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园物语》林賾流

146、第三章 堕落灵魂 (2)

　　「吵死了！你这个愚蠢的白痴！」

　　白羽的回答如同划空而过的响亮鹰哨，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少年勉强靠着墙站起，一步一步走回战场中，纵使狼狈无比，却散发着一种无言的气势。

　　「这不是你才会说的话吗？」

　　由于第一个考验结束，马上对压制她的几个臭男人踹了几脚泄愤的破流，因弄臣的制约站在角落不得干涉，和泷清雅左右保护着药性未过的天影，以免他被秽民趁乱伤害，破流对于白羽的处境只能站在原地干瞪眼。

　　从没听过白羽驱使这么强烈的语气，破流有一瞬忘了现场凶险，不禁转头对泷清雅道。然后她又瞟了眼天影，这个人大概很少被暗算，如果不是主动去抓那枝该死的羽箭。

　　他们都被弄臣玩弄在股掌中，这笔帐她一定要讨回来！

　　「粗神经的女人。」泷清雅不屑地哼声响应，同样有着被压抑的不悦，他要拿那弄臣血祭的决心愈发强烈了。

　　「你！你！」

　　彷佛见到了什么熟悉外加极度厌恶的东西，克劳德拖着断翼跳动弹起，浑身抖动。

　　白羽对克劳德的憎恶反应视若无睹，愈走愈近，当初在学部的对峙又再度重演，傲慢地对上，只是时空互换，如今一人一怪物的景象却分外诡异。

　　「不要说出来！你敢说我就杀了你！」

　　见白羽表情变化，出现洞悉的冷漠眼光，或许，夹杂些许极难辨认的怜悯，克劳德羞怒的大吼。

　　弄臣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并且自娱自乐在口中加以评论。

　　「照理说，就算是人类大脑的讯息被异种生物刻意保留下来，也只是魔物细胞作为利用的数据而已，克劳德已经被完全侵蚀了，看起来却像还有自我意识……」下巴慵懒地枕在指背上，弄臣恍然大悟的叹息。「原来坏人也有灵魂，有趣。」

　　此时白羽和弄臣皆已发现克劳德的情况不符合异种生物特质，哪怕是诸葛月长给他基因治疗，但以他体态的异变程度，真正属于克劳德的部分早该被魔物细胞取代了，克劳德从学理上应该已经完全死亡了才是。

　　异种生物倘若有个性，通常是魔物利用记忆仿真的演技，但克劳德的反应方式太细微自然了，反而像是真有其人，正因白羽愤怒着。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克劳德的□□虽然已经被蛾摩拉美酒所侵蚀，但他的灵魂还不肯承认这种「消失式的死亡」，反而用凌驾于生前的强大执着控制住原本应该被异种生物自由发展的□□。

　　白羽持续与克劳德对话，正是为了确认这一点。

　　如果是这样，他就必须要改变策略并调整心态来面对，这个狂暴的亡灵。

　　「你在嫉妒什么呢？」白羽侧着头道。

　　「每个人都是付出代价去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你以为偏激就可以当作人人对不起你吗？老实说从以前我就对你这个人的无理取闹很烦了！本来我还想你要是改善自己的态度，大家做个朋友未尝不可……」

　　他低头看着闪烁银光的刃尖。

　　「但是被个讨厌鬼缠久了，我不是耶稣还得把右脸贴给你打。自己播种就自己收割，愚蠢到去吃那种害人的毒品，自己死也就算了，还去杀人，你还想把责任推给谁？」

　　「住口……住口！你才是──」克劳德大怒，跳起当着白羽脑门搧去，满心要那颗可恶的头颅四分五裂。

　　断翼和狂风都妨碍了克劳德的行动，让白羽得以险险闪开。

　　「你害怕承担活着的责任，什么都不敢做，嫉妒又想破坏别人拥有的事物，你才是胆小鬼！可你却──就这样、仅仅是因为自己愚蠢，就杀了我的朋友！」

　　双眼布满了红丝，断续以嘶吼喊出自己的怒气，白羽反守为攻冲向克劳德，感受到先行一步席卷而来的剧烈气流，克劳德拟定主意抽身前扑，非要撕开白羽的身体不可！

　　在即将接触的剎那前，狂风毫无征兆的静止溃散，取而代之的是爆裂的火焰，瞬间遮蔽克劳德的视野！

　　白羽认准方位向下斜刺，碎音枪穿过雀帝火焰耀的焰气，刺入克劳德体内，克劳德发出尖叫，盲目的挥动指爪乱扑，白羽急忙抽身退开，仅有毫厘之差，沾染毒品细胞的爪尖就要挑入他双眼。

　　在那瞬间，两人视线相交，白羽看着那张扭曲而丑陋，即将被火焰吞没的脸，开口想说些什么，却是无言，相反地克劳德却是张开血肉模糊的嘴狞笑，模模糊糊的冒出咒骂。

　　这一连串对打看在三个懂得武术却爱莫能助的旁人眼中，只能说白羽的反应破绽百出，幸好是遇上只会瞎打的克劳德。如果是真的异种生物，其战斗本能会完全发挥出来，现在也因为克劳德的意识占了上风，才让这怪物显得迟钝。

