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帆尽》A般若

1、第1章

　　许近帆遇到沈砚那天，是个最平常不过的日子。那天早上九点钟左右，他就到了和发小儿叶明俊共同开的医院。熟门熟路的到了院长办公室，也不敲门，直接就进去了。门里面的情景可让他惊了一下，他哥许远帆居然和这家医院的老板兼院长叶明俊一同在门里。在医院里看见他哥可是个稀奇事儿，许远帆一向对他的这个副业嗤之以鼻，更看不上他这发小儿，自然也是从不登门，今天却不知道吹的是哪股风。

　　这两人隔着办公桌以对峙的姿势站立，脸上的表情都挺耐人寻味，他哥背对着门，回过头来的时候脸色涨红，眼神里还带着些许未来及敛去的嗔怒，叶明俊的脸色也不好看，只是和许远帆的怒不同，他是有点心虚有点尴尬的意思。这是闹的哪一出呢。许近帆的眼神往办公桌一扫，心下就雪亮了，只见那宽大的办公桌上一颗碧绿的翡翠白菜不当不正的摆在那，敢情这是叶明俊送的大礼让人家物归原主了啊，一颗心想讨好的心捧出去，又被硬生生的砸了回来。此时叶院长脸上的表情臊得都快挂不住了。许近帆心里乐得开花，面儿上却不能显。沙雕发小儿他不在乎，他哥那要脸儿的脾性他可惹不起，那是千年不生气，一气气千年的主儿。许近帆借口去看看王主任，走到走廊里弯着腰笑了好一会儿，最近他的沙雕发小儿送给他的欢乐有点多。站起身来，嘴上的弧度还没彻底放下来，就看着王主任和一个人朝他走过来。那人穿着白大褂，是个他没见过的医生。

　　两人在他身前站定，王主任介绍这是新来的外科医生，姓沈，叫沈砚，砚台的砚。许近帆就想起来了，这是他小舅单学军介绍来的人，单学军的朋友。上个月小舅特意为这个事儿请他和叶明俊吃了个饭，医院是他两人合开的，照理都得说一声。不是个什么大事儿，外科正好走了个主治医生，这位的资历胜任是绰绰有余的，叶明俊高兴，他这种民营医院就想要公立医院出来的人立立牌子，当时就定下来了，欢迎随时上任，又抢着买了单，感谢小舅介绍了人才。许近帆是个甩手掌柜，自然没意见，全凭叶院长做主。

　　王主任说今天沈医生报到，他带着去各科室转转，认识一下同事，正巧遇上不经常来医院的二老板站在走廊里，过来打声招呼。冬日温煦的太阳光透过窗子打进来，柔和地洒落在他们周身。许近帆在光中打量眼前这个人，长身玉立，白大褂贴合在身体上，更显身姿修长挺拔，目测比自己矮上半个头，差不多一米七八、七九的样子。看模样不到三十岁。短发干净利落，细致白皙的脸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安静望向他，极好看的一双眼睛，却给人疏离淡莫的感觉。“许总好。”沈砚主动向他伸出手，那双常年拿手术刀的手更像是弹钢琴的，修长但有些凉。手指相触的一瞬间，许尽帆感觉到自己有个部位小小的痉挛了一下，好像靠心脏的地方。这是种从来没有过的无法言说的奇怪的感觉。

　　“欢迎，欢迎啊”许近帆客套着，一面打量着沈砚。对于第一次见面的人，这种打量已经超出他的习惯，也许是熟人介绍的，看得格外仔细一点，平时，除了生意伙伴和床伴，许尽帆多看别人一眼的兴趣都没有。他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沈砚沉稳的走着，后背笔直笔直的，带着一股难以亲近的气息。

　　许尽帆又站了十分钟，抽了根烟，从五楼窗户看着他哥上了自己的车，才转身回去院长办公室。今天是叶明俊让他来的，玩笑着说开股东大会。其实也就是刚迈入新的一年，两股东都不忙，两人有日子没见了，半公半私的说话聊天，放松一下。
　　许尽帆进门扫了一眼办公桌，那颗翡翠白菜已经不见，他哥是甩着两只手走的，那肯定是叶院长收起来了。他心里暗笑，也不问，只要叶明俊不开口，他就装傻子，两人心照不宣，时候到了，自然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叶明俊像模像样地给他看去年的帐本，总收益多少，哪个科贡献最大，今年有什么新计划。表示老朋友没坑他，该分的钱也都分给他了。许尽帆对老友每年的例行公事不置可否，配合的听着，一点不过心。他生意的主战场不在这，平时来得少，也只是在需要决策的事上才发表点建议，至于采纳与否，还是得看叶明俊的。

