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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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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往事并不如烟
上了两天班儿,接待了几个患者,沈砚经历了从医以来最为轻松的两天。科室孙主任体恤他刚到Q市,让他休大礼拜,去添置点生活必须品,去景点逛逛什么的。孙主任快70岁了,老外科专家了,在市人民医院退休的。老人家仍身强体壮,被叶明俊三顾茅庐的诚意打动,被请到鹏程来发光发热。
沈砚不是第一次到Q市,Q市是中国北方一个很有名的旅游城市,风景如画,他很喜欢。但除了朋友,他没和其他人打过交道。在鹏程短短的两天,他就感受到了这边人的直爽、热忱。同事们很关照这个新同事,无论是不是一个科室的,遇着了都愉快的打着招呼,小护士们听说新来了个年轻英俊的外科医生,三两个结着伴到外科来看沈医生,嘻笑着主动做着自我介绍。就连食堂的大姐,也分外关怀这个新到的年轻医生,细细问他能不能吃辣,要吃馒头还是米饭,有没有什么忌口的,说小伙子吃这么少可不行,饭量还不如个姑娘。诸如这些,都和他以前的经验大为不同,在大医院里,人们各司其职,除了科室熟悉的几个人外大多数都是普通的同事关系,甚至可以说是陌生人的状态。忙碌、压力充斥着他们的日常,使人们难得有心情去理会过多的人情交际。这里显然不一样,工作量不大,医院性质也特殊,工作环境是一派轻松温馨的氛围,充满人情味儿。
老板叶明俊在听闻他受伤后第一时间来看望。真诚地道歉毫不做伪,昨天见过的几个同事也来安慰。还有看上冷口冷面的的许近帆,被抓伤的时候对他的回护,之后又自作主张带他去佩眼镜的举动都让他感到有些意外。他想应该是因为单学军的缘故,许总自然要对自己小舅的朋友关照一些。其实这是不需要的,沈砚自己是个感情冷淡的人,除了家人,他不习惯自己被包裹在浓烈的人情中,他习惯的生存方式是工作的时候全力以赴,休息的时候没有外人打扰,一个人就好,安静自在地活着。无论外面的世界多么色彩缤纷,对他来说都够不成什么吸引力。
单学军是在周六下午回到Q市的,到家没一会儿就接到了外甥许近帆的电话。说是介绍的人报到了,也说了昨天发生的小意外。其实他打这个电话最想问的是沈砚的个人情况,他看见了沈砚填写的员工档案,家人一栏里写的是哥嫂,没有配偶。没有还是没写,是怎么个情况,他控制不住地想弄明白。当初单学军介绍人来时,他完全不在意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胜任岗位就行呗。现在上了心,还想知道的更多些。询问的话到嘴边儿溜了几圈儿后还是管住了自己没说出口,心里隐隐地知道自己有点不对劲儿,该对这份超出常态的莫名关注冷静冷静了。
第一个休息日,沈砚自己逛了大半天,上午他去了海边的一个广场,是个大晴天,冬天太阳的威力不大,但也温暖和煦。周末出来玩的人挺多,情侣们相携着散步,大人带着孩子玩耍,还有几个放风筝的拽着线板来来回回的奋力奔跑着。来这过冬的海鸥很多,因为有人类提供食物,鸟群离人群很近,还有偶尔飞到人身上的。可以近距离看清楚它们黑豆子一样的眼睛,青白石颜色的羽毛。一大群一大群的海鸥在海面上远远近近,上上下下的翻飞着,用长长的或红或黄的喙争相啄食。沈砚跟个孩子似的,买了几袋类似面包屑的东西,一把一把的抛向海面。他羡慕这些大自然的精灵,多么自由自在,从不知烦恼痛苦是什么。沈砚拍了好多张照片,准备捡几张好看的发给哥嫂和曲东东,他得让他们看到自己生活愉快的一面,减少他们的担心。
然后他去买了件厚羽绒服和几袋方便面。回到家到也经是下午了,早午饭的时间都过了,煮个面打个鸡蛋,今天儿这一顿也就凑合了吧。晚上睡得还行,他在梦里再次见到一张青春洋溢的脸,吴言的眼睛闪闪发亮,好看的扬起眉毛,带着笑意看着他。
