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园物语》林賾流

364、第三章 沌光城民 (2)

　　「多谢兄台为我俩出头。」

　　「甭谢我，还不是王二叔他们夫妇不放心，要我过来看看你聘的导游是好或坏，若说是坏人便代为打发去，咱们夏族人呢就是要团结，甭让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对了，瞧你钱数也不数就收进去，难怪会被当成羊宰，我只给你拿回七成订金，不给那老泼皮一点跑路费，只怕他闹事起来。」

　　「这样就很好了。」白羽感激不尽地说。

　　「对了，尚未请教兄台贵姓大名。」

　　和老夫妇道完谢后，除了千虫坐在老板娘身边看风景，白羽和那名青年则随车步行。

　　「我？对了，你是白羽吧？倒像说书里的人物儿，我叫倩玉。」自报姓名时，青年露出挤眉弄眼的怪相。

　　「这名字好，两个字合起来是形容君子德行美好的意思。」

　　「好才怪，你知道我姓什么？花倩玉，光看名字谁会知道我是条汉子啦！」他似乎觉得这点很好笑，径自先笑起来。

　　「你是第一个听到我的名字反应还很镇定，还和我老头说出一样的话，光凭这点我就交定你这朋友了！」

　　还好他没说要结拜，白羽松了口气。

　　「我不喜欢听人直接说那两个字，所以你以后叫我花大哥，其余免谈。不过，如果是你的妹妹，要叫玉哥哥也行。对了，你妹妹叫什么还没说呢？白～羽～」

　　「舍妹闺名不方便告知，但你可以唤她的小名千千。」白羽冷着脸说。

　　「看不出你倒是有大户人家的规矩，好吧，那就千千姑娘。」花倩玉搓着下巴笑道。

　　千虫很早就被告知变成人形地代价就是除了笑以外不能出声，仅管白羽以为这是最安全的做法了，殊不知笑也会惹来麻烦，这是后话。

　　一路上，花倩玉天南地北的扯着话题，白羽随口接话应和着，由于感到对方和死党石青个性上有雷同处，白羽相处起来并不会太困难。

　　原本这种自来熟是白羽最头痛的类型，但是花倩玉的确年长于他，举止也相当老练，指定白羽一些相处模式后也省去他不知应对的困扰，但又不至于碰触到白羽底限，花倩玉此人应该相当适应旅行，也习惯带领落单者和旅队混熟的事情。

　　如果不泄露魔法技术和式神的秘密，白羽在外表给人的印象是不太可靠的，第一印象也许觉得他是个还满矜持独立的少年，但是稍微接触一下就会发现他只是不会求助而已，时不时还是有麻烦，这也是花倩玉在受熟人之托帮他解决掉骗子领队的事情后还留在他身边的理由之一。

　　原本不知旅队为何如此大阵仗的白羽，很快了解原因，朝圣队伍本来就因为贫富老少不均拖得很长，在前方的人爆出一声「山贼来了」的惊吼之后，队伍很快混乱了。

　　尽管花倩玉借了匹马奔到前头紧告众人别乱了队形，但身边几乎都是没受过军事训练的普通人，还是无法控制地乱成一团，至于携带家兵护卫的大户人家则包围着自家的车轿，无暇他顾。

　　前往天京的路上山贼强盗一直不缺，平常交通往来还好，赌赌运气穷人也不太会被抢，因为彼此都知道旅客有几两重，但是大傩仪的队伍不同，人多，防守就乱，他们虽然抢不完所有人，但是可以恣意掳掠，车队里的平民也抱持着侥幸心理，认为可以分散目标，而且只要抢到战利品，盗贼也就不太会杀人。

　　山贼深知平民请不起护卫因此结伴而行导致动作缓慢的特点，发动闪电袭击，全数骑马，好几寨不同山头的抢匪都倾巢而出，更是声势浩大。

　　「女人小孩老人躲到车底下去，别伸出头来，剩下是汉子的就拿家伙跟我抵抗！」

　　花倩玉拉住缰绳调转马头大吼，一些男人才大梦初醒地找武器。

　　他一转头想要关照那个涉世不深的少年，「白羽你和千千姑娘也先躲……人咧？」

　　不见了！这么快就被掳了吗？花倩玉在混乱中四处张望，看见一抹显眼的白衣正站在仆倒的山贼边，捡起长棍单手就翻上敌人的马，花倩玉甚至来不及看清楚少年是怎么让那个壮硕山贼下马的。

