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园物语》林賾流

24、第二章 恶灵舞踊 (2)

　　「啊──」

　　这回藻可有了万全准备，不等妖沾身就卷过他右袖重心下转一记单臂过肩摔，顺便放手让人飞了出去。

　　妖不偏不倚掉在最不想着陆的落点上，局长又在此刻下令启动照明，周遭顿时亮如白昼，没办法，发现线索总要明着查案吧？这下让眼冒金星的妖一开眼就和头颅及前胸满是白色蛆虫及碎骨烂肉的男性尸体近距离相会，俊秀脸蛋不免黏了几条肥嫩小蛆。

　　藻见妖吓到差点没鬓发皆白的惨样，毫无同情心地笑起来。

　　已经震颤到无法出声的妖，被时川浪游单手拉起，回过神后立刻疯狂抖着衣服。

　　「这是？」

　　局长戴上塑料手套，屏住呼吸探向前，同时瓦德法医和藻也趋近尸体，该具赤裸男尸身上只虚掩了外衣，就这样躺在土壤新翻的坟坑外围，时川浪游往土坑内探视，坟坑里露出古老的石棺一角，干净得不可思议。

　　「局长，藻小弟，请让开让我接手工作。」

　　瓦德法医唯恐青年们沾染尸毒，就要隔开两人。

　　藻冷瞪法医一眼，说不出掺杂了些什么的目光，瓦德当作是这名傲气青年对自己打断他所表示出的不满。

　　「瓦德，尸体就是最好的述说者。」

　　局长当然不是对尸体无动于衷，尤其这具死状又这么恐怖，但如同他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一样，他必须倾听任何可能线索的「诉说」。

　　「对了，这是什么？」

　　冷不妨把证物袋内盛装清水的玻璃瓶递到瓦德法医面前晃了两下，局长疑惑地问。

　　「这不是被害者原来拥有的东西？好像有人事后才扔到那老师身上。」

　　从玻璃瓶身位置与干净程度判断，藻半是确定地开口。

　　「你怎么知道他是老师？太强了！」

　　妖脱口而出，再被藻赏了头顶爆栗。

　　「妖，看看尸体的指甲缝和外衣，都有沾到一点粉笔灰。」

　　时川浪游好心替妖指导迷津。

　　「阁下观察能力不错。」局长赞美道。

　　「瓦德，麻烦将证物带回局里化验，先通知其他两队来这里会合。」

　　局长很自然就要将玻璃瓶交给瓦德，忽然被人挥手阻拦，鹰宫都司不解回眸，时川浪游带着微笑，摆头示意此举不妥。

　　「时川先生？」

　　「让瓦德先生检查证物是否恰当，我认为还有再议空间。」

　　太多物证就是在这段现场搜证过程被污染或遗失掉包，藻的解剖结果与瓦德验尸报告出现了明显矛盾，若时川浪游信任同学院的藻，他就势必得将怀疑矛头指向这个长年担任专家证人的老法医。

　　时川浪游选择了藻，原因无他，与一般法医相比，藻却是拥有异种生物解剖经验的偏门专家，且有一半是偏向医学院的研究兴趣，论知识他绝不会输给任何外科医生或大半职业法医，而更别提在处理人类受到超自然存在伤害时的观察锐眼了。

　　更重要的理由是，藻不会骗他，外人就不一定了。

　　「你说什么？」外表给人慈蔼印象的瓦德法医反应激烈，连说话都激动地带着抖音。

　　「局长，将瓶子举高透过光来看吧！这可不是什么液体。」
　　时川浪游垂手道。

　　光洁的瓶面玻璃和清水内容物在照明下反射出璀璨亮光，鹰宫都司稍一瞇眼，停了一、两秒，「清水」开始蠕动起来，几缕纤细如发的透明细丝从水面抬头直立，这才发现之前以为是清水的液体，原来是由无数细丝状虫体堆栈的集合物。

　　接受强光刺激，透明虫丝逐渐产生明显扭曲的活动迹象。

　　局长本能作恶，仍是拿稳证物袋，不过已停下将玻璃瓶递给瓦德的动作。

　　藻此时由胸前口袋拿出一支装了浅蓝液体的试管，时川浪游请局长关掉照明，迫使四周又回归黑暗，藻手中的试管赫然出现数条荧光细丝上下游动！

　　经由藻染色过的荧光虫丝，和局长手持的细虫看情形似乎系出同源。

　　「若要说我们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你和Naiad Pub案件有所牵扯，应该是藻和妖验尸回来后，我比对藻的意见和你的验尸单。结果，藻怀疑尸体凝血现象不正常，就偷偷取了某部分血块，我们在办公室讨论，他也趁机走到鉴识科调查血块。」

