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你是个神经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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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印象比较深刻的是在我5岁的时候，我因为赌气要自己一个人去上学（当时幼儿园就在我家楼下）。
结果刚一下楼，就有一个穿着脏衣服头发很长，总之就是一看就和正常人不同的人冲着我大声嚷嚷。
他当时说的什么我都听不懂，只是感觉这个人很奇怪想快点进幼儿园。可是他看见我不搭理他，就作势要往我这边过来，我被他突然的举动吓到哪怕离幼儿园只有一步之遥也不敢继续往前走。
“你离我家念念远一点，你这个***”我身后响起熟悉的大嗓门，回头一看奶奶就在我和那个奇怪的人的中间，她双手叉腰嘴里时不时还爆出几句脏话。
可能是被奶奶的气势吓到那个奇怪的人没有再往我们这边走，而是灰溜溜地回到了之前他席地而坐的地方。
类似这样的事，还发生过很多次。每次在面对什么突发状况的时候，不管对手是谁奶奶都不会害怕。因此在我小时候一直认为奶奶是很厉害的人，所以当我第一次目睹奶奶被爷爷压着打的时候，我是非常不能理解的。
不知道在世人眼里是如何定义家暴的。在我读到有关类似情况的文学作品描写之前，我一直以为打人是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
就像我小时候如果做错了什么就会被打。例如，在墙上画画会被打，不好好守门会被打，做不出数学题也会被打。虽然不是爷爷奶奶之间那种互殴，但是也挺疼的。我一般都是被奶奶掐，最严重那一次我手背被掐出血现在还留着疤。
我奶奶告诉我以前她也是这么管教姑姑的，而且打得更狠不光会掐还会扯姑姑的头发，还说如果我不听话的话就也扯我头发。不过每当我爸妈打工快回来的时候，她又会拿长袖遮住我的伤口跟我说，如果我爸妈问起有没有人打过我要说没有。
所以我对于打人这件事是否正常也产生过一些疑问。
可能我当时在看电视，毕竟我一直都是在看电视的。奶奶先是和以前一样说了一些我听不太懂的话。例如：
“又有一些衣服不见了”
“肯定有人进来了”
“本来是在这里的怎么不在了”
但是不管她一开始说的是什么，最后的落脚点肯定就是爷爷又和楼下的女人见面了，他肯定是和那个女人联系后又做了什么。
爷爷平时不怎么说话，只要奶奶这样阴阳怪气的说话他就跟木头人一样，既没有话语也没有表情。但是不知道那天是怎么了，他突然就吼了一句“你非要这样是吧！”
奶奶立刻就回：“我就是要这样，你做了还不让我说。难不成你还怕被你孙子听见。”（我们那边不管是孙女还是孙子都叫孙子）
然后就是一系列的东西劈里啪啦的声音，我吓得马上跑过去想看看发生了什么。结果就看见，爷爷把奶奶的头摁在地上，周围的凳子都倒了。
奶奶看见我来也不顾自己的额角已经被磕出了血，只知道说：“我跟你说你爷爷他不知羞耻！他外面有人，还帮着外人要把自己家里的东西搬空。”
话还没说完，爷爷就狠狠捂住了她的嘴大有要把奶奶给闷死的架势。我一见这种场面顿时就慌了神，直到爷爷厌恶地松开了捂住奶奶的手我才反应过来上前去把他们两个分开。
这是我第一次目睹爷爷家暴奶奶的场景，也打破了我认为奶奶很厉害的认知。
自从第一次后，他们时不时就会打上一架。
基本上就是，奶奶先说几句似是而非的话挑衅一下爷爷，然后再被爷爷打。奶奶在我面前也越来越不顾忌，基本上天天都在说爷爷的坏话，把爷爷塑造成一个吃里爬外的烂男人，还指使我要继续帮她看门。如果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看到什么奇怪的人就一定要告诉她。之前她还不说为什么要这样做，后来就直接说要我帮她捉奸。
这导致爷爷在我心里的形象一落千丈。
后来有一次，奶奶一直问我有没有看见什么人还怪我没有认真帮她看门，还说我和爷爷一样都是吃里爬外的东西。
我实在是被她逼烦了，我就开始编瞎话。说昨天晚上听见爷爷房里有什么奇怪的声音。
可是我没想到爷爷这时刚好走过来，他听见了我说的话以后，露出我从来没有见过的表情。他望着我的眼神先是惊讶然后哀伤最后慢慢变麻木。
紧接着他就特别熟练的拎起奶奶，一把把她架到客厅，然后猛地把她抵在沙发上掐住奶奶的脖子，特别冷漠的威胁道
“如果再让我听到你跟别人说一些我莫须有的罪名，我一定让你再也说不出话来。”说完爷爷就出门了。
而我一直忘不了爷爷最初看我的眼神，那种眼神让我感觉自己做了什么很过分的事。
后来我听我爸说，爷爷奶奶一直是这样，从他小时候开始就一直吵。因为各种事情吵，小到送礼时的红包大到婚姻原则问题。奶奶就像得了什么大病，总觉得有人要害她要害这个家不安宁。爷爷又总是不说话，不过把他惹烦了就会开始打人。
