祖，常愿就一个人待在家里，顾棉棉也没回来，她说因为杨恒也不回来。
　　对着视频笑骂顾棉棉“魂都被勾走了”，顾棉棉只是一脸害羞。
　　晚上爸妈回来时常愿已经做好了饭，也没什么要收拾的，就陪着爸妈坐在沙发上聊天。
　　爸妈问她要去考哪所大学研究生，她说了一个邻省的大学。
　　没怀疑她能不能考上，爸妈只是让她别太累，结果不必强求。

　　高考很快就到了，六月六号的下午，天气并不炎热，还伴有一阵阵的风。
　　即将高考的毕业生们又被聚集在操场里，校长站在台子上拿着话筒：“同学们，又把大家聚在这里，不要嫌弃我这个老头子浪费你们的时间，我就简单说两句……
　　“……明天就要开始考试了，多年来的努力就在此一搏，你们的未来由此决定，也不由此决定。你们要重视这场考试，却也不要过于看重它，因为比它更重要的是你们自己，这场高考是你们迈向未来的垫脚石，垫脚石踩稳了，就更快一步抵达未来，脚滑了没踩好，可那又怎么样呢，你们如此年轻，人生对你们的包容性还这么大，慢了一步并不代表无法抵达。考好了，永远有人祝福你，考不好，也永远有人爱你。
　　“同学们啊，往前走吧，去伴着青春的尾声，交付给未来一张完美的初赛答卷吧。”
　　语毕，台下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抬着头安静地看向校长。
　　突然一个声音打破寂静。
　　是一个男生的声音，他大声喊着：“是不是考不好就不完美了？”
　　校长笑着，沉默了一会后才开口：“你们敢往前走，这本身就是完美的答案了。你们的青春可以安静可以热闹，可你们也一定要勇敢。”

　　高考结束，周焕回到班里收拾着东西，好在之前有陆陆续续地把书拿回家，所以班里东西不太多。
　　背着书包走出教室的那刻，周焕又回头看了一眼，还有人在收拾东西，有个同学看他回头，还对他摆了摆手说“再见”。
　　他笑着回应。
　　后黑板上还有着乱画的涂鸦，倒计时牌子上的数字“0”很安静。
　　桌椅板凳也有些凌乱，风把窗帘吹起，没有阳光，显得有些凄凉。
　　地上有乱七八糟的纸张，离他最近的是一张理综卷子。
　　头顶的风扇还在吱呀地转着，周焕再次转身离开时隐约听见有人喊“最后走的记得把风扇关上”。
　　他迎着傍晚的风，庆幸着他们高三教室没有做考场，能让他在最后再看一眼它原本的样子。
　　晚上是同学聚会，表白的人不多，大部分都是男生喝着酒，女生都换上了好看的衣服聊着天，任课老师在吃过饭后就离开了，有些人去了KTV，有些人回了家。
　　周焕心想，他的青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