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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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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偷偷喜欢陆之放的,不止我和蔡丽媛两个,很多水桐巷中学的小女孩子都偷偷的喜欢他,因为他和我们身边的人不一样,他的嘴角总是微微的带着笑意,眼光也温柔可爱,如果你喊他的名字,就算不认识,他也会礼貌的回答。
但是他又是那么疏远,谁会真正有机会成为他的朋友呢?他那么优秀,那么帅,他喜欢穿粗棉布的衬衫,看上去温暖的要命,他的眼睛也总是愉快又温柔的。每天他刚走出校门,就会被黑色的轿车接走。我们都想,就像看天上的月亮,远远的看着,就可以了。
但是也有小女孩子不是这么想的,比如我们班的薛丽,她长的非常漂亮,性格也泼辣大方,追她的男孩子一把一把的。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她长长的睫毛一掀,似笑非笑挑逗男孩子的模样。但是薛丽看不上水桐巷中学的坏小子们,她的目标是陆之放。水桐巷中学的女孩子当时都很不喜欢薛丽,觉得她野心过大,要毁了我们偷偷仰慕的小心思。
薛丽每天穿的特别好看,那时候女孩子都不敢穿露膝盖的裙子,但是薛丽就穿,她还穿吊带的衣服,上面缀着很多亮闪闪的小珠子,看上去漂亮极了。薛丽对我们说:“我要去外语学校找陆之放。”我们说不出来什么,只能附和两句,但是我们心里都想,薛丽那么漂亮,陆之放一定会喜欢她的。
那一天,我们都没有去外语学校门口等陆之放,毕竟谁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喜欢的男孩子被别的女孩子夺走。所以我们都错过了一场“好戏”。
第二天薛丽没有来上学,在我们学校,逃课什么的是很平常的事情,谁也没有觉得奇怪,但是中午吃饭的时候,几个女生就凑在一起说:“你们知道吗?昨天薛丽去外语学校,被他们学校的女生骂了——”
“听说还打了呢——”
我和蔡丽媛当然都不会错过这种八卦,连忙问是怎么回事,就听几个和薛丽关系比较好的女生说,昨天薛丽去外语学校,非常高调的直接进去找陆之放,外语学校的女孩子们本来就看我们不顺眼了,觉得我们是流氓聚集的差学校的学生,还每天晃荡在门口等他们的优等生陆之放,所以当薛丽非常高调的进去问路的时候,没有人愿意给她指路。
薛丽也不是省油的灯,女孩子们不告诉她,她就问男生。那些男生看见她这么漂亮,就算本来很不屑的,也变得客气了很多。薛丽知道路以后,就开始挑衅那些外语学校的女孩子,说什么你们不告诉我自然有别人告诉我啦,你们各个邋遢的要命,有脑没胸,陆之放怎么会看上你们啦,之类的话。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算是撕破脸了,外语学校的女孩子们本来都自视甚高,家里多半也是些有背景的,听到这样的话,当然是一起都愤怒起来。她们抓住薛丽,把她拉进一个小角落里,薛丽本来就看不起这些只会学习的乖乖女,料想她们也不敢对自己怎么样。所以就算面对那么多人,也毫不害怕,一嘴一个脏话,不堪入耳,骂的不亦乐乎。
外国语学校的女孩子终于都被惹火了,也不知道谁扇了她一个耳光,于是大家都你一手我一手撕打起来。薛丽当然不是那么多人的对手,很快就被打的鼻青脸肿。
最后薛丽披头散发的回家了,陆之放当然也没有见着。
听了这件事,我们心里其实都挺高兴的。那个时候,谁没有点对漂亮女孩子的小嫉妒心,听到她倒霉了,我们都觉得很痛快,又怀有小小的轻松感,想,陆之放不会被夺走了。
于是下午我和蔡丽媛又去外语学校门口晃荡,希望可以看到陆之放一面。
然而我们没有想到,被外语学校女孩子讨厌的,并不止水桐巷中学的薛丽,还有水桐巷中学所有的女孩子。那天我们在外语学校门口晃,就看到很多女生不屑的对我们翻眼睛,我们一开始也没有在意,后来就听有女孩子路过我们身边,说:“什么破学校,一天到晚在我们学校门口晃荡,我们可没有流氓混混。”
我们有点不知所措,蔡丽媛心里不高兴,就回了一句嘴:“你们才是流氓混混呢!”
