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园物语》林賾流

425、第一章 大事纪 (2)

　　白羽努力爬出被窝，今天他约好要和破流去骑马散步，平常总是赶时间跳窗子飞走，难得正经地走楼梯来到四季大厅。

　　早晨白梦堡厅内风景相当优美，毫无人声吵杂，从琉璃花窗和其他高窗射入的光线充满了神秘，空荡荡的走道和各厅室彷佛只有壁画仍然存活，每次绕这么一圈，白羽都觉得这里像极中了诅咒的古堡。

　　某处或许有个睡美人，让一群臣子为她沉睡一百年。

　　虽然白梦堡的确是座神奇古堡没错，但是住在里面的只有几十个魔法学徒、稀少的教师及堡内辅助民生需求的工作人员而已，加一加可能在这里活动的总共不到一百五十个人，平常会出现的更是不到一半。习惯这里的人事物作息之后，当初思古之幽情的绮思很容易飞得一乾二净。

　　将要踏入交谊厅的前一刻，白羽忽然停住了。

　　幻觉？现在他居然听见热闹的对话脚步声。

　　白羽继续走进四季大厅，来来往往都是人，所有他认识或不认识的学长姊全都离开被窝或其他神秘去处，聚集在平常只有三两只小猫的交谊厅，甚至还有其他学院的人。

　　数量不少的外院学生和咒术学院远胜以往热闹的在地人彼此混杂的画面，真可说是一种奇景。每张桌子都被占用，桌面铺着大小不一的图纸，遥不可及的年长院生们交头接耳讨论要事。

　　白羽好奇伸长脖子却看不出所以然，他被这股奇特的气氛吸引，一时竟忘了走动。

　　「唷！小学弟，这么早就起来了。」一位学长走过来和白羽打招呼，他手里捧着一堆书，巍峨得让他忍不住为对方捏把冷汗。

　　「请问发生什么事了？」只剩下少年完全状况外。

　　「是件大事呢！我们期待很久了，喔，忘了当初开会时你还没入学，总之这里即将迎接历史性的一刻，详细情况你问温大人或浪游会比较容易了解，我赶着工作，再见！」那名学长带起一阵风走开，留下一头雾水的少年。

　　白羽竭力扫描每一张他能看见的脸孔，非但没见到时川浪游，似乎连妖藻都不在其中，白羽于是大胆推测，这两个学长并没有像其他人对这所谓的大事如此热中，按照平时的习性，人不在研究室就是在医学院。

　　虽然白羽很好奇一夜之间白梦堡忽然风光热闹起来的原因，但是对破流爽约的代价更是昂贵，白羽频频回首后，照旧走出四季大厅，并不急着找人释疑，没想到最后却是从友伴口中得知了所谓大事的谜底。

　　和马尾少女骑马在林子里跑过一圈后，话题来到白羽早上发现的特殊骚动。

　　「白梦堡要进行改建工程啊！你这个住在城堡里的家伙居然什么都不知道！夸张耶！连我们学院都在讨论这件新闻了！」不意外，破流自然又是从她的万能学长那里得到的新知，但是她看白羽似乎真的毫不知情，于是取笑他。

　　「总之其他学院都派出专人，以建筑学院的古迹修复专家和建筑师为主组成团队，这几天开始进驻白梦堡评估建筑物状况，不过听说你们的城堡有许多秘密，所以大家都很好奇这次工程中会不会发掘出有趣的东西？」

　　破流对传说怪谈最是一头热，她戳戳白羽又拉拉他，催促他快点去和那些平常就很疼他的学长问出点八卦来以飨朋友的好奇心。

　　「原来是这样，可是那也不关我的事，只是学园老早就决定的改建计划，再说白梦堡会神秘，还不是因为大家都不敢进去却又好奇里面的情况，妳这个都逛过的人跟人家八卦什么？」白羽无力地说。

　　举凡幽灵、会动的雕像和画、守护兽等等，本来就在那里的东西习惯了也还好，再说他的学长姊每年出任务都会带回一大堆奇怪的纪念品，然后又顺手乱放。

　　说神秘，只不过是住在城堡里的人不喜欢隐私被公开而已，如果把那些洛歌斯人都搬走，白梦堡也就是普通但是华丽些的古堡罢了。白羽这样想。

　　「喔，是这样啊！」破流一愣，倒是没想到别人好奇的是她平常看惯的东西这一点，一下子褪了许多热情，难怪白羽会是那副死样子。

　　「我已经够忙了，妳忘了我们下午还要补课吗？改建工程让他们去处理，到底我们也不能去帮忙搬砖头之类，看起来都还没开始，只是在讨论而已。」白羽务实地响应。

　　「提到补课……」破流用索然的语气说。

　　他们一开学就缺了太多课，虽然有特别原因，但这样学分很可能就拿不到了，总不能高一就把白羽和破流这两个学院课评价都很不错，高中部老师对他们的上课态度印象也尚可的学生开除，偏偏他们却总是因为外力因素请假缺席。

　　弥补方式就是另挑时间补课，由于是日间已经上过的课程内容，学生中心开给这对搭档的指示是直接去上二年级的重修课，以复习为主的课程内容有许多重迭处，另一方面，也有给出席日数不足的学生补救缺课问题的功用。