　　接着只见白羽不太熟练地挥着棍棒加入乱斗，说也奇怪还真撂倒了几个，而且被他打下的贼人全都神色惊恐，连马匹都不要了徒步逃走。

　　莫非白羽是练家子？

　　这边也拉下几个山贼的花倩玉默默想，他当然不知道这是白羽偷用飒然壁还有命令千虫以微形趁乱咬人的效果，加上其他人的奋勇抵抗，暂且是逼退那些山贼，无人丧命，只是轻重伤不一。

　　当你已经习惯动不动就是比房子还大的异形，或是恐怖电影中的怪物活生生跳到眼前，就连社团里的朋友都有真剑攻击的习惯时，白羽对舞刀弄枪的山贼真的就是平常心而已。

　　就这样，一场纷乱暂告平息。

　　太阳下山前，夏族进京队伍陆续在野地上扎营，之后陆续发生几次零星劫掠，多亏花倩玉跑熟了沌光与天京两地山路，对山贼布置的岗哨也了如指掌，在他事先提醒下，此后人们加强防心因此损失不大。

　　不知不觉间，花倩玉就成了队伍里的参谋人物，连带他附近同行的人也得到许多方便，当晚以原沌光城住民为主的几百人即以同心圆状错落安置，由男子守夜，白羽和他的位置和其他少壮都排在靠外侧，老弱妇孺则集中在内圈。

　　「白羽，没想到你还会武？」

　　白羽外表看来文弱，但他却有和外貌气质不相衬的狠劲，抢过坐骑就压低骑姿进去冲撞敌人队伍，牵制住几个人，居然也没被武器伤到。

　　「学过一点，防身而已。」白羽怎能说他是趁兵荒马乱时用飒然壁取巧，惊吓马匹之余，那些盗贼多靠蛮力挥舞刀锋也无法真的伤到拥有魔法技术的他，只是不能明目张胆使用魔法，平常习惯的远距离战斗方式也必须压抑，置身混乱中才不容易招人怀疑。

　　「也是，出外人还是懂几招拳脚，不怕意外出事。」花倩玉叹道。

　　「我们夏族不兴外族共治那套，几座大城之间的交通就出现这些贼腿子，专门做无本生意，也没人能治，这年头还有谁想当官兵？能做生意都往外地跑赚钱去了，雇人来防御总也不能养那些佣兵一辈子吧？」

　　「总之平安无事就好。」火光映红白羽的脸，他沉浸在思绪里，显得沉默寡言，白天那些打斗并未在此时的他心上留下影响。

　　接近沌光后才发现黑夜市之内的夏族世界，却是白羽陌生的风土，他早已习惯和语言轮廓别样不同的人交往，虽然不是在中央星城那样千奇百变的科技区域，但却有一个共通点，城市文化也许富丽堂皇，但是底层老百姓却必须忍受更多生活上的威胁与困苦。

　　萨古之民，黑夜市之民，都有着被遗忘但是生机蓬勃的面貌。

　　破流此行若证实了晴阿姨的出身，会选择留在这个自成一格，不被外界商业文明支配的华夏之族吗？他们过去的成长经验，对一切的认知都派不上用场，这里的人甚至还持续着保守守旧的君主制度。

　　像小雅那样，泷族的人因着自身民族性有强烈的内外之分，就算在中央星城落地生根，也不曾让周围的世界同化，但对外接触时又相当灵活，也许这样比较适合现代做法。

　　白羽无法想象，破流是否能抗拒李族的强大拉力，夏族保留了太多古老禁忌，即使现代学者想研究他们到底受到哪些文化影响都困难重重。

　　这个世界并不开放，连小雅也都在开始时就放弃接触，如果破流真的是被带入了这里……

　　白羽苦笑。

　　还真是一大挑战。

　　「喂，喝点热汤吧！隔壁朋友拿来送我们的。」花倩玉手里拿着两个漆碗，容器在堆火边反射着水光。

　　「出外从简，石头汤也胜山珍海味。」他挑着墨痕似的眉毛在白羽身边坐下，流露某种不羁的野放气质。

　　于花倩玉是精彩的一天，他有点讶异那个少年还能这样平心静气地坐着发呆，可惜那身白衣都弄脏了，不过外出还会穿一身白就是没常识的象征，还好质地是麻布混织物不难洗。

　　「石头汤？」白羽好奇地问。

　　「呵呵，这可是连皇帝老子都喝不到的逸品。」他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布袋，里头居然是瓶瓶罐罐，挑选了几样往碗中洒去，还嫌不过瘾想染指白羽的份。