这下昨天沉淀下来的仇恨又被搅起来了,外语学校的女孩子都非常愤怒的看着我们,蔡丽媛也知道可能说错话了,紧紧的抓着我的手臂。我其实并不怕打架,但是总觉得在学校不太好,万一陆之放出来看到了呢——
正在这时,何小全骑着一辆破自行车,驮着几包土豆,路过这里,看到这个架势,他笑起来,丢了车子,把我们护在身后,说:“干什么,丑女人?你们要对我妹子做什么?”
外国语学校的女孩子本质上都是没经历过什么风浪的乖乖女,一看到真流氓何小全,全有些害怕,何小全看到她们害怕,就更嚣张了,手里拿着把小刀,嘴里也开始没三没四说些什么,那些女孩子听不惯,有的竟然哭了出来。外国语学校的男孩子们看到女同学受欺负,当然都站了出来。这下子事情估计要闹大了,我有些害怕,毕竟对方不是以前打架成风的混混们,而是精英中学的精英学生,无论怎样动起手来,最后倒霉的肯定是我们。我连忙拉何小全,偷偷说:“小全,你妈还等你把土豆送回去呢。”
何小全却是个人来疯的主儿,越是劝他越不听,眼看就要打起来了,外语学校的书记啊校长啊什么都奔出来了,带了一帮人,把我们隔起来了,喊着“不要打不要打”之类的。我连忙拉着何小全就跑,何小全跑了一半又回去拖他的自行车,总之场面是混乱的要命,后来就演变成了,外语学校的学生把水桐巷中学的混混都赶跑了,这样的版本。
就在这件事发生的第二天,几个星期没来上课的沈默来学校了。我一进教室,就看他坐在桌子上,玩着一支小刀,我想当做没看见,他却忽然跳下来,拦住我的路,问:“外语学校的学生欺负你们了吗?”
我心里想你管得着吗,嘴上却说:“嗯,欺负了,怎么着?你帮我讨回来?”
沈默的眼睛一亮,像是冬天的星星一样,冷的可怕,却又很漂亮。他笑起来,露出一颗白灿灿的虎牙,说:“当然,谁敢欺负咱们水桐巷的人,我一定让他们趴着求饶!”
后来就陆陆续续听到传闻,比如外语学校的某男生回家的路上被人打了啊,或者女孩子被勒索了啊,这样的事情。我想,这不是沈默的风格嘛,他从来做事都不玩阴的,要来就是光明正大的干架。后来才知道他身边多了个狗头军师高八本,这些坏点子都是他出的。
外语学校的学生当然也不都是好惹的,他们学校多的是有钱有势人家的孩子,也有几个二世祖,家里钱多的发慌,平时混地头,也多听过他们的名字。知道自己同学被人欺负了,他们也怒了,于是就双方都传了口信,约好哪天哪时,在某个巷子里面决胜负。
我一开始是真的不想去参合这件事的,我现在对打架啊什么一点兴趣也没有,满脑子想的都是陆之放漂亮的眼睛。但是既然沈默说是为我出头,我也不得不去看一下了。
那天晚上我扒了几口饭,就跟妈说,要去同学家,我妈眼皮都不抬一下,只说了句:“年纪大了,自己该管管自己了。”我猜我妈大概是知道我要去做什么了,不过当时也没顾得上。那天的夕阳非常漂亮,晚霞染红了整个天空,绚烂极了。
我跑在泥糊糊的小路上,我的影子在红橙色的空气里轻快的跳动着。
到了约好的地点,外语学校的人还没有来,沈默站在那里,看见我来了,他一笑,说:“你什么都别干,看我们打就可以了。”他的眼睛在阴影里闪闪发光,斜射的夕阳让他一半金灿灿的明亮,一半却浸在浓黑里。近一年来他长高了很多,那些线条有些青涩,却修长又健康。我看着他,忽然想,原来那个傻兮兮的小孩子沈默到哪里去了呢?现在这个骄傲的像豹子的男孩子,又是谁呢?
