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园物语》林賾流

258、第五章 动如飞雾 (3)

　　继妖藻深入研究区一阵时间后，另一队人马也进入了研究区。

　　先锋和烟幕同时以隐客设置的吓阻爆炸为讯号，展开入侵动作，差别只是先锋一开始便蜇伏至流星壤的仓储区，比起烟幕组起步要快，待泷清雅及白羽穿过仓储区域下达研究区，妖和藻已经移动到中后段的区域。

　　白羽和泷清雅离开展场的时间极巧，不知大厅发生了一场腥风血雨的气体爆炸，对于身后紊乱一无所知，只当作隐客引起的混乱，却不知真正的恐怖攻击已经到来了。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看见构造简单严格，毫无任何指示标志的走廊，白羽浮现了茫然。研究区本身是个大迷宫，就算拿着地图有时也未必确定走到哪，何况路线图得靠默背。

　　这处蜂巢结构体比眼睛能看见的更复杂，有的路径只通入几间研究室，也有被分成双层或三层的走道，甚至要往前通行的入口，还设置在其他研究室里。

　　整个研究区既层层又成套，唯有长年定居在此的人才对这种设计习以为常，全区通行是少数人才能拥有的特权，复杂的动线设计其实不会造成实际使用这些处室的研究者不便。

　　为了区隔不必要的接触，不只是不同项目的研究者，还有像是藤旭那样被邀入参观内部的贵宾。

　　隐客虽拿到今川集团总部的结构图，能够参考的仍以地面范围居多，进入研究区以下就是概念性的分层，比如介于研究区和核区之中的秘密层，本身并非建筑构造，而是一处超现实空间，因此研究区和核区之中，并无实际物理路径可供通行。

　　所谓的「秘密层」是由御术师创造的虚幻空间，通常用来作为大型魔法装置中心或是个人需要作道路隐藏之用，原理并非出自元素魔法体系，而是太古魔法的应用技术，属于少数无法分类、近代也完全失传的禁术。

　　迄今有能力进驻古代秘密层进行管理的御术师非常罕见，能创造秘密层者更是凤毛麟角，秘密层因为是不存在实体的空间，无远近距离之说，就像镜子里的世界一样。

　　理论上，白羽和泷清雅按照计划前进，只是速度比起先锋要徐缓不少，只要按照隐客所说的路线前进，就能刚好避开警卫巡逻和监视眼的过滤，万一被研究人员发现，由于今川集团内部的研究人员大都不问世事，只要告知对方为了躲避恐怖攻击才因此迷路，身为VIP客户应该能拖延一段时间。

　　但他们办不到像妖藻那样硬是前进到存放神行翼的可能地带，或者如同狙击手那样深入核区和智能核规则交手，烟幕的使命很单纯，就是尽可能和前两组保持接近，好让他们在任务目标达成时的回头行动或者突发状况需要交代时，减低联系的困难度而已。

　　所以烟幕组可以容许较大的过失和误差，但不能停留原地，万一被今川集团的人发现，受到的责难也会最小，因为表面上需要被追究的过失行为并不严重。

　　泷清雅再度抓住白羽背心，他正要右转。

　　背诵记忆，对从小被严厉要求的泷清雅，和受过视觉训练也相当喜爱阅读的白羽而言皆不是难事，然而记忆技巧便有了差别；再者，白羽虽有可重画出一张平面图的本事，如果地图有用的话，天下还有这么多路痴吗？

　　研究所路径皆是二选一，烟幕组发现，才走没几步路，两个人对方向选择上就已发生争议。

　　白羽转身速度愈果决，差不多可以判定他错得愈厉害。

　　「我又走错了？」白羽抓着头，直接询问泷清雅。这番耽搁下来，时间过了不少，进度却是有限，走都走了，总不能现在回家复习数据吧？

　　泷清雅仅仅沉默地转往正确方向。

　　「小雅，你开心吗？」白羽今天便有感觉，泷清雅身上的低气压比平时还浓重。

　　「还是不高兴？」

　　「你很烦。」

　　泷清雅脚步加速，或许他是真的想放任白羽在这片迷宫里自生自灭。

　　「我本来以为你会喜欢咒术学院的任务。」白羽可不喜欢待在明明讨厌又勉强行动的人身边，就他的想法而言，有些事情是用不着舍生忘死的兴趣去投入没错，但至少也得有些积极性，开始是他强拉小雅，不过如果泷清雅真的不愿干，谁又拉得动他？

