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人惦记炮灰男配》狸花和大橘

4、将军的“小娇夫”

　　冬日的清晨十分干燥，沈周捂着宿醉的头转醒。

　　入眼是红艳艳的纱幔，香炉里阵阵的熏香让沈周整个人浑身无力瘫在床上，只能怪昨天贺景峪非要多灌他半杯酒，好在今天是休沐日，官家放假的日子，沈周放心的闭上眼，想要多睡上一会。

　　猛然睁开眼，鲤鱼打挺般从床上惊坐起，匆匆从倚红楼的小门溜出去。

　　宋国的早市称得上都城的一绝，眼下临近晌午，到了闹市最繁忙的时刻。

　　人来人往，四处吆喝声，沈周在人群里被挤得衣衫不整，堪堪从人群里挤出来，坐在馄饨摊位上，呼出一口气，来不及喘息，对忙着招呼客人的大爷说道：“老伯，来碗馄饨。”

　　在满棚子的热气里，大爷皲裂的手拿着大勺在锅里搅和，灶火烧得正旺，厚道笑道：“这可是今天最后一碗，客人来得真是时候。”

　　沈周看着满棚子吃馄饨的人，个个吃得热火朝天，咽咽口水不忘和大爷搭话：“老伯，怎么不多做点，生意正红火呢不是？”

　　“老了啊，身子骨不行了，这把年纪，就是卖个念想。”老伯将馄饨端上桌子，双手在白围裙上擦拭，乐呵呵看着沈周，“尝尝我的手艺。”

　　这年轻娃娃来了几次，次次被人打断，他看着也可怜，故意多放了两个馄饨，正好让他包了圆。

　　沈周舔舔嘴唇，拿起瓷勺，被人拽住衣角，只听到身后传来南风颤颤巍巍的声音：“大公子…二公子出事了…”

　　勺子掉落在汤碗里，沈周立马起身，只回身瞪了南风一眼，南风识趣地坐在餐桌上，目送自家公子走远。

　　*

　　沈周刚进沈易的屋子，浓厚呛鼻的药味裹着阵阵暖气迎接他，小屋里四个碳炉里木炭星星火火发亮。

　　服侍沈易的仆人见沈周推门而入，习惯性地低下头，沈周瞥见婢女端出去的血盆，心里一慌，快步走到里侧。

　　大夫正在诊脉，沈周只好攒起眉峰站在一旁，放在衣袖下的手微微攥紧。

　　“如何了？”沈周见大夫起身，忙迎接上去。

　　年过半百的老大夫不卑不亢，把发黄的脉诊收进诊箱，不正眼看沈周：“令弟最近可吃什么大补之物了？”

　　沈周一听，太后送的人参……大冬天，脑门沁出一层薄汗。

　　“约莫是最近膳食里放了人参……”沈周还未说完，被大夫厉声打断。

　　“胡闹，体虚之人怎可吃如此大补之物。凡物过犹不及，丞相竟不知晓如此简单的道理？”

　　在场人对大夫的吹胡子瞪眼捏了一把汗，从未有人如此顶撞过大公子。

　　在众目睽睽之下，似乎什么都压不垮的年轻丞相弯下腰，赔不是：“是我考虑不周了，只想着如何尽快养好他的身体。”毕竟时间不多了。

　　大夫呼出口气，将药方递给沈周，语气依旧不善，话倒是软了许多：“一日一次，可别再吃多了。”

　　沈周把气呼呼的老大夫送走，总算能呼出口气，急步跑至床边，沈易靠在床围，鲜血仍旧不断从沈易鼻孔里留下，许是体弱的原因，流出的血颜色也比常人浅上些许。

　　面色倒是比几日前相见要显得朱润，沈周接过温热的帕子，细心为沈易擦拭血迹，对沈易明显敌视的眼神忽视不见。

　　“怎么着？是想杀了我不成？”沈周不轻不重地说出狠话，手上擦拭的动作却温柔的可怕。

　　沈易垂下眼，遮住一丝慌乱，安安静静遮住眼底波涛汹涌的情绪。

　　在再三叮嘱贴身服侍沈易的下人务必小心伺候，匆匆离开居室，独留沈易陷入沉思。

　　“010，沈易是真的想杀了我。”忙里偷闲，沈周把自己关在书房的密室，和010唠嗑。

　　【弑母之仇在古人眼里是大仇。】

　　沈周视线落在密室中央的女子画卷上：“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摇摇头继而拿起案上的账簿一页一页翻看。

