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钟交响乐》汨九

4、第 4 章

　　在尚不真实的梦里，庄远好像听见房间的门被打开了。一股暖意覆盖，轻轻拭着细密的冷汗，庄远感觉自己一度紊乱的思绪在顷刻融化。

　　少年翻了个身，一头撞在对方的腰际，迟钝神经驱使，他一手攥住某处的衣摆，扯得起了褶子。

　　那人也不恼，小心翼翼地护着他，熟悉的嗓音轻轻落在耳边，近在咫尺：“来，把药吃了。”

　　喝醉酒的某人格外闹腾，偏过脑袋不肯就范。

　　隋郁耐着性子，继续哄道：“乖，听话，吃了药就不疼了。”

　　“不想吃。”

　　“那我走了……”

　　“不行！”

　　庄远依旧是那副病怏怏的模样，却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抓得更紧了。

　　半梦半醒的少年比平日里更加清醒，只是放松了紧绷的神经过后，有些意外地黏人。

　　“我说庄远同学，你知道我是谁吗，这么乱来？”

　　庄远闷头嘟哝，含糊说：“知道，骗我妈的混蛋。”

　　隋郁坐在床边，一时间扯不出话来，他这个窦娥实在冤得可以。可眼下不宜和病号讲道理，于是他顺着对方的话接了下去。

　　“是，我混蛋，你要是再不吃药，信不信我还可以更混蛋。”

　　庄远这才面前眯开一条缝，仰头怒视某个混蛋和他手中的药丸，极不情愿地张了张嘴。

　　药很苦，水却是甜的，咕咚咕咚灌下去一整杯后，他才如梦初醒般呆坐在原地，又恢复成了冷冰冰的那个少年。

　　隋郁见状，很识趣地站起身，看样子是朝着门的方向去。

　　可没走几步，就被拽得单脚悬空，险些栽了跟头。

　　他回眸看着那个罪魁祸首耷拉着脑袋，一手握住玻璃杯，一手死抓着不放，丝毫没有做错事的自觉。

　　房间再度陷入诡异的沉默中，他们之间好像到达某个平衡点，多走一步都会将其打碎。

　　庄远抬眸对上隋郁的视线，一瞬间，像沉溺在了过去

　　“别走……”

　　这再简单不过的话一度成了少年心底最深的坎，过去是，现在也是。

　　如果当初，自己能够早一点发现 ，如果他能追上去开口挽留，那他，是不是就不会走……

　　这句迟到了太久的话像一柄尖利的锤，重重敲在隋郁的心口，他下意识转过身，克制着想要上前拥抱少年的冲动，慌乱解释说“不走，我去拿个东西，很快回来。”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逃开了。

　　不仅仅是对于庄远，对他来说也是，

　　隋郁迄今为止都无法忘记，那个漫长的夜有多难熬，

　　他还清楚地记着，自己不告而别前，留给庄远的最后一句话，他说：“小远，我爱你，真的真的，很爱你。”

　　……

　　关上浴室的卡锁，隋郁才有机会看清镜中的那人落荒而逃的模样，他双手覆上烫红的脸颊，脱力滑坐在门后。

　　“犯规啊。”

　　整理好情绪，隋郁推开了浴室的门，看见庄远坐在原地，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头，显然是困到了极点。

　　他插好电吹风，攥紧发颤的左手，探入少年的碎发间。

　　温热的空气漫进湿漉漉的发里，耳边嗡嗡作响中少年疲惫地合眸，睡了过去。

　　隋郁拉过被单，等待那人睡熟，全然不顾蓝牙的接听键已响过无数个来回，

　　直到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才伸手按下回拨。

　　电话那头很快接通，庄雪焦急的诉声即刻入耳。

　　庄雪“隋郁，我到处都找不到庄远，怎么办……”

　　隋郁适时回应着她的话，委婉又不失礼貌“我找到他了，他没事，雪姐你放心。”

　　庄雪叹了口气，自嘲道“没想到我比你还像一个外人，对不起，我本就不该把你牵扯进来。明天民政局还有上班，不然我们……”

　　隋郁垂眸向少年的侧颜莞尔，轻声打断了庄雪的话“不，雪姐，请务必让我掺和进这件事。”

　　庄雪“哎？可是你之前明明……”

　　隋郁“是啊，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换我来求你，雪姐，拜托了。”

　　庄雪认识隋郁有一年多的时间了，以她对他浅显的认知来说，隋郁是个佛系到不能再佛系的人，

　　从不争，也不抢，像个老好人。这回却听他主动求人，着实有些诧异，

　　随即应声道：“嗯，庄远那边还要麻烦你看着点，他现在，应该不想见到我们。”

　　“好”

　　隋郁满口答应下来，顺手挂断了电话，俯身，在少年的眉宇间落下一吻，顷刻间，把眼底所以的思慕，留给了早已坠入梦乡的那人

　　“小远，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