　　因此白羽和破流在教室里看到泷清雅半点都不觉得稀奇，只是意外他几乎都不去上课，也没看到他有读书，成绩居然很好。

　　原本把补课当补眠的小雅发现两个杵在门口眨巴眨巴盯着自己看的笨蛋，一下子就生气了。

　　之后免不了一场吵吵闹闹，但补课也多出额外乐趣，可以的话当然还是想要有更多自由时间利用，因此破流和白羽说笑过后，还是彼此相顾叹气。

　　一整天白羽都没看见时川浪游，学长应该忙得不可开交，他也无法对于白梦堡的正经大事插上嘴，于是一个人跑到广雅昆仑上，随意点了份套餐坐着发呆。

　　经过这些日子的波折，宁静是他梦寐以求的宝物。

　　白羽才刚吃饱，用餐巾纸擦干净嘴唇，某位前辈彷佛精密计算过时机般翩然登场，顿时吸引其他客人和服务生的注意。

　　那人一身手工刺绣配色古雅的长外套礼服，加上浪漫的黑色半长发和白假面，火红泛金的眸色总是让人望而生畏，俨然一高傲古人，而白羽知道对方也真的是贵族。

　　咒术学院有个学长是遥远的战国时期更早就存在的传奇飞翼家族后代，因为众人都以敬称称呼他，反而没人记得这位院生原来的名字，本人也不觉得这样有何不妥，一切遂成定案。

　　温公爵走到白羽面前坐下，黑发少年连忙振作精神以免失礼。

　　「公爵阁下，真巧。」服务生走过来时，温公爵点了套下午茶，考虑到院生们日夜颠倒的习惯，下午茶通常指的是食物饮料内容而不是指用餐的时段，时常接待法术系院生的广雅昆仑店家习以为常。

　　「嗯。」温公爵应了一声又问：「为何一个人在此？」

　　「刚好没什么事情。」白羽照实报告。

　　温公爵拿下白假面，旁边的顾客纷纷侧目，他看起来倒有几分东方血统，温公爵把假面放在桌边，白羽则不知道他为何选择和自己同桌，有点七上八下。

　　「请问，阁下来广雅昆仑有事吗？」

　　「刚刚和董事聚会结束。」温公爵原为中央星城金融与珠宝业大族继承人，听说对家族历史非常着迷，一路追寻到目前变成艾杰利学园校地的地方，以前曾是某位祖先的封地。

　　温公爵曾经甚至想把白梦堡买下来，虽然被学园拒绝，不死心的公爵还是进来学园当学生，还是在幼年时代就成为正式院生了。

　　白羽基本上无法想象，一个小孩子大摇大摆说要把白梦堡买下来，失败以后就干脆住下来学魔法的情况，只能说永远都有夸张的案例存在。

　　其实无须知道这段往事，只要看公爵本人穿着打扮就知道他对白梦堡的旧主人有某种程度的狂热了。

　　「学长还没用过晚餐吗？」服务生上来撤掉白羽的餐盘，隐约感觉到有不少人都在打量他这一桌。

　　温公爵点点头。

　　「希望能募集到这次工程需要的资金。」

　　这句轻描淡写的话，立刻让白羽察觉学长的身家资产果然和他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学园方面应该会补助吧？」毕竟是校产，城堡也的确有很多破旧迹象，只是都在看不太出来的地方，这种时候魔法就颇便利了。

　　修复改建计划迟迟没有动工，起码也拖了一百年以上，毕竟古堡里面一直都有学生在居住，白梦堡也不是说动工就能动工的建筑。

　　「是这样没错，反正温家也会捐款给教育界提升企业形象，再说这是我的母校。」

　　温公爵言下之意是，虽然学园不是付不起全额改建费用，但他却认为家族的古迹建筑应该要用自己的钱维修才是正统。

　　白羽从第一次见面就知道这是公爵的怪脾气了，他会有此一举并不意外。

　　「事情进行得还顺利吗？」

　　「还在协商中。」所以公爵似乎想透透气，才在广雅昆仑的商店街中信步走动，又发现小学弟的身影。

　　「如果能卖人情给艾杰利学园，那些老狐狸应该不会太刁难这个提案。」学园不只是一处乡校而已，因为成立之初确实名为学园，但经过千年来的发展，虽然还保留学园体制，但是独立的研究开发能力和经济力也被视为西北两大世界中的第三势力，温公爵并非是纯为浪漫才提案要金援这次洛歌斯学院的改建工程，当然还包括现实的考虑。

　　「学长加油，辛苦你了。」还是觉得没有置喙余地的白羽这样说。

　　「你对这次的工程没有兴趣吗？」温公爵又问。

　　白羽先是摇摇头，觉得这样的反应不太恰当，于是点头道：「大家会怎么做我很感兴趣，不过应该没有我插手的地方。」去年才进入艾杰利，虽然已经不是菜鸟，但学园有许多地方对他还是神秘无比。

　　接着各自散会，白羽对今日种种事情并未放在心上，他只是忽然感觉到真正的咒术学院原来也存在如此面貌，所有人齐心动员散发的压迫感。白羽欠缺那种能力也不熟悉所有人脉，这是因为他只是个见习生，也只想当个见习生的缘故。

　　白羽认为既然不会真正成为魔法世界的人，就没有必要去羡慕不会得到的一切，以平常心对待就好。毕竟他留在学园里的时间应该不会超过剩下来的两年多，而大学部并没有他属意的系所科目，虽然志向有可能会变，但白羽当初选择艾杰利学园念高中，也是相信留在此地完成基础教育是不错的选择而已，这种想法目前并未改变。

　　或许人生中有许多意外，比如破流就变成公主，但反过来说，就算成为公主还是想要过着普通人的生活，这样的破流不也没有改变喜好吗？

　　忽然怀念起能和姊姊讨论见闻的短暂相聚生活，去年冬天白袖并没有回家，白羽只能迷茫地期待着，她仅是因事在身缓了缓归期而已。

　　他没有忘记，亦没有放弃努力，关于一个人也要活得很好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