　　这是个联合任务，就算分化成三组人马，彼此的行动仍是为了互相掩护接应而设计，白羽不愿他们烟幕组反而扯了后腿。

　　泷清雅倏然抽身回瞪他。

　　「你自己一开始怎么说的？」本人不愿承认，只是确实有因为口头承诺被架空而不悦的因素在内。

　　泷清雅生起气来就不免去想，若他当初不多事参加海新社，就不会在去年遇见白羽这些人，不去认识他，就不用听他说话，不用听他说话，就不会听了他的话信了又发现事情不是那么回事，他原本可以安安静静做自己的事情，却这样被哄骗来了！

　　这是件极微小的误算，泷清雅虽没有因此兴师问罪的念头──那显得太小气，但从小到大习惯的生活方式，说一不二的命令，让他难以接受模糊不清的承诺，这会令他感到非常不愉快。

　　小雅重然诺，他从没想过习惯日常生活中朋友随口约定或是不经意违反的承诺，对他而言就算是小事，也会被要求规矩地办到，所以他罕于应许。

　　他很在意被轻慢对待，没人敢对他这么做，后来虽慢慢融入了一般高中生该如何生活的玩法，对于有些众人默许的堕落规则，泷清雅却颇厌恶。

　　因为，泷星凰虽然严格又讨厌，无论大事小事，他真的一次也没因为泷清雅的年纪，便对小他许多的弟弟虚以委蛇，无形中，泷清雅也受到大哥的影响，相当要求周围人事物的约束与实践。

　　尤其憎恶谎言，谎言是背叛的前奏。

　　泷清雅僵硬地转过脸，他并不想和白羽解释这些思绪，半点意愿都没有！这些出身整天晕陶陶过生活的平民，本来和他就是处在不同的世界观中，散漫、随便的坏习惯一堆。

　　「我怎么说？」白羽紧盯着泷清雅，难得小雅直接表现出来。

　　见他相当好奇，泷清雅心知不妙，匆匆搪塞。

　　「没事！」

　　「我记得自己说过什么。」白羽不至于那么健忘，他只是在想小雅到底在介意什么，他也很介意朋友之间隐藏不说的意见。

　　「不过我那时候对任务内容根本没有头绪，确实我是说得很概括。」

　　「你觉得和你期待不符吗？」

　　他有时候会想，处于泷家的生活方式下，被迫早熟以及保持一个顶点位置，或许小雅想法出乎意料地细腻吧？只是在这方面恐怕他们并没有很多交集。

　　或许是白羽单方面也不想过度深入，但是偶尔他又矛盾地想要探测这个站在□□背景与孤独性格这道狭缝中的少年，内心真正的想法。

　　因为已经是朋友了吧？这不是说是就可以是的羁绊，但也不是说不是就不是的关系，所谓的「朋友」……

　　「啰唆！你很烦，走了。」

　　「我只是要说浪游学长做了他认为最合理的安排，再者说不定我们也会遇到意外的变卦，需要你的能力来应变，你不要太早下定论。」白羽似乎在联合任务的光环加持下大意起来，无视于那条虎视眈眈的宇宙定律，轻快地说着反话。

　　「你，遵守诺言吗？无论是什么诺言。」泷清雅沉沉地问。

　　白羽微愣，一手按上额发，拨开浏海露出额上伤痕。

　　「我没有把你哥的契约当成玩笑，将来有一天，如果我有了女儿，我会履行这个约定，没有理由逃避，这个诺言难道还不够怪诞？说真的我有点后悔。」

　　白羽之所以认为不那么严重的理由是，第一，生死有命，能活到留下后代的那天再说；再来是，他认为自己独身一辈子的可能要大过建立家庭，因此白羽有恃无恐，就是拖着个誓约尾巴不太愉快。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曾经很苛求他人的言语，不容许自己和他人有一丝瑕疵，所以我没有朋友。」

　　比起难以相处而被排斥，更大的原因是，丧失了接受别人的兴趣和意愿，明明了解是尘埃般的小事，但是原则却像敏感的蚌肉，稍加卡入异物即敏感不适，他真正在意的其实不是可有可无的约定内容，而是个人存在依赖的价值观和情谊被轻忽看待，因此产生的失望及后悔寄望。

　　为何人人总要用「破例」来确认自己的重要性呢？白羽不懂，只有安卓尔了解他在坚持什么，但好友却说白羽对小事的约束是不好的，比如说，不忘了说过的话，不约好了又迟到，不答应了又轻易反悔，白羽这种顽固的个性虽然不好，但那是为了坚持最好的东西，无瑕的友情。

