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罔象吉社》清崖兮鹤书

66、月光下的新娘（十八）

　　楚焕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说不出话来，如果每一个人偶，都锁着一位龙神新娘的魂魄。那望龙村这么多年来，究竟诱拐了多少无辜少女？她们来自何方，又被困在何处，是生……还是死？
　　入行多年，叶之桐对这类事情的承受能力，显然要比楚焕高上许多，他看着摆满人偶新娘的祭台，还能冷静沉稳地观察其中的细节之处。
　　“看这里。”他指着支撑人偶新娘的木质底座上，所镌刻的几行小字，说道：“这应该是每一任新娘被献祭给龙神的时日。”
　　闻言，楚焕静了静心神，循着叶之桐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真见每一个对应的底座上，都记录着详细的年月，楚焕按着顺序，找到了最近的几个年月：“己亥年二月初二、己亥年八月初三、庚子年二月初二、庚子年八月初三、辛丑年二月初二。那按这个规律，这一次的龙神大祀，新娘献祭的日子，应当是辛丑年的八月初三，也就是……”
　　楚焕对阴历不太熟悉，他顿了一顿，在心里计算时，叶之桐已经紧接着说出了答案：“明天。”
　　闻言，楚焕心头一个咯噔，着急地说道：“这么快？那我们必须尽早找到程依依才行啊！”
　　叶之桐神色也凝重了起来，说道：“既然明天就是龙神大祀了，这村子上的村民，想必今晚就会筹备起来。”
　　说着，叶之桐转头望向楚焕，说道：“我看村口有个小卖部，一会儿我们去那买些泡面垫垫肚子，今天匡家的晚饭，可是吃不得了。”
　　听到叶之桐这话，楚焕愣了一下，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过了会儿才回过味来：“桐哥，你是担心他们又在饭菜里下迷药？”
　　叶之桐点了点头，目光凛冽，不知在寻思些什么。
　　傍晚炊烟燃起前，二人照旧回到了匡家，只是离开时候还生龙活虎的楚焕，回来时却脸色发白，虚弱得靠叶之桐搀扶着，一步一步缓慢地走进了匡家院子里。
　　见到楚焕这模样，匡恒大惊道：“唉哟楚同学，你这是怎么了？”
　　“我……我没事……”楚焕一开口，也是有气无力的，仿佛多说一句就得累瘫下。
　　叶之桐边解释边埋怨道：“害，都怪这小子自己贪嘴，肠胃不好还硬要吃一些辛辣难消化的小吃，这下好了，胃病犯了，还上吐下泻的，可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闻言，楚焕瘪着嘴，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可又没力气反驳，只能就这么受着。
　　匡凤香见状，连忙劝道：“唉哟没事儿，年轻人不都这样嘛，涨点教训就行了，叶教授您也别怪他。”
　　叶之桐无奈地摇了摇头，对楚焕说道：“是该长长教训！今儿晚上你也别惦记着你那腊肉了，老老实实吃点清淡的东西吧！”
　　说着，叶之桐转头看向匡凤香，拜托道：“辛苦匡大娘，帮他另外煮点清淡的粥食吧。”
　　匡凤香利索地回应道：“那没问题，你们就放心吧！叶教授，您先带小楚回去休息，我煮好了粥给你们送过来。”
　　“谢谢匡大娘，麻烦您了。”叶之桐客客气气地匡凤香道了谢，随即小心翼翼地扶着楚焕，回到了厢房里。
　　应付完匡家夫妇，叶之桐关上了厢房门，一转头却见楚焕昂着脑袋，一脸求表扬的期待样：“怎么样，桐哥，我刚才表现得还不错吧？”
　　确实不错，唬得匡家夫妇深信不疑，叶之桐见他这模样，失笑道：“怎么，这歪门邪道的，你还挺得意？”
　　闻言，楚焕朝叶之桐眨巴着眼睛，小声嘟囔道：“叶教授，这还不是跟你学的嘛……”
　　叶之桐想不到楚焕竟然还会跟他顶嘴开玩笑，被他给气笑了：“好小子，我什么时候教你这些了？”
