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间砂》谢灵鸢

5、第 5 章

　　当新婚之夜，他掀开喜帕时，盈然如雪的笑脸让他暂时忘记了正在遭受的痛苦。他忆起那天在庙前相别自己的那个微笑，那样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明明在笑，自己却一无所知。他无法看到自己此时的表情，手足间却仿佛有新生的力量在涌动。
　　这样美好的惬意的生活过了一年。
　　有时候风暖花香，他也会陪着阿福出门远游。然而他的灵气渐渐消褪，再也不能在青天白日与她携手同游。每当夜阑人静时他总是会猛然惊醒，再也不能入眠。每一次闭上眼睛都会害怕自己再也不会醒来。初时他以为阿福不过是希望有人能记得她的到来，然而事后才能明白，一旦被这样深刻的记忆之后再失去的话，比任何事情都要残忍。
　　然而他滞留人间太久，久染尘烟，再也无法控制自身奔流四散的鬼气。那一日，郭太守的故友灵鹤真人来访，他无法回避，勉力相陪。谁料到那灵鹤真人一眼看透他本相，双目中神光四溢，几乎就要将他濒临溃散的魂魄击碎。他苦苦支挣，灵鹤真人却大喝一声，抽出手中长剑，直剌他灵府。阿福在这个时候闯出来，死死的抱住他，苦苦哀求。说她早已经得知他的身份，因他无意侵害，这才执意隐瞒。她瑟瑟发抖，无论如何劝慰都不肯放手。他却知道，自己正在慢慢消融。
　　阿福的眼泪一滴滴落下来，他抬起手，想为她拭去泪珠。结果却看到自己的手慢慢变得透明，虚弱无力的掉落下来。
　　“菩萨哥哥……”阿福连声唤道，急切的想要抓住他的手。
　　他微微失神，继而叹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阿福，对不起，还是没能瞒住你……”
　　“小姐，你有什么话就快说，他支撑不了多久了。”灵鹤真人收回剑，默然不语。
　　“菩萨哥哥……我……我……”到了这般紧张的时刻，阿福却已经无法发声，只是紧紧抱住他。
　　“叶指砂，这是我的名字。”他慢慢说道：“这世上只有阿福一人知道，所以请你不要忘记。”说完这句话，他已然力竭，迷茫中看见灵鹤真人慢慢将手掌放在阿福头顶之上。待他一去，阿福的记忆也将会消失。他忽然生出些不甘来，聚起最后一点力量，将最后一点精魂化为一点朱砂印在阿福眉心。
　　阿福讶然回手抚摸，再一次见到了那日在庙宇门前见过的那个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