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淡漠？不存在的！》浦迩

9、第 9 章

　　此时的程清许确实有些着急。今天下午校里组织院主任以上教师开会，四年过去，程清许凭自身文学功底和教学实力成了文学院三位主任之一，一开始他也不愿干，但廖主任升院长后直接将他退了上去，他便成了三主任之一。
　　他以为这次会议也如平常一般很快就会结束，便也没通知家里，哪想到会议中途大家竟发生了争执，两方各执己见，不愿妥协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会议室很安静，谁也没说话，也没人说散会，便拖到了现在。
　　这次会议主要是关于北方H校南迁的事情。北方战火连天，学校也受到了战火牵连，一些实力强劲的学校仍能挺住，但一些实力较弱像H校，就只能被迫成为战火下的牺牲者。
　　H大原来是Z大北方的一个校区，后来独立出去了，但这些年交往也不少。H大如今发电请求将他们的部分学子和教师南迁道Z大来。
　　按说要是几年前Z大一定愿意安置他们，但这一年战事吃紧，Z大连自身这少说也有几万的师生都险些顾不及，之前也在考虑裁减教师的事，如今又要来少说几千人，z大领导都有些犹豫。
　　又有老师提出是否要收H大学生学费，学费是属于H大收还是他们收。又说，是否要建新校区，因为学校学生宿舍满了，H大的学生因家不在湖城，肯定有大半会住校，因为不排除有钱人外出租房……等等事情一堆，会议便不知不觉开了一下午。
　　唐因来的时候，正好碰见一位眼熟的老师。她这些年也不是第一次来学校，也见过程清许的同事。她便向来人道：“您好，我是程清许程老师的妻子，我想问一下他还在学校吗？”
　　那人道：“程主任啊，应该还在开会，您要不进办公室等会他。说起来他们这个会也开了一下午了，应该快结束了。”
　　唐因一听是在开会就松了一口气，向这位老师道了谢，便进了程清许办公室。
　　而另一边的程清许终于下了会议，最后校长说，先让H大的学子来了再说，至于宿舍，安排在湖城有住址的老师先搬出宿舍，将宿舍让H大师生先住，到时候看情况再安排其他。毕竟现在确实也议不出什么来。
　　程清许虽然一般住在家里，但在学校也有宿舍，那一向是他午休的地方，还有大量的书籍。不过他对要搬走没什么抱怨，他以前只一心忙学问，结婚后在乎的多了唐因，其他的他向来上心的少，更别提抱怨了。
　　更何况，在这种时候，他总是愿意多帮助同胞一些。他的能力不大，唯有手中笔，他这些年也一直在努力通过手中笔墨为祖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程清许一回办公室就见到了正坐在他办公桌前的唐因。本来他还想赶快打个电话回家，现在看来不用了。笑了笑，道：“夫人，回家了。”
　　唐因听见声音回头，就看到程清许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她也笑了，走过去，将手放进他的手心里，回道：“知道了，先生。”
　　不知为何，程清许总喜欢叫她“夫人”，只要在某些特殊时候会唤她一些别的称呼，嗯，其实她很喜欢听他叫自己夫人。他的嗓音低沉，每次唤“夫人”这两个字时，总有些温温柔柔的感觉，唐因即使听了无数遍，但还是会在下一次听到时心生酥痒。
　　两人到家时，天已经黑了，但陈柔和程夫人还坐着客厅的沙发上等二人回家。见小儿子夫妇二人终于回来了，程夫人一边关切的询问，一边吩咐佣人将热好的饭菜端上来。
　　听程清许说无甚大事，只是学校今日开会开得长了些，她才放下心来。
　　程清许又问：“晚晚呢？”
　　程夫人答：“今日许是疯累了，早早就睡了，你们先去吃饭吧。”
　　于是程清许和唐因也放心地坐下吃饭了。
　　第二日，唐因就接到了张先生那边的消息，约她后日在茶馆见面。想是担心接触太频繁引人注意，便往后推迟了两日。唐因也不纠结，她没什么企图，Z党决定好了她同意就好，她很愿意相信这样一个一心为国的组织。
　　约定的日子到了，唐因准时赴约。令她没想到的是，这次来的人竟不止张先生。来人正是张先生的上级，窦团长。
　　窦团长很友善的与唐因握了握手，又道，“唐因女士，我姓窦，多谢您这段时间对我们工作的支持。”
　　唐因回道：“不必客气，这本就是我作为Z国人应尽的义务。怎还能接受您的道谢。您请坐。”
