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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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萤火奖的事情果然林晗亲自打了电话过来,听语气还是挺喜气洋洋的,毕竟这是林晓转型之后获得的第一个官方层面的肯定,虽然在接这部戏的时候林晗本人表示出了一些不赞同,但成果还是喜人的。
至少这段时间里网上的舆论在谈论林晓的时候多多少少转变了一些,当然,其中也有水军的成分就是了。
不过总的来说给今年的工作开了个好头。
“到时候穿哪件?”林晗对这件事还是很有兴致的,“之前迪奥和香奈儿都有人来问,华伦天奴你看怎么样?”
“你看着办吧,”林晓戴了耳机在片场化妆,“别太辣眼睛就行。”
“可惜拿不到春夏的高定,去年的那套可以,”林晗道,“有套国产的我看不错,不过可能会被嘴,你明天过来看看吧,戏拍得还行吗?”
“别弄太露的啊,”林晓道,“现在还挺冷的。”
“你这人,”林晗有点不高兴了,“谁去颁奖不争着搞出点花来?我警告你啊,你可多少年没参加这种正儿八经的活动了,不要再给我整事儿,之前穿着一套牛仔裤就跑去拍照我都还记着呢。”
“诶呀诶呀,”林晓道,“我做造型了,挂了啊姐。”
化妆师这段时间跟林晓相处,也发觉她并不如传闻中那么不好惹,见她摘下耳机,笑道:“林老师要去摘金了吗?”
林晓也笑笑:“可别这么说,凑热闹罢了。”
“林老师最近的剧我都看了,状态真好,现在就想着转型是不是有点可惜?”
林晓现在拍着的这部是个现代题材的职场剧,人设有种惨惨的感觉,但十分社畜,剧本到的时候林晓就直接一眼相中了,比起普通常见的国内打着奋斗的旗号谈恋爱的剧情,这种平淡里面充斥着温情的反倒更戳中她的那份泪点。
当然,林晗还是本来不同意的,不知道怎么的,作为自己的经纪人,林晗这个姐姐对于很多时候文艺作品的把控都停留在相当市场的层面,当然,这或许也就是为什么早年间林家一直在疯狂捞钱的原因,实在是很有目的性地将演员这个职业当做一个□□的投资项目在做了。
对于这一点,林晓其实本身也没多大意见,毕竟人活着哪能不赚钱呢,只是自己怎么说都是穿越过来的局外人,做傅安的时候也是个没什么事业心的咸鱼,现在能够稍微触及一些关于心灵方面的东西,掌握了话语权之后又没什么温饱的压力,当然还是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才是最好的。
怎么说自己前半生也是个妥妥的文艺青年,既然都不愁吃穿了,那考虑考虑精神富足也是不错的。
“大部分人活着的时候都只能拥有一样的人生,做演员最好的一点就是可以去体验不同的生活,光是这一点,就让人没办法不想着去转型了,”林晓笑道,“所以你看,一直困在青春校园剧里多没劲啊。”
化妆师道:“林老师说话真是越来越有艺术家的范儿了。”
“因为我以前说话很白目么?”林晓乐得去逗她,“年纪到了就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那些青春冲动都是你们小年轻才能享受的。”
“林老师,”化妆师无奈道,“您也太凡尔赛了。”
蒋姣推门进来了,脸色有点不好。
“怎么了?”林晓抬头看她。
“没事,”她抬手看表,“妆差不多了吧?剧组那边在催了,小雯,你等会儿跟鹏哥说一声,冰块不用准备了,我们拍完下午的戏今晚先收工。”
小雯出去后林晓也起身,察觉出不对了。
“怎么了?”
“你拍完再说,”蒋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戏没问题吧?”
林晓表示理解,随即笑道:“能有什么问题,放宽心啦。”
下午的戏并没有多少,大部分都是一条即过,合作的演员都表示今天对戏实在是太流畅了,连导演都忍不住夸了大家几句。
林晓换完衣服之后跟着回了保姆车里,看到蒋姣依旧不大好看的脸色,有些疑惑。
“姣姐,到底怎么了?有话直说呀。”
蒋姣这才回头:“你爸爸去公司了,晓晓,他,他拿着裘思安的照片,跟财务要钱。”
林晓脑子里响起了一道炸雷:“什么照片?”
蒋姣似乎有点难以启齿:“就是你跟他之前在一起的时候拍的.....”
