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园物语》林賾流

299、第三章 夜会黄裳 (3)

　　海新社有很多奇观，比如说，大燕子、小燕子还有尚未长齐羽毛的燕子的庞大小区生态，笛子（小三）与小提琴（亚契斯）合奏〈苏三起解〉，暗器与魔法无视跆拳道地彼此ＰＫ，更比如说，总是趴在榻榻米上睡得很香的副社长。

　　一个外表普通，最友善的说法也只是可爱的女孩，穿着从头包到脚的运动服，正怯生生地盯着一段距离外的沉睡少年。

　　她知道海新社大家都很强，能够当上副社长一定是非常厉害吧？对于强者有些畏惧的她，一直不敢和原先就在社内的前辈好好论交。

　　但是，她其实背负着一个秘密任务，刘易斯自告奋勇对第二神学院领导学生，同是她的直属学长拍胸脯保证，自愿来引导这些学部的迷途羔羊。

　　她的女性身分纵使在开明的第二神学院，亦是种不言明的尴尬，因此才会由品行和修养都高贵无比的领导学生来担任她的引导者和照料生活起居的学长，在纯男性的学院里，不至于有暧昧传言。

　　如果能够感化一个咒术学院生重回义人的道路，那她的努力也许能被神学院稍微认可。

　　就算海新社是这样一个异教徒、无信仰者和偏恶魔主义的集合体，刘易斯也会坚强地走下去，而且她发现除却信仰问题不谈，每个成员都是好人。

　　这让她几度想要传教，却迟迟无法开口，因为他们对基督教表现出的兴致缺缺是那样理所当然，但也没有干预刘易斯信仰的意思。

　　所以她只好告诉自己，先来这个社团运动，强身健体，也可脱离被指称为弱女子的污名和潜在人身危险，毕竟海新这边实在没什么压力，是刘易斯少数能松口气的地方。

　　第一次看到男生睡着的样子。

　　对副社长只有数面印象，白羽好像很少笑，他们应该同年，但和其他人比起来，白羽的模样行为要格外严肃。但他现在睡着时，表情就要柔和多了。

　　刘易斯忽然脸红，她身为未来神职人员，怎可这样放肆地打量一个异性？

　　不过他好像很累的样子……

　　「嗨！刘易斯，妳好认真喔！听说妳每天都来海新呢！」破流大步流星地走进来，一边绑着腰带，见白羽睡在角落，马上诡笑着跑过去，一脚踩在他背上。

　　嘴上夸奖刘易斯，乃是最近鲜少露脸的社长心虚所致，社员比社长还要规律出席，实在不是件光彩的事情。

　　「呃，社长，这样做不太好吧？」刘易斯出生到现在，哪怕是在她舍弃女性身分，作为一个男孩在外生活时，都还是尽量保持彬彬有礼，何况这样欺负朋友？

　　「没事！这家伙欠磨练，会睡觉是精神太软弱了！」平常防心重得和什么似的白羽居然还没醒？

　　破流不自觉把小脚放在好友背上，托着下巴沉思他最近玩什么搞得这么累？

　　想得出神，没发觉一只手摸到足踝上，用力拉扯，重心不稳往后摔，百年难得一见地被白羽撂倒。

　　少女右手往旁一拍卸去冲击，再一看白羽已飞快翻身跪坐，只有那头乱发泄漏他之前还随性地睡着的证据。

　　「喂！你怎么可以突然拉我！」害她在新社员面前丢脸，破流折折手指打算扑过去夺回面子。

　　「那要问妳干嘛踩我？」这个破流一上场就是危险分子，白羽再怎么笨也不可能无防范地把弱点亮给她，虽然没打算与她拆招，还是小心提防着对方忽然发难。

　　有其父必有其女，玄宗就是以偷袭出名的不要脸高手，真的是不要脸，所以破流之父都是蒙面开动，连晚辈的小雅也曾吃过暗亏。

　　「天气凉，我好心叫你。」见白羽清醒，再闹他也没意思，破流索性盘坐在约有十五平方公尺的榻榻米练习场上，懒懒地做了几个后滚翻，松松筋骨。

　　「像只猴子似。」白羽失笑。

　　身边认识的女性几乎都是文静娴雅的类型，纵使高傲主动，也都有种矜贵娇气，就连九宫学姊，虽然老爱扯些令人无言的话题，也就是刁钻了些，唯独破流，这皮蛋不知像谁？

　　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做爹的，白羽撑着脑袋的手一松。

　　朋友混熟了就会变这样吗？

　　蜡烛两头燃烧，又要打工又要上课，原本白羽计划还是有些时间让他游山玩水，没想到扯上极天丸和兰宁，为了防止他们有意或无意的破坏，纵使有心想探探太上丽阁，也没那多余时间。

