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怀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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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醒醒！快点起来，医生让你们快点去上集体心理辅导！”医院的长廊里本来安静无比，落针可闻。女护士扯着嗓子拿警棍敲打着病房门，示意着一天的治疗开始了。
陆笙明醒来，麻木地和自己同病房的男男女女们跟着人群走去心理辅导室。今天是1989年7月2号，也是他被父母送进豫章书院的第215天。
他的身体状况已经很糟糕了，有的时候他会下意识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路上没人说话，只有不整齐的脚步声，弯着的背和一个个低垂的头。陆笙明的胃已经空得得无法感觉到“饥饿”这种感知了，医生说这也是治疗的过程。
他到心理辅导室后选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了，这个辅导室很大，坐在后面能看到的东西会少很多。但护士们会强制性地让新来的病人坐在前排。
医生来了，他走到最前面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白大褂，然后带着笑容开始演讲起这次心理辅导的内容：
“我知道大家的性取向都有问题，这是/性/向障碍，是一种精神疾病，得治。所以我们豫章书院 ，才会成立。我很高兴你们能认识到自己精神上的问题，并且重视起来。我们也会努力为你们治疗，争取把你们的/性/取向变得正常，成为异性恋，让你们回归正常生活。”
几个前排的年轻人想要反驳医生说的话，可还没说一句就被女护士拿着布暴力地堵住了嘴，手脚也用小型/镣/铐/锁/了起来。辅导室里的所有人都习惯了这些，因为这几个年轻人就是曾经的他们。
然后这位医生缓缓进入了正题：“男性和男性产生/性/活动是不正常的，不被允许的。这之间极容易感染上艾滋病，要是感染了艾滋病就需要高价的药物治疗，目前世界上能治疗艾滋病的公认、有效的药物很少，你们怎么保证那些正在实现的药物会成功，对人没有副作用？
再说，艾滋病传播的途径就那么几种，不用我说，如果你们真得了艾滋病，你们的家人怎么会猜不出是因为什么得的呢？这对他们来说，他们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是个同性恋，是个精神病，在未来不会为自己家传宗接代，自家的香火在这儿断了，他们会怎么想，要是被周围的人知道了，周围的人什么想。
还有，男生和男生产生/性/关系，女生和女生/接/吻，你们真的不觉得恶心吗？可能你们不觉得，但所有正常人觉得。
今天的治疗开始了，请你们积极面对，争取早日成为一个正常人。”
医生离开了，那些护士也松开了前排几个年轻人的小型/镣/铐和/塞/在嘴里的/布。
陆笙明临走前看了那几个年轻人一眼，他们的身体微微颤抖，眼角泛红，被激出了几滴生理性泪水，脸色苍白。他对于这种事情早就习以为常了。
之后护士给了他两片面包，他吃完后一天的治疗正式开始了。
他和别的病人坐在同一间治疗室里，医生拿着他爱人的照片开始在他面前说他爱人所有的不好，对他的爱人指指点点，说他们不能在一起，说他们恶心，给他灌输所谓正常人的该有的思想和一个正常人的标准。
陆笙明对这些话基本已经没有任何反应了，他在这样的洗脑和折磨下渐渐变得木讷，现在支撑他活下去就只有他的爱人——宋砌应。
在面对这项最轻松的治疗时，陆笙明甚至能分神回想他们以前的事。
他们的初识在大学举办的一个绘画艺术节上，校方收集了很多本校美术生自创的画和一些世界名画的高仿供大家参观、娱乐。
陆笙明的专业是古画修复，于是他自然而然地来到了国画展区。他被一副本校美术生自创的山水画——《松》吸引，整副作品的三分之二被一棵大松树所占，松树的后面则根据近大远小画了一座山。
这幅画整体颜色淡雅，松树的调色很舒服一点都不马虎，后面的山用较薄石青盖了一层，再用墨色调节，显得既活泼又不失优雅、稳重。
在陆笙明欣赏画作的时候，走来了一个男人，长得不错，但陆笙明对他没什么印象，觉得应该不是一个系的。
他也来到这副画前端详了良久，温声向陆笙明讨教：“你好，同学。我叫宋砌应是本校数学系的，因为家庭原因，对这些国画和古画都挺感兴趣的，但就是不了解。我看这画构图较为少见，整体用色也很舒服，能不能向你讨教一下？”
他的声音略微有些低沉，语调慢悠悠的，说话也很文艺，总能让人联想到坐在松树下，喝茶、乘凉，微风拂过松叶，发出“沙沙”的声响的午后。复古又有质感。
陆笙明把自己对这幅画色彩的见解告诉了他。两人意外地聊得来，一天下来从原创作品到中外名画到天文地理无一不聊。
后来，他们去了图书馆。宋砌应说：“我之后会考研，不会选择毕业。你未来有什么安排吗？”
陆笙明点点头：“我之后会毕业，然后进入国家机构成为一名修复师，也是一名非遗传承人。”
他心想：看来以后是不能经常见面了。
最后他们再交换了联系方式，这一天就算结束了。
这一项治疗结束了。在现在的陆笙明来看，这些点点滴滴的小事都变得越发深刻。
他被带到了一间电疗室，护士们把他锁在了电疗椅上，把导电装置通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陆笙明默默地接受着这一切，最后她们按下了仪器的开关，一阵阵强电流在他的身体里游走。护士们又拿起了那些漂亮女人的照片开始给他洗/脑。
没一会儿，冷汗就爬满了他的全身。他却没有一点点想要反抗的动作，因为反抗会被他们毒打一顿，治疗也会更变本加厉。
他感觉头像是快要裂开的疼，耳边是护士们的说教声。
“为什么要喜欢男人？世界上有这么多好看的女性，和女人结婚生子才是正确的。”
“同性恋是精神病！你难道想说你不是精神病？”
“你要做个正常人。”
陆笙明的眼前逐渐变得模糊了，但他在冥冥中又想起了他还有一个爱人在等着他，他爱人现在的处境也不好受，于是强撑着撑到了治疗结束。
他坐在电疗椅上深呼了一口气，想着宋砌应以前对他说过的话。
“这幅画很好看，感觉你也会喜欢，特地带给你来看看。”
“生日快乐，带了副古画送给你，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我不会画画，但和你相处久了我也想试一下。”
“今天的星星很好看，月亮也很圆。”
“你知道高斯发明的最小二乘法吗？它通过最小化误差的平方和寻找数据的最佳函数匹配。利用这个方法可以简便地求得未知数的数据，并使求得数据和实际数据之间误差的平方和为最小。
对我来说，你就是那个最佳函数。但我明明有更好的解法却因为我的笨拙而没有使用，是我舍近求远了。”
“之后高斯又在最小二乘法上发明出了正态分布。我想和你成为同一个数值，在你旁边，和你在曲线峰值上并列。”
他现在还好吗？他会想自己吗？他发现自己失踪了会着急吗？他还爱自己吗？
……
在这里的每一天都是煎熬。
他休息了半小时，然后去了另一间治疗室。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怀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