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琐事》JYFR

1、一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常愿收到顾棉棉的微信时刚好下班。
　　【厚实的棉裤】：来吃小龙虾，姐请你
　　【黑白无常】：还要哈啤酒
　　【厚实的棉裤】：哈个嘚儿，快过来
　　【黑白无常】：……行，地址发来
　　……
　　还没进店门，常愿在外面透过玻璃就看见了顾棉棉坐在那里低着头玩手机，她敲了敲玻璃，顾棉棉转过头，常愿冲她做了个鬼脸。
　　顾棉棉对着常愿呲牙，然后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常愿笑笑，赶忙进去坐在了顾棉棉对面。
　　“你猜我今天看见谁了？”等常愿一落座，顾棉棉就盯着她问道。
　　常愿看她这个样子，也猜了个十有八九：“赵澜？”
　　“对啊，突然见到他还挺意外的，他先和我打招呼的。”
　　“然后呢？”
　　“然后就随便说两句，他问了你的近况……我真觉得他对你也有那意思，你怎么不去表白呢？”
　　常愿轻轻笑了下，然后说：“你那是错觉，我自己清楚我和他多不般配，而且人家都要出国了。”
　　“我觉得般配。而且出什么国？我怎么不知道，也没听他说啊？”顾棉棉明显愣了下。
　　常愿“啊”了一声，说：“他发朋友圈里的。”
　　“您的小龙虾和饮品。”服务员将小龙虾和饮料摆了上来。
　　常愿笑着冲服务员点了点头，说：“谢谢。”
　　“哪儿发了，我都没找见。”顾棉棉将朋友圈翻了个遍也没找到，准备拿过常愿的手机看，常愿说：“可能他删了吧，快吃快吃。”
　　顾棉棉收回手，转而去拿小龙虾，说：“可能吧……多可惜啊你俩。”
　　“快吃吧，堵上你的嘴。”
　　……
　　第二天一早，常愿赶去超市，大概九点多钟时，超市里人并不多，她看见老板带了个十几岁的男孩来了。
　　男孩头发染成了雾蓝色，身行颀长，穿着黑色短袖和长裤，一脸的无所谓。
　　老板倒是看着很生气，对着男孩大声说：“不上学你就来干活，零花钱停了，工资给你折半发……没事儿别烦我，滚蛋！”
　　男孩没说话，就轻飘飘看了老板一眼，往常愿那边走去。
　　常愿：“……？！”
　　男孩只是经过了常愿身边，再往里进了员工休息区。过了会儿，男孩换上了工作服出来了。
　　常愿看到老板在和店长说话，时不时转头瞪着离她不远处的男孩。
　　然后她听到老板喊：“周焕！在这儿不准闹事，该干啥你就干，别仗着你是我儿子乱来。”
　　她又看向周焕，看见他瘪了瘪嘴，然后翻了个白眼。
　　老板气不打一处来，转身就走了。
　　一上午周焕都安安分分的，毕竟是老板的儿子，一群人也不好让周焕去做什么。
　　等下午常愿再来超市里，一直到她下班都没看见周焕。
　　她也不在意，等回了家吃完饭洗漱完，躺在床上，她又点开了赵澜的朋友圈。
　　第一个就是他说他要出国了。
　　再往下翻，都是过去的，她看过了很多次。
　　“好烦。”常愿关了手机，又关了灯睡觉了。
　　第二天常愿去超市，看见周焕坐在她打称的那个位置，等她换好衣服出来周焕还坐在那里，她过去说：“这是我打称的地方，”她想了想，又说，“小老板。”
　　头回听到有人喊他“小老板”，周焕站起来，想了想，吊儿郎当道：“‘小老板’？我喜欢。”
　　常愿也没坐下，听见他这样说，问：“你多大了？”
　　“十六，咋的？”
　　“你初中刚毕业吗？”
　　周焕“啧”了一声：“在上高一，懒得上了，在学校太无聊了，还这不让那不上，简直要烦死。”
　　常愿觉得自己倒也没什么资格去劝他，说什么“上学还是比较好的”，就闭了嘴没再说话。
　　过了会儿领班来了，对常愿说：“常愿，就你和周焕年龄相近，以后你带着他吧。”
　　说什么让她带着周焕，不过就是不知道怎么安排周焕，随便给他个去处，她一个打称员，又不怎么忙。
　　“好的，杨姐。”
　　领班走后，周焕又凑过来说：“你多大啊？”
　　“十八，高中刚毕业。”
　　“哪个学校的？”
　　“第二高级中学。”
　　“我第一高级中学的。”
　　“好学校。”
　　……
　　和周焕看起来疏离的形象不同，他其实是一个挺爱说话的人，就是一个普通的十六岁的少年。