第二天中午他到了约定饭店的时候,单学军已经等在那儿。老友相见,欢喜中透着他们两人才能互相理解的淡淡伤感。单学军是个妥妥的北方汉子,高大魁梧,帅气逼人,不声不响地往人堆里一戳就是个不容忽视的角色,气场很足。都说外甥随舅,许近帆的面相气质都跟他有几分相似,只是单学军更粗犷些。
铁汉柔情,单学军是个重情义敢担当的爷们儿,谁和这样的人交了心谁就是幸运的。他比沈砚还小一岁,但两人的关系中他更象大哥一样罩着沈砚,正直,可信任,值得依靠,这么些年了,沈砚早已经习惯于依赖这样的友情。
往事并不如烟,再刻意地不去触及,也会自行爬上心头,特别是有过共同经历的人在一起的时候。找了个安静的小菜馆,点了酒菜,慢慢的吃喝着,单学军看着不戴眼镜的沈砚,更显得年纪小,好象跟他们初识时差不多。只是眉宇间多了沉稳,染上了悲伤。曾经多么耀眼的青春年少啊,真是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碎。吴言和沈砚,那两个幸运的明亮青年,那最纯净美好的感情,终究还是散了个干净。
“军儿”沈砚按着吴言的习惯称呼他。“我想这几天去看看那言哥他家里,跟他们说说我来这里工作的事儿。”
“我陪你去。”单学军给沈砚满了酒。“你呀,心里太能琢磨儿,你老这么压着自己不行,时间长了那会得病啊。现在好了,你来我这了,我就得看着你。没事我就带着你四处转四处玩儿,喝酒交朋友,别老一个人闷着。”
“我元旦前刚去了干爸干妈那,给他们送了些年货。也跟他们说了你准备过来的事。都高兴着呢,嘱咐我带着你常回去。”他又说。
“嗯,那你哪天有空来接我吧,提前说一声。”沈砚一直想要亲近却愧于面对的一对老人,单学军的干爸干妈,就是吴言的爸爸妈妈。“他们现在身体怎么样,大姐二姐也都好吗?”
“都挺好的,就是老爷子血糖控制不好,老太太看不见的时候就偷着吃肉喝酒。”单学军笑着说。“干爸干妈挺坚强,啥事都得往前看,这点咱都得学学。”他不说重话,点到为止。往前看,谈何容易呢,他自己何尝不是每每午夜梦回,看见那张曾朝夕相对的,笑容明朗的脸呢。
两人又闲聊着单学军公司的事儿,他媳妇和小女儿的事儿,媳妇邀请沈砚到家里做客,准备大展一番厨艺,他们夫妇是高中同学,感情一向很好,沈砚每次Q市,也都会一起吃顿饭。他们通了视频,画面里一个雪白可爱的女孩儿娇滴滴的叫着沈叔叔,让沈砚想起自己的小侄子第一次叫他叔叔的样子,心脏软的得一塌糊涂。女孩东倒西歪地跑出画面,妈妈连忙叫着追上去,兵荒马乱起来。铁汉单学军温柔地笑着,眼里的柔情要溢出水来。沈砚真心的为他高兴,吴言最好的哥们儿,他最好的朋友,配得上这样的人间幸福。
单学军笑着说不戴眼镜也挺好,反正守着个医院,哪天做个视力矫正,彻底摘了得了。眼镜是一种习惯,有时候也是一个道具,隔着一层薄薄的镜片儿,可能隐匿很多情绪。沈砚戴上眼镜,能感受别人不能理解的安全感 。单学军很满意他外甥在意外发生后第一时间给沈砚佩了副新的,他这个外甥主动做好事儿的时候不多。他愿意沈砚被周围的人善意对待,沈砚活得好一些,他就心安,他那在天上的哥们儿就会心安。
沈砚酒量不行,不到一瓶就微醺了。这也就是跟单学军不见外,在他不得不应酬的酒桌上,他向来是推脱酒精过敏,滴酒不沾的。时间长了,身边的人也就都知道了,沈医生一不爱应酬,二不能喝酒。虽然长得好看,但性子冷淡,不亲近别人也不喜欢别人亲近。
许近帆在今天忙得人仰马翻,他前段时间在千军万马中杀出重围,争取到一单航模生意。设计和生产一种可抛飞,可用手机APP控制的航模,甲方又紧急加订了一批,本来是好事,但是甲方给的供货时间挺紧张,这批飞行器采用的摄像头数量不够了,南方工厂四处调度,他也在找各种渠道,电话打了无数个,数量还是不够,只能一边生产着一边找吧。他打算下星期飞一趟工厂,到车间监督进度和质量。这批货在已签定的合同之外,虽然是周日了,也把公司聘的律师约出来,商谈补充条款的事儿,又跟甲方确定周二前定金到帐即可开工。
工作起来的许总,总是心无旁骛,专注而执着。正是在这份坚定意志的带领下,一批以90后为主的员工撑起了公司大梁,展现了年轻人一往无前的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