　　但好东西未必适合每个人，安卓尔也这样打趣过。

　　自己就是最好的朋友，书本是他精采又专一的朋友，不变之事物，恒有约契的忠实。

　　「学习大众习惯也是一种趣味，这是我姊姊说的。或许你认为自己没有错，但是，别人看起来会很累，偶尔有德行上的瑕疵，会看来更平易近人，因为会犯错，别人才感觉你是能够原谅他们的真实人类。太完美还能包容别人，那不是人。」白羽提起白袖时，心中游过一丝忧郁阴影。

　　「要去忍耐那不愉快的沙子，静待它凝结为珍珠。」少年喟叹。

　　「白话地说，学着把脸皮变厚，给自己一点小惠也不错。」否则就像藻学长那样，完全地不在乎，继续我行我素，藻的先天条件本来就好，后天努力更是超乎寻常地勤劳，琢磨出的光辉就算冷冽，被吸引的也大有人在。

　　但是，这样完美的藻学长，在不愿容忍他人，不要求他人容忍的情况下，就浪游学长的说法，也是几乎没有朋友，何尝又不是一种社交上的缺点？孰好孰坏，却是看人的选择。

　　小雅的脸色更黑了，他倒是宁可对方不懂。

　　一个平常浑浑噩噩，初见面时用歪理硬是辩赢了鸡蛋之论的家伙。

　　「你到底要不要执行任务？」握紧双拳，泷清雅努力保持脸上的面具不掉下来。

　　揍一下白羽如何？轻轻的不要打成残废，还可以继续执行学院的任务就好。

　　恶魔在泷清雅耳畔进行诱惑呓语。

　　「你喜欢我们用高标准互相要求吗？其实我很擅长这个哦！」白羽在进艾杰利前是稍有反省，加上安卓尔去世的打击令他再也没有热情在交友上，因此可有可无下顺势从众，虽然得到不少奇人的青睐，但他却没有太大感觉。

　　「去你的！你少说两句行不行？」

　　「不是，我只是觉得忽然这样做也不错，你就是泷清雅而已，所以不能用你的家世背景和手下来威胁我，恫吓我。」白羽沉思地说。

　　「你见鬼的有把那些放在眼里吗？」泷清雅磨着牙问。

　　「因为我家是平凡家庭，其实我很怕和□□有交集。」

　　白羽虽不因事废人，却仍提防着泷家的行事手段，海新的小雅是一个面向，那决不代表泷家清雅已经消失。

　　在于同伴涉及帮派斗争、血腥杀人、军火制造买卖和攀交政商关系等暗地活动时，白羽不在场，他根本也不会参与泷清雅身为上位领导者不能缺少的血腥训练，那个形式只是不适用于学园生活，因此往往不会被学园的人看见，也是小雅从未在校主动提起的私事。

　　虽被泷家奉为上宾，白羽却能清楚把持两个世界的界线所在，太过深入将导致无法抽身的后果。

　　「你──」

　　乍然间，墙壁冒出一扇门走出白衣女性，冷不防和白羽互撞，她不得不扶住少年双臂，险些同时跌倒，白羽和那张画着淡妆的惊讶面孔相对一秒，泷清雅眼捷手快地打晕女研究员，扶着她靠墙坐下，两人直接反应只有跑！

　　「都是你这白痴！蠢蛋！」泷清雅边跑边骂，他最痛恨的就是像老鼠般跑给人追。

　　「什么？那又不是我故意的！」白羽不服气地反驳，乃因不可抗力作祟。

　　后方传来规律果决的跑步声，纵使泷清雅判断那是人类而非造命，亦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保全人员，完全讨不了好去。

　　还太早了，就在这里放弃认输，白羽不愿意，泷清雅的自尊也不允许，因此他们下意识都舍弃了原本说好以安全为上的反应扮演，选择前进。

　　转过一个弯，走道中飘浮着巨大黑色圆形。

　　这里怎会有个黑色圈圈？是像预天术院那种自由屏幕？没空研究了！

　　两人决定绕过黑圆继续逃跑，黑圆猛然扩散，长成几乎堵塞整个走廊断面的大椭圆，白羽紧急煞车，但仍然无法保持平衡，眼看就要扑入内里未知的黑椭圆中！

　　这时，背后的同伴以武术家的优秀反射神经做出补救！

　　「不要乱跑！」

　　泷清雅紧急扣住他背心，在白羽鼻尖即将触及不明黑圆表面的瞬间拉住他，然而，黑圆却像狡猾无匹的怪物，更加急遽地扭曲变形，连泷清雅一起吞噬，待警卫追过转弯，却只见毫无异态的走廊。

　　入侵者彷佛烟雾般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