　　窦团长也便不再推诿，道：“关于我们的合作，组织这边已有决定。我们非常感谢您的慷慨，但我们也有自己的考量。便决定先将货物的定金交了，后续尾款按银行利息的两成算，待抗战胜利后，我们一起结算。您意下如何？”
　　唐因道：“我没有意见，窦先生。”
　　“那好，愿我们合作愉快！”窦团长站起来与唐因又握了握手。
　　一直到唐因走后，窦团长的笑意都久久未散。
　　又过了半月左右，战争的炮火殃及到了这个安静已久的南方城市。
　　湖城其实并不小，只是位置不算要害，因此如今才被侵略者顾及。
　　这日，唐因刚到公司，便从窗前看见一批J国部队当街走过，引起一片恐慌。不过好在他们还未大肆抢掠，只是过路。但普通老百姓仍是吓得门窗紧闭，惴惴不安。
　　湖城仍有程司令离开前留下的一小部分兵力，由副将孙达掌管。如今大敌当前，这一部分兵力迅速进入警戒状态，不过一上午，城内的治安肉眼可见的严肃起来。
　　唐因坐在办公室内，手上工作未停。这时候的房子普遍不高，办公楼也是。平时她工作时听着外边的吵闹声觉得吵闹，可今日那般喧闹的叫卖声，交流声没了，只余下冰冷整齐的脚步声，她却觉得比平日还要静不下心。
　　一连几天，来了一队又一队J国兵，弄得湖城人心惶惶。而程家也收到了来自远方的噩耗。
　　程司令牺牲了。
　　程清许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上课，有老师将他叫到教室外，通知了他。告诉他学校已经给他放了假，他现在就可以回去。
　　程清许一时竟恍惚了。他的父亲去世了？怎么可能？
　　在程清许的记忆里，父亲一直是无比强大的存在，他充满威严，但又对他很是慈爱包容。因他从小不擅与人交往，父亲总会护着他。可现在有人告诉他，他父亲……怎么可能？他拒绝相信。
　　他回头，却发现那位老师已经站上了讲台，准备替他上完这节课。
　　程清许一时竟不知该往哪走，感觉举目空茫一片，直到一双温暖的手握上了他的。
　　他转头，便看到了唐因。
　　唐因工作时突然被秘书告知这一噩耗，便马不停蹄的来找程清许了，无论他是否已经得知这个消息，她都想第一时间赶到他身边，陪着他。
　　程清许茫然地转头，看着唐因，眼中一片空白。唐因的心像是被什么尖锐的物件刺了一下，她忍不住上前一步，抱住程清许。
　　然后唐因牵着程清许来到车上，拥住程清许，她轻声开口，语气温柔：“清许，我在。”
　　她见程清许未出声，接着道：“父亲这些年一直致力于救百姓于水火，我接到消息说父亲带领百余人顶住了敌人数日围剿，等到了援军，这才守住了平城。他是我们的骄傲。”
　　“父亲从来不是会后悔的人，他更不会为了救人导致自己牺牲而后悔。我们应该为他感到骄傲，不是吗？清许，父亲他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不能亲眼见到国家独立的那一天，我们替他看，好吗？”
　　程清许的眼闪了闪，唐因感受到了自己的肩上的湿意。她红着眼眶，轻声哄道：“清许，你还有我，还有妈妈，还有小晚，我们还陪着你，”
　　“父亲也在天上陪着你”，唐因顿了顿，加上一句。
　　唐因一贯不相信人死后会在天上陪着自己在意的人，但现在她就是想这么对程清许说，怀着最真挚的期待。
　　这时，唐因听到程清许说：“阿因，我感觉自己好没用，我谁都护不住，我好像永远在等待，但是却没有争取的力量。我一直活在父亲母亲和你的保护下，平静地当着一个大学老师，你们为我挡着外面的风雨，可当你们遇见风浪时，我却只能站在一旁无助地等待，无助地期盼着风浪快些过去，我真的好没用。”
　　唐因的心像被什么揪住了一样，她感觉自己呼吸都有些困难。她的喉咙也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半天才开口，道：“你知道吗，你一直是我的港湾，我每天工作累了，只要看到你就有了力量。你一直在用纸笔的力量与世道抗争，也鼓舞了许多人，我们都很为你骄傲。清许，不要因为父亲的事情对自己感到怀疑，你很好。而若是你因为此事而有了其他想努力的方向，我也会一直支持你。我相信你，我也会一直陪着你。”
　　程清许抬起头，他的眼中掠过许多情绪，似有千言万语，但最后，他只说了一句：“唐因，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