　　见白羽防备地用手挡着碗口，花倩玉呵呵笑。

　　「怕我下毒还喝别人送的汤？这是花椒，调味的。」

　　等白羽乖乖就范后，他朝内圈的营账看去，对于白羽的妹妹先一步休息显得有点不舍，复又转了回来，就着碗缘喝了口，咂咂有声。

　　「所谓的石头汤，首先是从某个从事料理修行的人拿出珍藏的某种秘密石头开始，将石头放入滚水中，邀请一同歇脚的旅人轮流放入自身携带的食材，同时由最先的那个人决定味道，当所有食材都放完了，他必须煮出一锅所有人都能吃饱并感动的好汤。」花倩玉说得煞有其事。

　　「并非每次都遇到相同的人物，每个人携带材料都不同，所以石头汤的味道就算煮过千百次也不会一样。」

　　「这道料理还真有趣，将可能会有所冲突的味道调合到极致的和谐，是应那句四海一家的古谚吧？」白羽微笑道。

　　「白小弟你也喝出滋味了。」花倩玉将碗靠着膝头斜坐，慵懒地拉长身形，也跟着看着堆火，定时补充木柴好让火焰不熄。

　　「守夜挺无趣的，倒说说你们家是山珍还海味？」

　　「家父家母跟着远东商队旅行，勉强可说是小康，所以他们将我送到外地的学园读书。」

　　「嗯哼，我家在沌光城东，一家六口全靠我在天京替人做事养活，前阵子我难得回乡就是帮妹子买办出阁琐事，嘿，总算少了张最会吃的嘴了。」

　　「恭喜令妹觅得良缘。」白羽诚心诚意地祝福。

　　「听说你和千千姑娘进京想找人，王二叔才将你介绍给我，我工作的那户人家，在天京里算有头有脸的官人，底下仆役一多，倒是不少小道消息可以听，喏，问吧。」花倩玉望着火焰吞吐，忽然转眸向着白羽，看穿他意不在享受旅行浪漫，而是有着心事。

　　「多谢花大哥，我想找的人应该姓李，名字是破流，破碎的破，流水的流，我那朋友只知家在天京，可能不只平民百姓，但不知天京有多少足以自称李族的人家？」

　　「这名字倒是挺霸气，人有何特色呢？」花倩玉就着火堆的温暖打了个呵欠问。

　　「呃，她是女子，年纪和我差不多大，手上总是绑着绷带，是习武之人，和一般夏族最大差别在于眸色是墨绿。」白羽在地上以树枝大略勾画出破流的轮廓神韵。

　　「你说的事可奇妙了，一般天京人可不会有眸色杂异的情形，若是照你所说，大户人家的千金和外族混血，虽是可能隐瞒啦，不过纸是很难包得住火。」

　　「花大哥误会了，她在北方杰弗炎斯联邦的首都中央星城出生长大，严格说来我问的是她夏族血缘的亲戚家，前阵子不久她说要回去看看，碰巧我也想来天京游玩，却联络不上。」白羽镇定地描述前后关系给花倩玉了解。

　　「喔，光凭一个姑娘名字你想打听人的下落，难如登天，天京粗略地说人口也有五十万，有几种李氏会自栩大族好和我们这些升斗小民的同姓者区分，所以外地人很容易搞混就是这样，就算是其他黑夜市的人，没在天京待过，也是不了解这些贵族豪室的古怪脾气。」

　　花倩玉毫不客气率先浇了白羽一头冷水，以免他抱着不正确的期待。

　　「请问到底李族可能有哪些来历？」白羽虚心求教

　　「要看你想找大族还是单纯姓李的，最常见就是和皇族扯上关系，无论是宗室女，还是旁系祖上沾光，就算没落得再厉害都很难舍弃李族称号。再来就是当官的，虽然夏族已经失去当初的版图，但天京里为了和皇族一起运作大内，还是保留了一批京朝官，嗯，像我工作地点在工部尚书李修采的尚书府中，那可真是气派极了。」

　　「就这样吗？」无论破流属于哪一种都够让白羽头痛了。

　　「当然不止，还没说曾经被皇帝赐姓的例子，另外还有些特殊职业传承的世家，记得有户专精医术的李氏，祖上就出了四个御医，另外最近积富三代的商客为了打入天京上层阶级也模仿起我刚说的那些贵族派头改姓起来。」

　　花倩玉滔滔不绝地说完，在本地人的解释下，白羽发现光靠先前的资料实在太薄弱了，又更加体认到天京这座古城的封闭神秘。

　　看来他得拚命把握任何一丝一毫可能联系到破流的线索了，白羽暗忖。

　　「对了，花大哥，看你虽然只是护院，但谈论起时事颇有见地。」

　　瞧他打起山贼的狠劲，号令起众人动员时果断冷静，又听说他一年至少独自跑四五趟这段人人必须成群结队的山路，白羽佩服道。

　　花倩玉双眼一狭，用筷子敲着碗。

　　「谁说我是护院了？今年才又升职，我是工部尚书家的二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