　　“怎么会有人傻到把自己的命搭进去呢？”沈周自言自语，也不得不佩服原身，竟然花费六年之久，只为了当初一句承诺，誓要把宋国搞得天翻地覆，拉着宋国残破的身躯往前走。

　　宋国的形势十分不妙，外有蛮族虎视眈眈，内有后宫干政，对年轻的帝王都是莫大的威胁。

　　只是单纯的推行“变法”，恐怕难以解决这种矛盾，必须要人要牺牲，而那个人就是被天下人唾弃的丞相，沈周已经能想象出后世对他的评价会多么精彩，条条罪行罄竹难书。

　　似乎只有在这密室里沈周才能卸下一身的责任，获得片刻的休息。

　　密室的书架上摆放着多年来太后那边各个官员收受贿赂的账簿，从他明确跟随太后之后，账簿的数量已经从一个书架，摆满整整三个书架，而沈周必然要拉着他们一起陪葬。

　　等沈周从密室出来，天黑得昏昏沉沉，桌上的晚膳凉得透透的，他随意垫补几口，匆匆上了床，明天还要上早朝，又免不了早起一番折腾。

　　痒意在脸上荡开，像被猫尾扫过，沉睡中的沈周下意识皱眉，想把头塞进被窝里。

　　没成想，猫尾也随之近了被窝，在脖颈间拂过，沈周呼口气，眼皮未抬，语气显得些许不善：“贺将军。”不应该天天追在宋宴身后吗，没事来折磨他干嘛。

　　被窝外传来低沉的笑声，贺景峪抽出作乱的红穗，似乎对沈周的问题很是不解：“别气别气，我这不无家可归吗？将军府没个人气。”委屈巴巴就要进被窝和沈周商讨商讨。

　　掀开被褥的一瞬间，冷空气让沈周打了个颤，不得已睁开眼睛，一张仍旧带着少年气的脸冲击他的眼睛，不适地往墙身靠靠。

　　贺景峪的眼睛在微弱的光线下亮的惊人，和刚刚插科打诨的懒散不同，沈周背后的汗毛直立，仿佛他是一只坠入陷阱的羔羊，被贺景峪围猎在狭小的空间，退无可退。

　　“怎么，哪里不舒服吗？”贺景峪无辜眨眨眼，关切的去碰沈周的脸。

　　沈周偏头躲开，还在琢磨是哪里得罪这位征战沙场的年轻将军了吗，又往墙边退退，贺景峪对沈周抗拒的动作只是笑笑，似乎并不在意。

　　“你真要和我一起睡？”沈周板着一张脸，拿出往日的威严对贺景峪说道。

　　贺景峪推脱：“我这不怕你没个暖床的人吗，两个孤家寡人，咱俩先凑凑也不是不行……”

　　当晚一声惨叫响彻丞相府，一向浅眠的沈易在噩梦里惊醒，冷汗袭身，静静望向沈周的房间，静坐到天明。

　　第二日的早朝，免不了一番唇枪舌战，通过上次的宴会，整个朝堂分为两派，一派跟随沈周支持太后，一派跟随贺景峪支持宋宴，改变了沈周独掌权利的局面。

　　缺乏睡眠的沈周盯着脚下磨光的石砖，里面的他憔悴不堪，失去咄咄逼人的架势，惹得龙椅上的宋宴多看了他几眼。

　　而一旁的贺景峪右眼红肿，眼球里泛着红血丝，可见下手的人毫无留情。

　　“臣提议尽快变法，眼下唯有变法，才可扬我宋国威名，得以让天下百姓温饱。”沈周勉强打起精神推进任务进程，眼神却不知落在何处。

　　贺景峪神采奕奕，对红肿的眼睛不甚在意，恨不得高歌一曲：“笑话，先帝在时也曾推行变法，以失败收尾，丞相莫不是质疑对先帝的能力？”

　　在贺景峪驻守边疆之时，沈周在朝堂上耀武扬威许久，除了宋宴偶尔呛他两局，再也没人反驳他。如今多了贺景峪，以前个个像鸡仔的大臣恨不得两个人掐起来，好随时倒戈。

　　而眼下被带上“高帽”的沈周斜瞪贺景峪一眼，反驳：“将军这话说的也不算错，先帝的能力在场的各位老臣都清楚，而变法为何未成功，将军比我更清楚才对？”

　　贺景峪哼了一声，气势汹汹向沈周走过去，袖子都撸起半截，沈周瞟一眼，不动如山。

　　坐在高处的宋宴手指紧紧握着龙椅，指尖发白，出声打断这场闹剧：“两位爱卿皆是国之栋梁，莫伤了和气。”

　　“至于变法之事，朕瞧丞相呈上的折子并无纰漏，春后就由丞相亲自督办。”似乎被沈周和贺景峪吵到，宋宴挥挥手。

　　眼尖的陈公公自然察觉到宋宴的意图，尖细的嗓音贯彻朝堂：“退朝。”

　　变法过于顺利，让沈周的内心浮现出一丝不安。

　　按照原本的计划，宋宴起码会在掌握了太后阵营的账簿以后，才会准许他推行变法，进而削弱太后的势力。

　　如今只是掌握了他一人的把柄，就要推行变法，宋宴能蛰伏六年，难道要在最后关头栽个跟头？

　　刻意和沈周保持距离的贺景峪面露不悦，在其他大臣眼里，似乎这位年轻的将军还在为朝堂上的吃瘪愤愤不平，看丞相的眼神，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似的。

　　沈周自然没有察觉到贺景峪的眼神，他被陈公公拦住了去路：“丞相大人，陛下请您去东暖阁一趟。”

　　虽然面上没有显露过多的情绪，实则沈周内心难受的很，原本打算去政事堂摸鱼补觉的计划彻底泡汤，他好久没有睡过好觉了。

　　东暖阁独有的熏香包裹住沈周，沈周恭恭敬敬地行礼，行礼的双手微微颤抖，被冬日的风吹得红肿发痒：“陛下寻臣何事？”

　　几步之外的宋宴望了一眼沈周，一反往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带上几丝委屈：“丞相许久未曾来东暖阁督促朕的功课，是被什么事绊住脚了吗？”始终不说免礼二字，反倒直接从龙案下起身。

　　温热细嫩的手扶在沈周行礼的手上，低着头的沈周眼底情绪波动，慌忙躲开：“臣惶恐。”

　　“丞相可别又得了风寒才好。”宋宴也不强求，默默收回手，攥紧藏在袖下的手，如今跟了太后，摸也摸不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