外语学校的人很快也都来齐了,大家放了几句狠话,就打起来了。
我也有两三年没看过人打架了,这次看他们打起来,忽然觉得以前自己的板砖和钢棍都是小儿科,他们可都是上弹簧刀、西瓜刀的了啊!我有些害怕,想,沈默现在怎么了,都开始玩这样的了,有什么样的敌人,是凶狠到非得用刀子的吗?要是他能搞得到枪,是不是就会一枪杀一个了?
想到这里我不寒而栗,昏暗的巷子里面,沈默身影矫捷又轻盈,他的眼睛那么亮,又那么骄傲,真像一头漂亮的豹子。但是我并不高兴,我总觉得,他快要疯了,他的眼里总有一股叫人害怕的戾气和偏执,必须要有个人拉住他,不然他就会越来越疯,直到毁灭自己,也毁灭别人。
他把一把弹簧刀使的像一片白光,有些血点儿溅在他的脸上。他的脸惨白惨白的,眼睛就愈加的黑。一个人看打他们打不过,就转身向我冲来,我手上没武器,也没有防备,真正吓了一跳,我侧身躲过他的刀,就看见后面沈默一个转身,追过来,把刀刺进那人肩胛骨里。那个人尖嚎一声,沈默就这么安静的看着他,并不松手,那把刀一直插进去,他还转了转刀柄,皮肉之间发出吱吱的声响,那人的血顺着刀柄往下淌。
大家一下子都傻了。
我吓了一跳,想,完蛋了,真要出人命了——
就在这时,巷口窜进来几个人影,喊道:“快跑,快跑,条子来了!”
我们像被油煎了的活虾子,都拼命的跳起来,向四方窜。要是被抓着,可就完蛋了——估计大家都是这么想的,连那个受伤的都被人架着跑了。我当时也跑,虽然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但是还是想不能被条子给抓住了。我跟在沈默后面,在深夜的城市里,漆黑的马路和冰冷的路灯之下,沈默的脚步轻巧的像一只猫,敏捷的像一头羚羊。我几乎跟不上他,但是不知为什么,一个声音在告诉我:跟上他,跟上他——
我气喘吁吁的跟在他的后面,可能是久不锻炼,渐渐就落下了很远,终于被一个垃圾桶绊倒,我踉跄的趴在地上,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了。
我们的跑步声惊动了路边住宅里的狼狗,它们狂吠不止,挣的铁链子哗哗的响,霎时间有无数狗应和,凄厉的狗叫声此起彼伏,响彻了整条安静的小巷。
心脏跳得像是要窜出喉咙,我喘不过气来,想,完蛋了,这样子,条子不会听到声音来抓我们吗?正在这时,我听见前面沈默一声低吼:“谁?”
我吃了一惊,抬起头看,就看见惨白的路灯之下,沈默警觉的站在那里,身子绷得紧紧的,狗叫声渐渐安静下来,一个人从黑暗里走了出来。灯光太昏暗,我看不清他长得是什么样子,只听到他笑起来:“你好,有什么麻烦吗?”
我大吃一惊,差点没有喊出来,那是陆之放的声音!我怎么会听错?他的声音那么好听,那么温和,就算在这样冰冷的深夜,也和缓温柔。可是,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这栋巨大的洋房,就是他的家?
我那一瞬间,想的竟然还是:真幸运啊,知道了陆之放的家,那么就不用每天躲在外语学校门口等他了,也不用看外语学校的女生们的白眼了。
沈默没有做声,我看见他慢慢的从腰后摸出那把弹簧刀,他的手一点也不抖,指甲在灯下里泛着冰冷的银光。我惊叫一声,想也没想就扑了上去,说:“你要做什么?”
沈默毫无防备,被我一扑,整个倒在地上,我压着他的手臂,说:“你敢——”然后我发现不对头了。
沈默毫无反抗,他的手臂滚烫滚烫,而背后有一大片湿粘。我展开手掌,就看到一片鲜红,在惨白的月光下,触目惊心。我那时候连害怕都不会了,只是浑身颤抖。陆之放把我拉起来,把沈默架进去,我牢牢的抓着沈默的手不放,吼道:“你要做什么?”
我的话还没有喊出来,陆之放微微皱眉,冲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虽然皱着眉,嘴角还是带着一丝笑。他多么好看啊,我一下就呆住了,任由陆之放把沈默架进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