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园物语》林賾流

435、第四章 深晓足迹 (3)

　　又过了紧张疲劳的一天。

　　白羽牵着的卢在白梦堡附近的堡场遗迹上走着，这是处相对平坦的草地，他无法控制地制造了个大呵欠，眼角挤出湿润痕迹，仍觉得眼睛和喉咙都干涩无比。

　　凉风送爽，意识却游走在迷雾之间，一日夜下来他不但没得睡，而且一直在从事高度集中的文书工作，脑力体力完全榨干。破流已经在床上睡死，白羽还得把写好的留言放到任何他觉得那位奇葩学长会探出头来看看这个世界的地方。

　　现在还能走路就算很好了，白羽已经累到就算从马鞍上掉下来摔断脖子都不奇怪。

　　逐渐朦胧的视野中骤然多出了一些无法不介意的异状，白羽晃了晃头，草叶上的露水味道忽然让他打了个机伶，疲劳的魔力实在可怕，敌人出现在眼前恐怕他也视若无睹。

　　白羽连忙振作精神，紧张地与那个爬上山丘从堡场边缘朝他走来的人影相对，双方逐渐缩短距离，但在仍有一箭之遥的位置白羽就惊愕地认出来人了。

　　起码超过两公尺的身高，印象中只有破流的直属学长可能媲美，英俊的黑人，巧克力色的皮肤，却因为穿着黑金红三色交错织成的长袍而更耀眼。他的步伐很快，乍看不慌不忙走着，却转眼就走到白羽面前。

　　浑身充斥着一种压倒性的气势，矛盾地仍然很温柔的光头男人站在前方时，碧蓝色的眼睛直视着少年，宛若异族神祇，风从他身后吹来，那人身上带着大海的潮味。

　　「学长？你是琥珀学长吗？」半晌白羽总算找回声音，战战兢兢地提问。

　　这就是已经毕业的洛歌斯院生，真正的御术师？和在学园里看到的学长姊完全不一样，但是完全符合白羽以前对魔法师的想象，当然是好的那一种。

　　此外，虽然之前已在讨论中大概知道琥珀．雪恩的外貌与特长，还有他和浪游学长的关系，白羽却是第一次近距离和这个肤色与体态都大异常人的御术师接触。

　　以往在大城市中虽不是没见过柏尔族的黑人，但数量非常稀少，他也是头一遭看见像琥珀这么高大的少数民族。

　　直属学长的学长，白羽光是这一点条件就完全无法想象琥珀．雪恩的真面目，不如说他难以想象时川浪游叫人学长的模样，毕竟学院里其实人人都直呼名讳居多，就算年纪和资历较低的人也一样。

　　院生们彼此的称呼方式与是否具备独立能力有关，当那种手把手的教学关系消失后，通常院生就会将彼此定位在学伴上，是以就算遇见陌生的前辈，白羽只要一看该人和认识的学长如何应对大概就能知道对方的实力。

　　虽然常识告诉白羽，时川浪游也曾经是个小孩子，有过青涩少年的阶段，也是靠异常勤奋的努力才有今日的成绩，但当时负责带领他的人到底怎么教还是一个谜中大谜。

　　琥珀却是伸手抚向的卢鼻梁，原本欺生的骏马居然温和地任他抚摸，甚至愉快地摇摆着长尾，白羽又发现了此人的特异处。

　　「原来的卢的骑士是你，还很年轻的院生，进来多久了？」琥珀和气地问。

　　「我不是院生，只是前来见习的高中生，这是学园的课程安排。」白羽澄清道。

　　「那也无妨，想必被的卢接受的你也有独到之处。」

　　「学长熟悉这匹马吗？」当初浪游学长在介绍这匹骏马的时候就说能骑的人很少，看起来好像他占便宜分配到一匹神驹，但谁晓得白羽个中辛苦？

　　大凡等级在骑士以上，无法以威吓折服的神骏坐骑，想要居上都要付出些代价，千虫请看那恐怖的伙食费，白羽的任务津贴保险大半都贡献在无底洞里，至于的卢，白羽始终没有安心骑乘的时候，顶多只能说的卢不摔他而已，经过谈判（？）也可以有条件地遵守某些指令，但主人低姿态是一定的。

　　「这匹马是从商队手中抢救下来的小马，后来带入学园，当时，这种野马已经快要绝种了，我也不清楚原本栖息地在哪里，因为只要一被发现都会让人劫掠殆尽，无法将牠送回同伴身边，起码希望可以给牠一处较好的容身地。可惜之后我就毕业了，带牠走也不方便，就让学院继续收养的卢，至少作为学院坐骑会被好好照顾。」

　　「原来如此。」白羽很能理解捡小动物回家的心情，因为浪游学长似乎经常在扮黑脸禁止院生带回太多纪念品塞在白梦堡，时常在这点上和他争执不下的就是藻，院生们的日常相处也是火花四射。

　　「顺带一提，『的卢』的名字是我另一位学友深晓所取，因为牠老是不让深晓碰，他才硬是要取这个名字。」琥珀解释道。

　　难怪白羽当初就觉得马名取这样有点微妙，但一提到深晓大名，少年惊觉现在并非闲扯淡的好时机，立刻切入正题。

　　「大家都在等待琥珀学长你的到来，能够现在就去白梦堡吗？」

　　「事情经过我已大致了解，不过实际状况我得亲自探访才能确定一二。」琥珀看来是稳健派的代表，这种实事求是精神同样铭刻在时川浪游的作风里，顿时白羽发现，洛歌斯精神的确代代相传，从而造成了深刻的影响。