　　叶明俊在经营上很有一套，许尽帆是佩服的。眼见着医院在他手里迅速壮大，在这座城市诸多的医学美容也就是整形行业中占有了重要地位。医院开了三年多了，模式清晰，就是以医学整形美容为主，其他内外科等基本科室相辅的一家综合性医院。名字也不叫XX整形医院，而是直接叫XX医院。叶明俊起名没天份。当年在市公立医院实习，没背景没靠山，站不住脚，成绩水平不如他的人留院了，他却迷茫不知去处。基于当年的一腔孤愤和向世界证明他不是弱鸡的冲动，拉着铁瓷儿许尽帆接手了一个有资质的诊所，直接改了个粗大白的名字，鹏程医院，彰显鹏程万里的赤裸裸的野心和欲望。

　　两人泡了茶，边喝边闲聊着。叶明俊好茶，办公室辟出很大的空间放了茶台茶具。闲聊着渐渐的话题就偏离了正常轨道，宽泛到了太平洋，有一搭没一搭的，想到啥就说啥。最后不可避免的归结到了男人本色。他们有段时间没约着狐朋狗友一起鬼混了。

　　“帆子，前天刘哥来了，问你呢，说你可好长时间没给他的GDP做贡献了，你那几个情儿想你呢。”叶明俊一脸坏笑。刘哥刘小飞，蓝调酒吧的老板，都是熟人。

　　“老刘对自己不满意啊，来的哪个科，是来加粗还是加长的？”许尽帆喝了口正山小种，漫不经心的道。差不多两月没去蓝调了，也该去嗨皮一下了。

　　“操，你这嘴可，人刘哥是给咱介绍客户来的，一女的，又要隆胸，又得缩阴的。脸上也打算动动。要在三个月内做六七个项目。真TM拼啊。是个狠人！”见惯了大世面的叶老板兼院长兼隆胸专家也有点儿哆嗦。

　　“我操，这些女的脑子多少有点毛病，咱该再设个脑科。”赚着患者的钱，背后无情嘲讽着患者，鹏程医院这两老板都不地道。许尽帆觉得整容这回事，除了身体有缺陷的必须修复外，适度的爱美也无可厚非，他理解不了为了追求心目中自以为是的完美，把自己整得好像基因再造了的那些女人，当然也有个别男人。

　　两个正贫着，商量着中午去哪吃饭好，离这不远的一家餐厅不错，几款小炒很有特色，合两人口味。因为价格偏高，饭点儿时候人也不多，总有座儿，今天还是去那。吃了午饭下午都还得有正事，两天后周末，去蓝调看看老刘，应该去刷点GDP了。有人敲门，王主任带着沈砚在各科室走了一圈，因为老板房里刚才有客人，最后才来打声招呼。

　　叶明俊立马起身，从茶台边儿快速迎上去，热情洋溢的伸出手。沈砚昨天联系他的时候，说人已经到了Q城，他欢迎人家随时报到，把王主任的联系方式给了沈砚。以为下周一能正式来上班，没想到今天周四就来了。早知道人来，他应该提前迎接一下。叶明俊一向不吝于向别人展现自己的热情，这是他的真性情，真诚，大方，活力四射。人设比他的发小许尽帆受欢迎程度高了几个段位。

　　这是许尽帆在两个小时内第二次见到沈砚。他发小儿跟对方说着话的时候，他就专注着看着那人。叶明俊关心沈砚刚到Q城，有什么没有安置好需要帮忙的，对医院的工作安排和环境满不满意，沈砚都一一简短的答了。比刚才走廊见面的“许总好”，“请多关照”，“回头见”的寥寥几句多说了一些话，许尽帆这才认真听清楚他的声音，是柔和好听的男声，偏低，带是礼数周全的疏离感。声音好听，人也雅致，但是整个人的基调是冷的。许尽帆心里给了这样的定义。

　　今早上轻微的不适感又来了，还是靠近心脏的位置，又是小小的痉挛了一下。他确定自己心脏健康，功能强大。是由于眼前这个人的出现，传导了什么特殊的物质或信息引起了这微弱的悸动吗，那就有点特别了。

　　此时的许尽帆还不能够知道，这若有若无的悸动在命运之手的拨动下，日后将长大为一股强大的力量，成暴风骤雨之势坚不可摧，影响他的身心，改变他未来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