　　「猴子有什么不好？爹夸我五禽戏里猴形打得特别好咧！」但破流近日奉学长的建议，不宜过度锻炼，因此她来社团活动只是修正刘易斯的动作，之后就热身兼聊天，这对从小习武的少女比睡觉还要简单。

　　「嗯……」

　　无来由地一惊。

　　白羽从压肩动作中抬头，发现破流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专注的眼神格外炽热，认真地和破流对峙是件具备压力的事，因她不会躲闪，非要瞪到你认输为止。

　　「怎了？」白羽心虚地摸着鬓侧，他确定化妆在离开广雅昆仑时都有彻底卸掉，到底还是有点做贼心虚，他不能肯定小三有没有察觉，然后又和海新的人提及他在广雅昆仑上偷偷打工的事。

　　「我只是突然发现，咒术学院的人大都有黑眼圈哩！」

　　「这种没营养的事亏妳想得到！」白担心了，白羽擦了擦额头。

　　「白羽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某人的直觉就像野生动物般灵敏。

　　「没有。」某人的微笑也平静得可以捏朵花放在胸前了。

　　「你上次才拖着小雅去冒险，还很见外地不让我跟。」少女记恨地磨牙。

　　「那是任务，有人数和条件限制。咒术学院的任务总不能到处聊对吧？」提到神行翼的意外，白羽表情丕变，神行翼任务到最后是个满是缺陷的结局，无论如何想起绝不会愉快。

　　他庆幸破流没接触过这些残酷的阴谋血腥。

　　「你身上有种味道。」破流又转过头来。

　　「我天天洗澡的。」白羽哼了口气。

　　「不是说那个味道。有点香……是花香的样子？你用香水？」

　　他被迫清晨去采野姜花给兰宁的事露馅了吗？那些小鸟只会叽叽喳喳地缠着兰宁念小说，把体力活都丢给他！他是人类！人类是不需要早起也不用吃虫的！

　　「可能是经过花丛染到的吧？」

　　「神神秘秘的，你最近都不见人影，到底做什么去了？学长说你好几天没骑的卢出去了。」

　　「这我才想问妳，下课后人就不见了。妳到底在忙什么？问晴阿姨，她说妳也没有回家，都在忙学校活动，最好妳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学校活动，一年七班二十一号，破流同学。」白羽站了起来，打直腰板继续解释。

　　「我是去帮东方学长的忙。」

　　「喔。」这才想起白羽常被那些怪人学长姊拖去做些莫名奇妙的事情，其次就是待在无聊社团里当人家的幽灵社员。

　　「我也是……去帮学姊的忙。」少女飞快转移话题。

　　「快要段考了耶！」对高中生来说，不会因为遭遇再奇幻就自动减免的死线，开始亮起红灯。

　　「……」少年侧着上身，从门口吹来的寒风扫得他满脸唏嘘。

　　「我可以依靠你吗？」只有这时候，破流会用「白羽好帅！白羽是大好人！」的目光瞅过来。

　　「这次可能……都要靠小雅了。」白羽心里想的是，他到底能不能有时间参加考前恶补大猜题读书会还是个问题。

　　如果他不想目睹兰宁找到学部来的悲剧，就得尽量待在广雅昆仑上。

　　爬梳了下浏海，继续迎着风沉思该如何面对沉重的现实，因此他没留意破流又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

　　「怎么了？」

　　「白羽，你练服没穿好。」

　　根本不像，但怎么会想到那个人呢？难道是身材差不多的关系？

　　破流拍拍手，决定不烦恼这个无来由的插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