　　雀帝火焰耀与异种生物的魔物细胞剧烈反应，众人只看到一团火球，和在火中露出一截的银白枪身，火焰中传出奇异的崩坏声，然后是意外的大爆炸，视野里只有整片白芒的光！

　　「去死！去……」直到身体四分五裂的瞬间，克劳德还在诅咒白羽。

　　碎音枪本就是极端敏感的高科技物，直接被包裹于火系魔法中，引发了机能互转的冲突，本身储存的能量在雀帝火焰耀破坏下一口气爆发出来。

　　众人只来得及发出仓皇哀叫，更多人的叫声就哽在喉咙，秽民因眼前的恐怖大火，深深震撼了习惯黑暗生活的眼睛，抓着破衣吓呆在原地动弹不得，然后被一股力量推倒。

　　定睛一看，火云被暴风障壁以逆旋的方式往巷口和上空排去，虽然仍能从气流中感受到烫痛皮肤的温度，却没有直接伤害到人体，暴风障壁内还有一层稀疏的水网，勉强过滤高温空气。

　　白羽闭着眼睛，隔绝外界的火影干扰，竭力维持飒然壁强度，额角被秽民攻击时的血口裂开，鲜血流过眼蜿蜒而下，看似泪水斑驳。

　　短短数秒内，爆炸的风压一波波冲击着众人，又和飒然壁互撞，破流发现白羽力竭且跪倒，空气之烫热连头发都开始卷曲，飒然壁外是数百度的高温。

　　捱过了连续爆炸的开头，风壁因白羽无力操控而瓦解，白羽抬起疲累的眼。大火持续延烧上巷弄两旁的建筑，点点星屑从上空飘落，栖息在几具飒然壁护卫不及的焦尸上，大部分被弄臣召集来的秽民都吓坏了，在火舌的舔吻下推挤着冲出生天。

　　爆炸源的火团还持续燃烧着，却已经分成了数十个碎块。

　　「解药！」按着欲搀扶他的破流肩膀，白羽紧张的追问。

　　方才的爆炸，该不会也把解药毁了？

　　少女一咬唇低头一指，顺着破流提示，白羽看见弄臣不时把玩的冷藏装置就放在身边地面。

　　「刚才有阵风掠过，我手上就多了这个了，那个怪人一定是武术家！普通人不可能有那么敏捷的体术！」破流有被人欺身玩耍的懊恼。

　　「快离开吧！这里很危险。」泷清雅知道碎音枪的特性，不会只爆炸一次，把那种等级的自动武器往凝聚自然力的魔法火焰里戳，差不多已算是自杀行为。

　　「等一下，我要看看克劳德……」白羽在阴暗模糊的火影中张望，被泷清雅架住硬是往外拖，趁岌岌可危的水网还没垮之前离开这块虽位于灵枢之上却也恐怖噬人的火场。

　　如此迅速突然的劫数，彷佛大梦初醒，白羽竟有些呆愣。

　　他杀了那个异种生物，他杀死克劳德了吗？

　　「死无全尸，没什么好看的。」泷清雅难得没挑剔。

　　「这算复仇吗？」破流瘪嘴，她一点都不快意呀！

　　比起让克劳德痛痛快快的死掉，她还宁愿警联关他个几百年，就算如此，死去的人们也回不来了，有这么多人悲惨又不值得地因克劳德而死，破流气愤却莫可奈何。

　　「我不是复仇，一命不能换另一命，至少对我这种标准行不通。旁人没资格用当事者的名字杀人，我不认为阿七会喜欢这种野蛮的仪式，再者以绿京博士的定义，克劳德早就已经不存在了。」

　　除了殭尸跳起来报仇，白羽大概不会接受其他假复仇之名的暴力，因为人的一颗偏颇之心，又怎能衡度得了所有的真相、真实和未来？

　　「那又为何战斗？因为配合弄臣的游戏才能拿到默默的解药吗？」破流从白羽刚才表现知道他是真正拚命在打的，用他那不纯熟、破破烂烂的武术和魔法，为了捍卫自己的生命而战斗。

　　「一部分。还有我认为，阿七和所有异种生物杀害的人，一定不希望这个顶着克劳德名字的怪物继续杀人，所以别让这种遗憾再扩大下去。」

　　盛开怒放的红莲，若因此能让人重生，那就太好了。白羽抱着疼痛的身体想。

　　「可是为什么要说那些话？跟异种生物不是很浪费？等等……你们是在对话？」虽然知道有的异种生物是很聪明的，但从白羽态度看来却又像点别的原因。

　　「难怪，我当时就隐约感到有什么在那里。」泷清雅环胸道。

　　「我灵质好，有时候总可以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或许，白羽不会说得那么肯定。

　　在最后的最后，他瞥见了人类的克劳德模样，只有一瞬间，而他来不及看清对方到底是什么表情，白羽也不想去确定了，对他来说，克劳德的印象仅止于此，他不会原谅那个人，但也不打算无谓地痛恨下去。

　　或者这么说，他不想让克劳德的情绪寄生到自己身上，阿七要比这个人重要多了，所以他要记住的人，不是克劳德。

　　遗忘就是一种惩罚，他会跨越障碍，而克劳德已经永远失去了这个机会。

　　弯下腰为破流捻熄裙角不慎沾染的火花，白羽抬头，破流看见他轻松展眉，就像他们初相识时，干干净净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