近几年更是离谱，奶奶总觉得爷爷外面有人不过又拿不出什么证据。可是拿不出证据也阻止不了奶奶胡思乱想，她总是和外面的人说爷爷的各种坏话，好像多说几次就可以利用大家的唾沫把爷爷淹死。
其实这还只是表面看起来，在家里奶奶对爷爷的防线简直可以说是滴水不漏。
除了让我守门以外，她还会在门上绑上细细的绳子，并且把绳子不规律的打结以此来看有没有人潜进家里。虽然那些结在我眼里一点规律都没有，但是奶奶总能用她特殊的方式看出来哪个结被动过了，最后得出昨天晚上又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闯进了我们家。她还会在地上撒石灰看脚印，不过被爷爷强力警告过后换成了水。如果你晚上起夜来到门口很有可能会滑倒。
在我大一点上了初中以后，我也和爷爷一样觉得奶奶是个神经病。我不知道她到底想证明一些什么，我只觉得她这样活的好累。
好几次爷爷气急了说要和奶奶离婚（当时他们已经都快70岁了），奶奶不依，非说什么她给我们莫家做牛做马那么多年现在爷爷外面有人了就想一脚把她踢开，没有那么简单除非给她100万。
爷爷当然给不起，他一个月的退休金也才只有800块。不过有一次吵架，爷爷在沉默过后问
“是不是只要给你100万你就可以滚？”
奶奶似乎是没料到爷爷会这么说，不过爷爷的口气也不像作假，仿佛只要是能让奶奶离开他，他就算卖肾也要凑齐这100万。
然后奶奶也陷入了沉默，我本来以为她哭了。一般情况下，只要吵架奶奶就会一直不停地说，除非是有人捂住了她的嘴或是她开始哭了。她哭的时候比平时狰狞的样子安静很多，只有眼泪会无声的掉落然后眼睛死死的盯着爷爷仿佛要把他看穿。而往往奶奶这样盯着自己爷爷就吵不下去了，他会长叹一口气然后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
不过这次奶奶没有哭，她的眼神像是淬了毒一样既阴狠又恐怖，只有红着的眼眶透露出她此时的脆弱。
随后，她如同诅咒一般开口：“别想了，莫闻安你这一辈子都别想摆脱我，就算是死了我还要拉着你到阎王爷那里对蒲公堂。”
“——哐铛——”
本来坐在餐桌旁的爷爷掀了桌子，但是这样并没有让奶奶有任何反应。她只是继续怒视着爷爷，眼泪已经流干了，奶奶也终于从爷爷那里学会了用沉默去让敌方无可奈何。
爷爷见奶奶什么都不打算说丢下一句“你真是个神经病。”就回房了。
最后就只剩下奶奶一个人自言自语：“呵呵，我是个神经病，那你还不是娶了一个神经病，是谁把谁逼成神经病的……”
所以我就想以后一定不要成为像奶奶那样的人，我要找一个和我两情相悦的人然后幸福的生活下去。
不过事与愿违，我在几年后就成为了我最不想成为的人。
那是奶奶家拆迁，我突然和父母还有新生的妹妹生活在一起时发生的事。我本来是很想努力融入这个原本陌生的环境的。但是事实证明你永远也没有办法让别人喜欢你哪怕那个人和你流着一样的血。
我因为从小没怎么和别人接触过，所以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看各种电视节目，其中最喜欢的是动漫。我每次看的时候都特别投入，为了剧情里的人而欢呼，为了剧情里的事而感动。在我上高中以前我所有的感情体验都来自于电视上的人，我会因他们的喜怒哀乐而喜怒哀乐。表现在外人看来就是我一直在自言自语，一直在电视前演情景剧。
我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对是错，但是我的父母告诉我这样是很奇怪的。已经十几岁了还看动画片是很奇怪的，明明没有发生什么却大叫是很奇怪的，为了电视里那些虚假的感情欢乐和落泪是很奇怪的。
最重要的是，一个人自言自语是很奇怪的。
我总是想和他们解释，电视上的那些并不是假的，里面的角色，里面发生的故事全部都对我来说很重要。那些是我心灵的慰藉，是我短短人生里的最初的信仰。
但是他们总会冷漠地说：“这些对你来说很重要，是能让你多考几分？还是能让你未来找个好工作?还信仰，我们在外面赚钱辛辛苦苦养你供你读书，怎么没有听到你说一句谢谢。这些东西是能让你吃饱还是能让你穿暖，怎么就变成了你的信仰？”
其实这还不是让我最绝望的地方，最绝望的是再又一次激烈的争吵过后，父亲特别认真地对我说
“我们确实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不该把你那么小就丢给你爷爷奶奶。搞得你都没怎么见过现实，一直就活在自己的梦里。现在也不会处理人际关系，只知道在家里看动画片。还总是自言自语，跟你奶奶似的像个神经病一样。”
那次以后，我变成了和我奶奶一样的精神病。我终于能体会到一点奶奶面对爷爷时的心情。
我也发现世界上最伤人的一句话就是
“你是个神经病。”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2章 你是个神经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