林晓明白了,一瞬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林晓啊,林晓,虽然你现在已经不在了,但你蠢的时候怎么就这么蠢呢,傻姑娘,谈恋爱的时候再怎么情到深入也不能给人留这种把柄啊?尤其你还是公众人物,这件事实在是太让人无话可说了。
林晓坐在后座,抱紧了手臂,思考着对策。
“他没放出去吗?”她说,“嗯,是的,他得来要钱,他为什么来要钱?姐不会给他吗?”
“公司的钱一般是你妈妈在管的,”蒋姣开始开车,“你爸爸之前只是偶尔想着上上综艺,参加点商演,不过,我听人说他最近在赌钱——”
林晓合了眼睛。
“他跟裘思安怎么搞到一块去的?”
“你忘了晓晓?裘思安之前就是跟你爸爸认识才跟我们合作起来的,你也是因为你爸爸的原因所以才跟他走得很近,不过,确实挺狠的,都这时候了才放大招,我还以为他真的不介意呢。”
“介意什么?”林晓问,“我跟他分手吗?是他跟我先说的分手啊?”
“可能是看你现在起来了吧,”蒋姣道,“毕竟之前都是靠着他在娱乐圈里混的,诶,男人都这样,见不得女人离开他之后过得好,他买通了一些狗仔,手里有你跟梁医生的照片,这事闹的,先去公司吧,你爸爸说一定得见到你。”
林晓无话可说,一路沉默着,直到车停在了公司楼下。
林晓本人的记忆里,其实对林度的印象很少。
他大概不算是个很好的丈夫,但怎么说也应该算是个不错的爸爸,至少林晓记得的事情里面,对于小时候的事情,都是存在着一定程度的美化的,浪漫主义情怀,跟她妈的那种现实格格不入,但也正巧因为着这份格格不入,他对于整个家庭的贡献变得寥寥无几。
正是如此,才尤其想要在家庭教育里获得一定程度的存在感。
林晓长大之后变得很讨厌他,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长大后才发觉,至少自己母亲对于钱财的这份执着,都胜过于自己父亲在亲情上面的虚伪。
她走进写字楼,看到了会客大厅里面的林度。
他老了,自从林晓穿越过来之后都没曾见过他,可还是能够直接看出他跟自己记忆里的那个父亲有了些许差异。
“爸爸。”
林晓喊了声,然后将包放在了茶几上。
“晓晓,你来的正好,”林度坐在沙发上笑道,“他们说你妈妈不在公司?这里不就是她的命,她不在还能去哪儿?不会是为了躲我吧,我又不会吃人,来拿自己家的钱而已,还搞得兴师动众的。”
“妈妈在国外有自己的生意,”林晓道,“你要钱做什么?”
“我是你爸爸,要钱还得给你说明情况吗?”林度有些不耐烦了,从下午等到现在着实有点磨损他的耐性,“之前是我不在意这些小事,现在想起来了,你们不要觉得我真的蠢。”
“没人觉得你蠢,”林晓抬手去倒水壶里的茶,“就是好奇,五百万,爸爸,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投资。”
“投什么?”
“小孩子家家你懂什么?”林度突然发怒起来,“现在这里是你当家是吗?你姐呢?叫林晗过来,什么意思,一直给我磨蹭到现在,不就是一句话的事,给就给,不给就直接发出去,啰嗦半天。”
林晓缓缓抬头看他:“爸,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蒋姣进来了,后面跟着同样脸色不善的林晗,还有几个保镖样子的男人。
“你来做什么,”林晗有点不大高兴,“妈最近都不在,你之前不会先打个电话吗?”
“我来看自己家闺女还要提前预约吗?”林度直接站了起来,“你们现在一个个高贵起来了是吧?带这些人干嘛?我是来寻仇的吗?要不要帮你们报个警啊!”
蒋姣过来拉林晓,察觉出林度情绪的不对劲,稍微想把她藏在身后,被林度发现了,一巴掌过去幸亏被林晓推开了,不然直接就落到了蒋姣脸上。
“你发疯啊!”林晗直接怒了,“我妈已经跟你离婚了!你心里有没有点数?还动手,你一把年纪了打女人你害臊吗?”
“你小兔崽子跟我再说一遍!”
“晓晓你先出去——”蒋姣回过神来连忙把林晓往门外推,“通知公关,先把网上的东西□□了——”
“什么网上的东西?”林晓一头雾水,还陷在林度突然发作的歇斯底里中。
“谁都不许走,我是妖魔鬼怪吗?我来看看我女儿还被你们这么防着,你妈真是长本事了,养了二三十年给我养出一窝仇人来——”
“神经病——”林晗一点也不怕他,“裘思安叫你来的吧?想钱想疯了,你当他真的是为了帮你,他要搞臭你闺女,你是人吗?拿着你女儿的照片过来帮着外人一起要挟她,你有脸管她叫女儿?”