　　楚焕笑得更欢了，甚至还俏皮地朝叶之桐吐了吐舌头。见他这模样，叶之桐不禁心头一颤，刚开始那个胆怯青涩的青年，如今也会在他面前露出这么生动活泼的一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的距离已经如此之近了呢？
　　叶之桐忍不住伸出手，动作娴熟地捏了捏楚焕的耳垂，说道：“别闹，该干正事了。”
　　明明是正经严肃的话，可在叶之桐亲昵的举动，和轻柔的话语中，却显得尤为柔情缱绻。不仅是楚焕红了脸，连他自己也愣了一下。
　　“咳咳。”叶之桐欲盖弥彰地咳了一声，随即转身朝门外走去。留楚焕一人独自坐在床上，揉了揉红得发热的耳垂，傻傻地笑了起来。
　　而在厨房帮楚焕煮粥的匡凤香，在粥里放了些皮蛋和肉碎增味之后，又从一旁的台子上挑出了一个小瓷瓶，打开木塞，往烧滚的粥里撒了些许药粉，搅拌均匀，这才关了火，把粥从锅里盛了出来，往楚焕所住的厢房端去。
　　但匡凤香不知道的是，就在她离开厨房后，原本放在台子上的小瓷瓶，却突然凌空飘了起来，里面的药粉被一只无形的手倾倒在了小纸包里，随后挑选了些颜色气味相近的调味料，混杂在一起，灌入了那小瓷瓶里，妥善地摆放回了原先的位置……
　　匡凤香给楚焕送去的粥，等叶之桐回去后也帮他偷偷倒掉了。楚焕闻着那香喷喷的热粥，其实还有点舍不得，但他想着那里头成分不明的药粉，就不由地感到心寒。
　　不过这一夜，那个神秘诡谲的小孩却是没有偷偷来匡家厢房放迷烟，许是早先就已经跟匡家沟通妥当了，又或是今夜太多事情要忙，顾不上他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外来人。
　　两人等了许久，也不愿再耽搁时间了，用背包之类的杂物塞在了毯子下面，伪装成有人在土炕上熟睡的样子，便趁着夜色悄然离开了匡家。
　　正如叶之桐所料，为了筹备明晚的龙神大祀，这偌大的望龙村可谓是全村上阵，灯火通明。家家户户都在准备着大祀的祭品，扎着祭典仪式上需要的纸人纸马、和纸灯笼等等。
　　每到龙神大祀前的这些日子里，这望龙村村民的作息，便如鬼魅一般，昼伏夜出，难怪叶之桐和楚焕两人白天探寻村子的时候，总是见不到几个过路人。
　　使用了隐身咒术的两人，堂而皇之地穿梭在这些繁忙的村民之间，偶尔楚焕差点被匆忙赶路的村民撞到，都被叶之桐及时地拉了过来，，所幸每次都是有惊无险。
　　当他们路过一间高墙大院的民居时，却听到了一阵铜铃的声响。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楚焕顿时一个激灵，忙对叶之桐说道：“桐哥！是迎龙仪式上巫先生用的那个铜铃！”
　　“嗯，看来那个巫先生就在这里面。”叶之桐想翻墙进入院中一探究竟，但这院墙比匡家要高出许多，他倒是无所谓，可楚焕恐怕是翻不过去。
　　思及此，叶之桐把楚焕带到了巷子的角落里，叮嘱他道：“我翻墙进去看看情况，你就在这里等我。”
　　“好。”楚焕应了一声，乖乖地待在了角落里，静静地站在一旁。
　　见状，叶之桐这才放心地离开，来到院墙边上，一跃翻进了墙内，身形矫健如得如同燕雀一般。
　　楚焕安静地角落里守着，他本想就这么安安分分地等着叶之桐出来，却突然见到一个老妇人，抱着一身金丝重绣的新娘喜服，往巷子另一头走去。
　　那喜服的纹样和形制，楚焕觉得无比熟悉，那分明和祠堂祭台上奉着的人偶所穿的喜服相差无几，只是更为精巧华丽。
　　楚焕深吸了一口气，直觉跟着那老妇人，说不定便能找到程依依的所在之处。可是桐哥刚刚才叮嘱过他，让他留在原地。
　　怎么办……桐哥这才刚进去不久，短时间内怕是不会出来，若等到那时，老妇人早就走远了，怕是追上去也辨不清方向。
　　楚焕内心挣扎了片刻，咬了咬牙，还是选择独自跟踪那个老妇人。他在巷子角落里留下了一个小纸人，随即带着另一个小纸人，悄然跟在了那老妇人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