　　看着瓦德表情开始动摇，相较之下时川浪游更是气定神闲，大手安抚着因众人之间异变而面露不安的时川荻，妖还搞不清状况，藻则面无表情朝对瓦德。

　　局长无言听着，他早有预感让艾杰利的人插手事情会有意外进展，但他没想到他们查的是自己人。

　　「藻查出血中寄生了一种虫，碰巧他和医学院挺有交情，对这种虫有点概念。『天使之发』专门寄生在中枢神经和脊动脉内，分泌毒素造成寄生者的强烈幻觉现象。 『天使之发』会在生命周期七小时循环间分泌足够的毒素改变寄主组织，如果毒素浓度不够高，便会来不及繁殖即死去，虫尸萎缩代谢后，和细胞废物相混，很难查验出来，听说因为这个可控制变因，中央星城有人将『天使之发』当成新型毒品卖给不知情的人充作人体实验。」

　　「人体本身具有防御功能，要找出适合做为生物毒品，又不会立即危害寄主健康的高风险物种机率上非常低，换句话说，所谓的生物毒品连人体实验都存在各种不安定性，若要使用这种毒品必须做好防护措施，不是普通人能享受得起的高价药物。」藻以两指挟着他从被吸血的尸体上采样到装有虫标本的玻璃瓶。

　　然而因生物毒品不会因为价腾而失去竞争性，反而是稀有性抬高了身价，因生物毒品具有两种对滥用药物者而言最宝贵的优点，第一是超乎其他毒品能产生的快感，第二是不会产生抗药性，每次代谢后，身体会恢复到有如没吸毒过的一般状态。

　　「如果一次服下过多的『天使之发』，又未接受生理监控，情况就改变了。当繁殖条件形成，虫卵开始随血脉转移，接着虫会转换释出凝血激素，造成寄主血液凝固缺氧死亡，藻的结论是Naiad Pub命案，虽然尸体血液大量消失，但是在被吸血鬼袭击之前，凝血作用就已经开始了。」

　　「关于生物犯罪的受害者，局长应该有相近案例？」藻提出问句。

　　「局内确实曾有过三宗凝血幼儿尸体案例，解剖都由瓦德掌刀，怀疑与莎乐美俱乐部有关，尽管搜证结果并不理想。」

　　局长低低地说，但凝血症状和生物毒品相连的线索他却是初次听到，尽管接触过无数奇案怪事，但更古怪的案件鹰宫都司都看过了，遇到死因不明的尸体却因可能性过多无法联想到这一点上。

　　「他完全没提出和生物毒品相关的报告。」

　　若无及时在「天使之发」死掉前将其取出放到培养液中，事后要找证据就困难了。

　　若全分局深深信赖的法医会是放任搜证时间流失湮灭活体证据的小人，可能吗？

　　一、两次错过还能说是报案时间拖延导致寄生虫死亡分解无法查证的遗漏，可这次Naiad Pub的吸血鬼事件绝对就在采证时间内，若瓦德是清白的，尸检报告上应该不会遗漏这个破案关键。

　　他交给鉴识人员的血样里没有虫体。局长悲哀地意识到这点，而藻却从相同的尸体中采取到活生生的寄生虫。

　　对全体分局成员，瓦德法医一直是和蔼的长者，辅导员都放弃的少年犯在他循循善诱下愿意重新做人，鹰宫都司真不愿相信这样的执法人员会庇护他苦心追查的秘密俱乐部，又或许参与其中？

　　「瓦德，你有家庭我们都知道，你是被迫还是自愿？多久以前开始？」

　　做那些犯罪分子的内应。局长定定地注视着法医，不容他逃避。

　　老人恼怒心虚下怒吼一声，猛然朝局长开枪转身奔逃，弹头击在时川浪游以商业计算机护住局长的银索上，发出叮当清响掉落地面，流出腐蚀性极强的酸液。
　　好个心思歹毒的家伙！妖忍不住要出手。