“关你屁事,你这小贱人——”
一盏紫砂茶壶直接就砸在了林晗脚边,林度一脚把茶几踹歪,茶水洒了一地。
林晓被溅起来的热水烫了小腿,愣在原地。
“你这么多年里真的一点都没变,丢人,丢人,太丢人了,林度——”
保安忙着上去护着林晗,林度毕竟是他们父亲,谁也不敢真的动手,只能看着他在里面发疯。
林晓嗅到了空气里的酒味,皱了皱眉毛。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这场闹剧,脑子里什么东西都没有。
蒋姣简直急疯了,又怕林晗被打,又担心林晓受刺激,还得忙着躲林度,一时间也没工夫去管她。
她拿出手机来,试图打电话,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抖个不停。
“出去吧,晓晓,”蒋姣叫她,“你先出去。”
推门走了之后,还能依稀听到屋子里面传来的摔东西的巨响。
办公室里人人都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林晓从他们身旁一一走过,感觉自己的人生就像个圆环,绕来绕去,又绕回了原点。
是的,绕回了原点。
她想起了自己以前的那个家。
名为傅安的自己,曾经的那个家。
最后,当她拿起一把椅子冷静地走进会议室,即将砸向林度后背的时候,是一双温和的手拦住了她。
温和,甚至有点烫灼,手心里的温度直接无遗地传递到了她的眼皮,覆盖在她的眼睑和冰凉的眼睑肌肤上。
“走吧,”她听见那声音,“别看,我带你回家。”
梁陋的声音就这么在她耳边响起,混合着屋子里接连不止的辱骂,叫喊,以及摔碎东西的巨响。
他就这么靠在了林晓的肩膀上,手掌覆盖了她的视线,温柔地,带着她离开了这个荒唐的战场。
一路开车,两个人都一句话都没说。
最终还是林晓无奈开口,打破了这种尴尬里面的沉闷。
“你是在我身上装了GPS吗?”她道,“也太准时了。”
“因为我的目标是做超级hero,”梁陋道,“不要谢我,不然你日后做了杀人犯,在牢狱里可能我也只能孤独终老了。”
“你也可以去杀个人,就能来陪我了。”
“这不好笑,牛,监狱是男女分开的,你不知道吗?”
“好吧,”林晓偏过头去看窗外,“毕竟我没进过监狱。”
梁陋偷偷打量着她,试探道:“你爸是不是嗑药了?我感觉那种亢奋,嗯,算了,你别去想这些了,要吃点东西吗?”
林晓没接他的话,缓缓道:“他没磕,一直都是这样,我都快忘了。”
梁陋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是个蠢人,只能做点自己能做的,感谢上苍,至少这次能让我做到了,抱抱小狗吧,如果你很难过。”
“滚开,”林晓好不容易找回的难过情绪又被他给气笑了,“你好烦。”
“我是说真的,”梁陋道,“毕竟,之前你毕业的时候,噢,我这算不算是回忆你的伤心往事,但至少证明我确实是在乎你的,要知道那个时候我们俩都断联好久了,可我还在关注你的动态呢,牛,可怜可怜我。”
“更显得恶心了,”林晓抱臂,“别说了,我要吐了。”
林晓当然知道梁陋说的是什么,她只是没想到梁陋竟然真的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就像他自己说的,那个时候的他们两个,真的已经断联很久,且各自展开彼此的新生活,以为彼此此生再不会有过多往来了。
傅安一个人离家这么远,去到O市生活是有原因的。
至少对于她本人而言,这是一个非常根本的原因。
她至今还能记得那个晚上,荒唐得像是最蹩脚的剧作家写出的最滑稽的闹剧,至此缠绕了她才二十岁出头的人生,一直到咽气,她想的都还是,拜托老天爷,至少让我死的时候体面些,不要让人觉得,哦,这就是她,一个离家出走最后可怜地死在异乡的惨小孩。
傅安的父亲,是个表面上看不太出来有什么过多毛病的男人。甚至于,如果不是日日夜夜与他深度交往,当做亲朋好友紧密相处的话,你都会始终觉得,这家伙真是个好人。
是的,健谈,积极,乐观,喜欢帮人解决问题,偶尔有些粗俗,但是待老人和小孩总是无比耐心,乐于去陪他们聊天说话。
但是,只有傅安和她妈知道,这些都是浮于表面的东西。
有时候她也多多少少想过,这个世界是不是给好男人这个词语定的标准太低了,以至于其实多数人都能做到的普通标准,只要他们做到了,他们就会被打上“还不错”、“很优秀”的各种积极标签。
仔细想想,她爸爸的那些行为习惯,难道不就是个喜欢到处聊天的普通人会有的习惯吗?