　　「现在已经没时间了，浪游学长希望你尽快与他们会面。」本来还派出妖学长去堵人，不知怎地却是白羽先见到前辈，也许是琥珀不希望被干扰才闪避同院伙伴的探测。

　　「此举亦可。有个疑问我想先厘清。」琥珀沉吟数秒，忽然道：「连接洛歌斯学院的数条林道上有十来个外院生朝这里的方向走，表情有些古怪，也在你们把握之内吗？」

　　白羽摇摇头，满脸疑惑：「请问你看到什么了？能说得更清楚吗？」

　　琥珀伸指往胸前一圈，空中顿时竖起一面水镜，水面晃荡片刻后澄清下来出现影像，彷佛分散不同窗口般出现阴暗树林的一角、在几近完全衰颓的墙基上呆坐的人影、又或者透着稀疏光影的旅道画面，那些人分明是昨天早上强制送出的建筑学院成员！

　　「怎么会──明明已经确认把人都送回去了。」从画面上可以明显感觉出那些院生或专家老师还是用一种若无其事稍显疲倦的模样，往白梦堡的方向折返中，所选的都是些荒凉旧道路。

　　「看来有人不想让这些人离开白梦堡。」琥珀如此表示。

　　「我想……可能必须立刻通知学长将他们保护起来。」白羽有点结巴地说，他着实不懂得拿捏和御术师说话的方式，虽然觉得大可不必生疏，但白羽实在不是装熟的能手。

　　「不必，我直接将所有人先带回白梦堡，我们也快点动身吧！」御术师示意白羽上马，自己则直接自地上召唤出岩石战马跨骑而上，两骑飞快赶回不远处的诡秘古堡。

　　※※※

　　「浪游，多年不见，一切还好吗？」

　　救星来了一位的消息果然瞒不了学院里苦候的人们，白羽还来不及下鞍，已见到一群人在入口处迎接琥珀．雪恩。

　　时川浪游更是罕见地露出明亮的笑容，与肤色黝黑的御术师先是有力的一握手，又彼此拥抱后，琥珀便在人群簇拥下进入白梦堡了。

　　白羽恍惚地认知到，原来自家学院里也有类似破流的直属学长那种人见人爱又和气强大的稀有生物，只是在白羽入学前早已毕业，初时未能得见，稍后白羽才知道琥珀受欢迎的原因，其实还有第一印象以外的实际理由。

　　将的卢交给愁眉苦脸的马夫后，白羽赶着加入期待已久的讨论会，同样有着黑眼圈的同志中，众人面对琥珀并无对方毕业七年的生疏，换个角度想，以前就听学长们说过新生很少，因此除了白羽以外的人应该都认识琥珀。从他们的表现看来，似乎没有因为成员毕业就断绝联系，反而也有在任务中和私人假期见面，表示雪恩先生是个毕业后仍然关心同学的御术师。

　　从琥珀第一个赶回来支持失踪事件调查这点上看，也能发现这些人的羁绊情谊。

　　在白羽和琥珀抵达主堡不久后，那些原本被院生打包送回所属学院或准备搭星轨列车回家，却诡异地走回白梦堡的迷途羔羊，纷纷被透明水色大鸟叼回白梦堡。

　　大鸟将人放置妥当后变为雾气消失，这种效率和精准度，让白羽深刻感觉到，所谓的御术师是比想象中还神奇厉害的人物。

　　「琥珀学长从哪里赶回来呢？」白羽只是好奇一问。利用魔法移动并不是直线距离这么简单的事，非人和同类术士以及自然环境可能的干扰就有许多必须克服的问题。

　　如果有养式神的御术师，通常能缩地千里，临时变出的魔法生物在移动持久性上较为不利，虽然数天内就见琥珀回到学园，考虑御术师的能耐，或许他的人原本是在相当遥远的地方。

　　「他一直住在迷踪海北边某处峡角临海的村庄，是吧？琥珀。」时川浪游代答。

　　「那里没有港口，从陆路的话要越过龙骨山脉，再穿越炎天帝国全境，往北走一个月才能到达的天涯海角，已经是极边地带了。」

　　「不过还是有人烟居住的。」琥珀笑瞇眼睛，同时望了时川浪游一眼。

　　「我结婚了，妻子是当地人，这次回来也想顺便告诉你们这件事。」他抬手给众人看看婚戒。

　　「我一直以为你会和深晓在一起。」院生中有人抓着脸颊不可置信地说，毕竟他们老是不能确定那个怪人的性别，但深晓和琥珀打从有印象起就同进同出，琥珀理所当然地收拾着学伴和学弟惹下的麻烦，其他人都觉得他根本是圣人投胎。

　　「我记得上次说出这一句话的人差点被深晓杀掉吧？」琥珀挥挥手。

　　「是啊！还是你救回来的，说到这个，没有你的治疗魔法我们出任务的日子变得好难过，琥珀，你就这样自己跑去隐居，太可恶了！」

　　这才是正解，几乎压倒性以攻击法术为主流的咒术学院生，太需要擅长辅助魔法，同时可以安心托付性命的队友了！不过由于每个人都在寻找托付的对象，所以他们总是抱怨为什么别人不无私奉献去学点补血解毒的白魔法，让自己组队方便些。

　　「好了，聊天等事情解决再说。」原本漾满和煦光芒的碧蓝眸子一瞬改为锐利专注，众人也收拾起故友相逢的喜悦。

　　「你们想从哪道谜题开始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