　　时川浪游比他更快，号令商业计算机组合出数条金属尖索，飞刺向瓦德肥胖背部！

　　「住手！」

　　局长的声音尖利发颤，「别杀他！请将他交给我们警方处理。」

　　在分局里大家如同家人一样，无论如何，事情总要有个了结。

　　鹰宫都司尽管五官依旧带着不寻常的威严平静，却多出痛心意味。

　　毕竟，他们是守护着人民安全的警察，倘若同伴无法守护自己心中的纪律，反过来使制度和同侪信任沦为犯罪工具，这对鹰宫都司而言是种遭受背叛而来的伤害。

　　「他要逃了！」灵活得不像个老人的身形在坟场里东翻西跳，一下子跑出大段距离。

　　「妖，把人追回来。」时川浪游实在不想再见这难堪情景，叹了一口气收回商业计算机。

　　妖足蹬墓石箭步追上对方，身影如夜风骤袭，迅疾无伦，完全不受无光环境的影响，转眼揪住瓦德衣衫，再手刀一击让潜伏在警局多年的恶人伏倒在地。

　　局长联络好其他队员，再一抬头眉宇间的忧伤已淡为冷静。

　　「这次，真的谢谢各位帮忙。」他对时川浪游三人深深一鞠躬。

　　禁入黄带很快拉上，随着人声逐渐聚集吵杂，时川浪游仰望深夜暗不见底的天幕。

　　「凯因老师，你看得很高兴吧？」

　　他这边的情节大致搞定，该抓的人也给逮捕了，剩下审讯调查工作。如不意外，应该能顺利歼灭莎乐美俱乐部，救出幸存受害儿童，只是这些饱受虐待的孩子未来人生会变得如何，时川浪游无法再想象下去。

　　倘若电影剧本在这场游戏中还有其他用处，可能也只剩下结尾的参考部分，时川浪游根本不认为凯因只是让他们体会一桩旧闻这么简单。

　　拐他们进入这世界，看来时川浪游他们选到最为正常的路线，原本预期会遇上吸血鬼的战斗也无发生，简单到让他们就这么跟着局长破案了，其实就算藻不揭开「天使之发」的秘密，按照已知剧情，时川浪游也能透过网络得到瓦德和俱乐部交易金钱证据。

　　但直接由藻的检验结果来戳破老法医隐瞒的真相更加快速，买通法医忽略关键证据这招实在狠毒，甚至连假造证据都不用，只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且异常凝血样本就算经由血液检查，鉴识人员也不知该如何判断。

　　死因不明。

　　有多少张验尸单被如此标记？

　　难怪藻会愤怒，他用巨细靡遗的报告回敬，也是藻特有的典型风格，那是再之后的数天了，直到瓦德被送上警联总部审判之后，时川浪游他们才真正松手。

　　不晓得梓官小学那边吸血鬼对上超级大法师封印战斗的原定情节现在变成什么情况了？

　　记得剧情中既然有大法师存在，那么他们应该就能使用魔法才对，也许只有碰到吸血鬼的人能解禁扮演这角色？随便他们任何一个，应付区区吸血鬼应该还不成问题。

　　想要去那边的现场调查，却看到全无异状的正常景色，留意到梓官校钟居然一声也没敲响过，小学的时间凝固了，这是不许他们进入干涉的意思？

　　时川浪游的自问不曾获得解答。

　　剩下比较令人挂怀的是白羽和破流的组合，感觉不出他们在这附近的迹象，人到底跑哪去了？只要知道剧情，就算没能力对付危险挑战，应该也能躲到安全地方才对，刚才他还在路上看到几个明显就在偷懒的院生。

　　当然，时川浪游所不知的是，他的学妹学弟，一个把电影情节忘记部分并随冲动前进，一个根本就没看过《噬夜》缺乏印象基础，该去寻找封印吸血鬼关键要角的剧情主线，则因为种种冲突变因被排除在白羽和破流的行动计划外。

　　总而言之，这时差不多大半院生都萌生了谋杀馆长的冲动，但他们仍陷在这个诡异世界里，被阻绝在各种区块时空微妙偏斜的限制中，彼此无法有效地联系，至多只是看见友伴残影或闻声不见人，即使想要联络也会就这样错过。

　　此刻窥伺已久的恶灵，才刚刚踏出清醒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