为什么仅仅因为这些,就能把他所有所有的那些不负责任、幼稚、暴力全部都抹消掉,最后变成轻飘飘的一句“男人嘛,都这样”。
那是个离新年只有两天的晚上。
那一年的傅安,二十一岁,过完年回到学校,熬过那个炎热城市的夏天,她就正式毕业了。
新生活,新工作,温柔可靠又各方面完美的男朋友,虽然有一点点的幼稚,但是胜在很听话,也很愿意护着她。
各方面都即将逐步迈向全新的自己的人生,即将昂扬开始的未来。
就这么在新年即将到来的那两天,被全部磨碎了。
傅安躺在床上看着自己白天从客厅里缓存下来的剧,家里二楼的网速总是很差,路由器安装的地方恰好让她的房间形成了个信号的死角,必须在床上七扭八歪的时候才能稍微找到那么一点点残存的信号。
也就是大概晚上十一点钟的时候,自己房间的门被人锤响了。
她听到走廊上喧哗,她知道是她爸爸回来了。
他总是喜欢去到外面喝酒,应酬,虽然自己什么职位都没有,只不过是个碌碌无为的小职员混子,年近五十都还没把这份不得志给消化掉,实在是有些让人无话可说,只能日复一日地沉醉在那些本来不该属于他的酒局里,做着运筹帷幄的美梦,把饭桌上所有人的应酬热情消磨殆尽。
只是自从有了孙子之后他倒是较少出去鬼混,毕竟当爷爷几乎是每一个中国男性最为有兴趣爱好的一件事,当然,前提是你只用偶尔过去逗弄一下小孩,而不是把屎把尿的那种。
傅安简直烦不胜烦。
她以为自己熄灯之后就代表自己已经睡了,刚准备起来说些什么,就接着看到门重重地被人震了两下,门楣上面的灰尘都有些许坠落,这种巨响在夜里尤其刺耳。
她有些忍不住了,至少隔壁还住着一个一岁大的小孩,嫂子跟哥哥都还在外地,明天才会回来,这种情况下他都能发酒疯?实在是令人发指。
“大半夜的,喝不了就别喝这么多——”
她隔着房门去吼他,甚至还有些濒临崩溃了。
妈妈开了房间门,隔着楼梯抱着小孩,偷偷往下面看了一眼,他在楼下砸碎了所有的东西,响声惊人。
侄子在母亲怀里吓得大哭,傅安甚至笑了,觉得这一幕像极了人间喜剧。
“你为什么不跟他离婚?”她说,“我好累哦,为什么不离婚?我以为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你在这样的地方生活不觉得搞笑吗?不怕哪天被他发疯提刀杀了吗?他不是很爱这个小孩,这就是爱吗?”
“你别惹他,”妈妈把她扯进了房间,抱着孩子跟她躲在一起,“等他撒完气就好了,神经病,他是神经病。”
楼下还在砸,甚至有拿东西往上走的驱使。
傅安觉得这一切荒唐极了。
“我以为这是我家,这是家,我的天哪,结果现在我被关在我家,两个妇孺抱着小孩躲在厕所里,然后门外一个拿着凶器大骂着要闯进来的人是我爸?这是人间喜剧吗?”
“别哭别哭,”妈妈低头安慰着侄子,“你别说话了,傅安,等会儿就好了。”
“没有等会儿了妈,”傅安说话的时候十分冷静,抬手却发现自己的手指胳膊都在抖,“你为什么不离婚啊,我好累。”
“你别说了,我给你舅舅打电话了——”
“你不明白啊,”傅安道,“只有两天,只有两天就要过年了啊,天呐,我还以为他都变了的,我哥结婚了,也给他生了个孙子了,他怎么可以这样?我以为他变好了的,结果都是狗屁,你知道吗?我好累,我不会再回来了。”
“你在说什么呢,”妈妈抬手打掉了她要报警的手,“那是你爸爸。”
“我要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