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钟交响乐》汨九

2、第 2 章

　　做了这么久的前台以来，小陈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冷清的酒店 ，倒不是因为酒店服务差，只是因为开在了城南。

　　城南本就属于黄金地段的住宅区，来这里的人不是去买房就是去买房的路上，哪有功夫去瞧这么一家不起眼的小酒店？

　　大厅的挂钟敲了十二下，这么晚怕是不会有人再来了吧。

　　正这么想着，酒店的大门就被推开了，走进来两个年轻人，一前一后，相隔不算太远。

　　为首的那人脸色沉郁，看着有些生冷，一双眼眸却很是清亮，像稚气未脱的少年：后边那个眉目带笑，眉宇间一副浑然天成的距离感。

　　今天这是什么日子，竟然有这种神仙颜值的帅哥要住房？还是两个？

　　小陈即刻坐正，露出职业微笑“您好，请问要住房吗？”

　　“嗯。”

　　“双人间？”

　　“不，单人，我不认识他。”

　　庄远把身份证拿在手上，递到对方面前，指尖恰好挡住了姓名栏，只露出了出生年月和家庭住址等。

　　小陈拿出一张入住信息表，在庄远埋头写字时忍不住偷偷瞄了隋郁一眼，对方苦笑着站在一旁，丝毫没有要反驳的意思。

　　庄远接过房卡，见隋郁没有动静，不耐烦道：“还站着干嘛？该回哪儿回哪儿去，别来烦我。”

　　少年怒气冲冲地离开柜台，完全没有等对方回答，自顾自按下了电梯

　　目送那人进了电梯门，隋郁这才转身对目瞪口呆的柜台小姐解释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不，不会。”小陈慌忙摆手，脸红了半边。

　　“那就好。”隋郁笑起来的时候总给人一种强烈的迷惑性，尽管有些漫不经心的意味，但一张脸摆在那里，什么都不用做也让人平添几分好感。

　　“还有件事，需要麻烦你一下。”

　　“您请说。”

　　“刚才那个房间还有备用门卡吗？”

　　“啊？这……”

　　小陈顿时面露难色，这显然是不合规矩的，何况对方刚刚才发了一通脾气，贸然把门卡给别人恐怕，，，，，

　　“抱歉，我们吵架了，他生着病，我放心不下。”

　　“哦哦，好的，请稍等一下。”

　　接过房卡的那一刻，隋郁眼底闪过一点欣喜，有点微醺后的醉态，痴痴地凝着那串门牌号看了很久。

　　“需要再给您拿一张信息表吗？”

　　隋郁把卡收进口袋，婉拒道“不用，他写的那张就行。”

　　他顺手抄起桌上的圆珠笔，熟练地转了起来。可没转多久，便重重地砸在桌面上。

　　这倒不是因为技术生疏，只是姓名栏内写得龙飞凤舞的“庄郁”引得他一时破了功。

　　隋郁犹豫了一下，提笔在那对行草旁边写下两个端正的楷体“隋远”。

　　简单洗漱后的庄远一面用毛巾胡乱地摩挲着湿漉漉的头发，一面查看微信上那一大串霸屏的未读信息。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来自庄雪的。

　　介于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早退的原因，庄远选择性忽略了她的信息，另一边点开一个顶着灰色雨景的对话框，那是他从小学到现在的死党——叶淅。

　　特大暴雨：远哥，你回南洋了？

　　特大暴雨：听说雪姨结婚了，真的假的？

　　特大暴雨：你见过你那继父没？长啥样？帅不帅？叫什么名字？

　　庄远看着对方接踵而至的疑问，索性发了一段长语音过去。

　　“今天刚回的，晚上去参加婚礼，人我见到了，名字叫隋郁。”

　　他刚松开按键没多久，对方就秒回了，庄远真怀疑他是守着手机过日子的。

　　特大暴雨：等一下，你说的是我认识的那个隋郁吗？

　　万化改新：不然呢？

　　特大暴雨：冒昧地问一句，雪姨知道你俩的关系吗？

　　万化改新：应该不知道。

　　特大暴雨：那远哥你现在还冷静不？

　　万化改新：冷静，刚喝了两罐啤酒。

　　特大暴雨：……

　　特大暴雨：我觉得有必要联系一下殡仪馆，问问能不能帮忙收尸。

　　万化改新：我在酒店，没在路边，死不了。

　　随后，庄远的手机屏幕定格在“正在输入中”的字样，许久没有动静，他悠哉游哉地靠上了枕头，表现出了极大的耐心。

　　叶淅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有什么想法全写在脸上，尽管对方迟迟没有答话，但庄远多多少少已经猜到了大半。

　　果不其然，不出五分钟，画面上就弹出了一条新的消息。

　　特大暴雨：你打算告诉雪姨吗?关于你们俩之前……

　　万化改新：告诉什么？

　　万化改新：告诉她，她的新婚对象是她儿子的前男友？

　　特大暴雨：我就好奇了，雪姨和他是怎么认识的。

　　万化改新：之前没听她提过，就前天突然说要结婚，叫我回来。

　　特大暴雨：闪婚？他俩差了十来岁吧，也老大不小了，怎么就突然闪婚了？

　　特大暴雨：恕我直言，此事有蹊跷。

　　万化改新：不错，连你都看出来了。

　　特大暴雨：……

　　特大暴雨：不是，你知道啊，那你借酒消什么愁？

　　万化改新：单纯不爽，没有理由。

　　叶淅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来自话题终结者的冷气，于是转又换了个话题。

　　特大暴雨：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北海。

　　万化改新：短时间内不会走，反正我也只是交换生，待不待那儿都无所谓。

　　特大暴雨：行吧，你牛逼你任性。

　　特大暴雨：不过，你真要和你妈，还有那谁一起住？

　　万化改新：可能吗，我宁可睡大街。

　　庄远这一次回来的匆忙，一下飞机就把行李扔在了叶淅家门口，一来是他打算直接申请大学宿舍，二来是他对自己未来的继父不报什么太大期望，也并不打算和他打好关系。

　　于是顺手又打字道：明天我去你那儿把行李拿了，今晚大概是没时间了。

　　特大暴雨：其实，我正想说这个……

　　万化改新：？

　　特大暴雨：雪姨先前来过，把你箱子拿走了，哦，还有你的琴。

　　万化改新：……靠。

　　特大暴雨：你只能自求多福了，加油！

　　庄远发了一个欲哭无泪的表情，默默下线了。

　　屏幕慢慢变黑，手机被烦躁地摔在一边。少年蜷作一团，本就白皙的皮肤几乎散尽了最后一点血色，水珠顺着脸颊抚过后颈，坠在白色的床单上消失不见。

　　“又来了…”

　　庄远无力地低喃，单手环抱小腹，把自己卷进被子里，一动不动。

　　自他记事以来，胃病就成了他生活中的一部分，对他来说所有生冷辛辣的吃食，都成了一种毒药，至于酒更是如此。

　　翻涌的灼烧感肆意蔓延，像燎原的星火，势不可挡。他本能地寻求帮助，在最后一丝理智残余中放弃了。

　　“别想了，不会有人来了。”

　　庄远紧闭双眸，压抑着心底的倔强，强迫自己入睡。

　　睡着了，就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