　　工作的时候周焕就坐在常愿旁边，没有顾客时两人一起坐着聊天，偶尔各自玩各自的手机。
　　“今天二十五号啊，你查你的成绩没？”
　　常愿抬头看见周焕正看着她，说：“查了，还行吧，上个一本。”
　　“不错啊，你还是个学霸。”
　　常愿笑笑：“别夸我，超常发挥了。”
　　一个老年人提了一袋菜过来，放在了桌台上，常愿忙站起来，把菜打了个称，然后双手递给了老人。
　　“你帮我看看多少钱？”老年人看着常愿，眼里有一种小心翼翼和渴求。
　　“三块二，老爷爷。”
　　“三块二？咋恁多啊，我就要两块钱的。”老人边说边从兜里颤巍巍拿出一个塑料袋缠着的小包，一点点解开，常愿看见那钱就几张一块的和一张有些破的十块的。
　　常愿和周焕说：“再拿个袋子。”
　　拿了袋子过来，常愿说：“老爷爷，我帮你称两块的好吧，您稍等下。”然后把封好的袋子撕开，把菜重新放进了袋子里，看着价称了两块的，又重新封好口递给了老人。
　　“谢谢啊谢谢。”
　　“不用谢，您慢走啊。”常愿笑笑。
　　常愿看着老人的背影，老人的裤脚那里破了线，露出来的脚踝极细，深褐色的皮肤上布着斑点，上衣有些脏，她回想刚才看到的老人的脸，瘦的似乎只剩一层皮了。
　　周焕说：“这老头怎么看着这么穷？”
　　常愿突然心口堵了一口气，说：“什么老头，别这么去喊一位老人……穷人多了，你没注意过，有很多人都很不容易的。”
　　说完常愿就坐了下来，周焕又说：“我就这么喊。咱工资多少啊？”
　　常愿笑了笑，不去搭理他那句“就这么喊”，说：“你才来几天就问工资，况且你的工资是我们的一半，你应该是一千多点吧。”
　　“才一千多？我之前一月零花钱都有两千多的。”
　　“小老板，这有啥，再过些年，你可就是给别人发工资的了。”
　　“说的有道理。”
　　和周焕一起工作了几天，两人就熟悉了起来。
　　一天两人一起下班，周焕对着休息区喊领班：“杨姐，我明天请个假。”
　　然后拽着常愿的胳膊就跑，到了停车处，常愿轻喘气，说：“杨姐不是早就走了么。”
　　周焕一副“我不知道”的样子，“啊”了一声，说：“走了啊？我不知道啊，呀，那我刚才请假了，反正我请了，明天我不来了。”
　　常愿笑着瞥了他一眼，说：“干嘛不告诉杨姐？”
　　“告诉她？她就会立刻给我爸打电话，等我晚上回去我爸就会问我请什么假，我才不想说。”
　　“杨姐明天到了看不到你，不还会给老板打电话么。”
　　“先清闲一晚上，明天再讲呗。我要去耍了。”说着就坐上车子往常愿回家相反的方向骑去。
　　……
　　常愿第二天是中班，等上午十点她到了超市，进了女更衣间换衣服。
　　周焕从外面跑进了超市，能听见后面有人在大声喊他的名字。
　　他拐进员工休息区，看着离他近点的男女更衣间，和再后面的卫生间。
　　喊他名字的那个声音越来越近，他咬了咬牙，捂着自己的眼睛进了女更衣间。
　　常愿被突然打开又关上门的声音吓了一跳，刚好她换好了工作服，转身看见周焕在捂着自己的眼睛。
　　她说：“我穿好衣服了，你不用捂眼睛了。”
　　周焕将手放下，睁开眼睛，把头扭一边说：“不好意思。”
　　“周焕！你给我出来！周焕？！”
　　常愿听见了声音，看着周焕，也不说话。
　　然后门被敲响，周焕有些急，小声说：“帮我打发走。”
　　常愿笑了下，说：“可以，那你就欠我个人情。”
　　“行行行。”
　　常愿冲他比了个ok，周焕赶紧藏在柜子后面，常愿打开门，看见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站在门外，眉头皱着，问常愿：“请问看见周焕了吗？”
　　“不好意思，我一直在更衣室里，没有看见。”
　　“谢谢。”
　　再关上门，常愿说：“行了出来吧。”
　　周焕出来后，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非常感谢。”
　　“别谢，欠我个人情，我想想你怎么还。”
　　“慢慢儿想吧，你出去看看他走没走。”
　　“那谁啊，你这么怕。”
　　“我哥……再说谁怕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