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罔象吉社》清崖兮鹤书

51、月光下的新娘（三）

　　等叶之桐和楚焕下了火车，到达崇兰县城的时候，往崇江古镇方向的旅游大巴已经停运了，两人只好在县城暂住一晚，等第二天一早，再坐首班车去往崇江古镇。
　　但最近因网红效应，凑热闹来崇兰县旅游的游客络绎不绝，县城里为数不多的几家中端连锁酒店早就被订满了，一些民宿客栈之类的，也都没有床位了。
　　叶之桐今早接到委托就马不停蹄赶来，也没来得及提前预定宾馆，这下竟陷入了无房可住的境地。
　　叶之桐和楚焕无奈地辗转了好些地方，终于在县城西街找到了一家老旧的招待所，还有最后一间空的标准间。
　　他们是来办事的，又不是来度假的，叶之桐也就没多计较，随意订了一间房，房价是非常便宜，只要几十块钱，也就连锁酒店的一个零头，但房间里的环境，实在是，一言难尽……
　　虽说标间还算宽敞，也有朝外的大窗，但两张床的床单被罩都已经陈旧发黄，床单上甚至还有洗不掉的可疑的污渍。床头柜和电视柜也都老旧斑驳，甚至电视柜的木腿都短了一截，用报纸折叠垫着，勉强保持着平衡。
　　浴室更是无法直视，地上的瓷砖东缺一块西碎一块，浴巾毛巾都旧到抽丝了还没换新的。淋浴间的花洒更是在滴滴答答地漏水，怎么关都关不紧。
　　“……”有着严重洁癖的叶之桐，看到这脏旧的房间头皮都麻了，恨不得立刻夺门而出，退房走人。
　　但连这小破招待所都只剩最后一间房了，其他条件好一些的宾馆更是别想再有床位了，叶之桐进退两难，面色极其难看。
　　在叶之桐家里住了那么久，楚焕深知他素爱干净整洁，肯定受不了这种老旧的招待所。
　　楚焕见叶之桐眉头紧皱，拳头都握紧了，连忙宽慰道：“桐哥，你先别急，我在转角的小卖部里看到有卖一次性床品的，还有毛巾，我还自带了新的，你那份我也带了，我还带了一次性杯子和一次性拖鞋，噢，消毒液我也带了。”
　　楚焕自己就是小地方来的，什么脏乱差的环境没待过，孑然一身也无所谓，但他担心叶之桐不习惯，所以在准备行李的时候，把能顾及到的东西都带上了。
　　叶之桐本来都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但见楚焕这么无微不至地考虑到了自己，也就咬了咬牙，压下了退房走人的念头，总不能两个人在外头游荡一宿吧。
　　思及此，叶之桐深深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好吧，我们去小卖部。”
　　置办了一些一次性用品，又去附近小餐馆吃了点家常小菜，两人回到一言难尽的招待所，楚焕则主动包办了所有的整理和打扫工作，竟是硬生生把脏旧的房间收拾得焕然一新，比招待所的保洁尽职尽责多了。
　　叶之桐看他实在太辛苦，袖手旁观也不好意思，想着帮忙一起收拾，却被楚焕推了回去，让他安心坐着。
　　等到楚焕里里外外都清理了一遍，至少能看得过去了，楚焕才长舒了口气，对叶之桐说：“桐哥，赶一天路了，先洗个澡吧，毛巾我已经换成新的了，还有换洗衣物我也给你拿出来。”
　　在他家里都是叶之桐给楚焕准备东西，现在倒换成楚焕给自己忙前忙后了，叶之桐的心情蓦地放松了下来，也不再纠结了，接过楚焕拿出来的换洗衣物，进浴室冲澡去了。
　　本来已经风平浪静，逐渐回到正轨了，可没过一会儿，叶之桐却阴沉着脸从浴室走了出来，头发上满是洗发水的泡沫，水珠顺着脖颈流到了胸腹部紧实的肌肉上，腰上搭着一条浴巾，连拖鞋都没穿。
　　见叶之桐这狼狈的模样，楚焕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关切道：“怎么了桐哥？”
　　叶之桐指了指淋浴间，咬牙切齿道：“那花洒好像有问题，总是挂不住，一开水就往下掉……”
　　“原来是这样。”楚焕不禁失笑，跟着叶之桐一起回到了淋浴间，对他说道：“这些老旧的设施难免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桐哥，你继续洗，我来帮你冲。”
　　说着，楚焕摘下花洒拿在手里，重新调好水温，耐心细致地帮叶之桐冲掉了头发上的泡沫，顺便帮他冲洗了上半身，随后，楚焕指了指叶之桐腰间的浴巾，问道：“桐哥，要不要我帮你……”
　　“不用，我自己来。”叶之桐忙接过花洒，咳了一声，示意楚焕可以离开淋浴间了。
　　楚焕了然地点了点头，憋着笑转身走了出去。叶之桐这才反应过来，好啊，这小家伙，是在报医院那次的仇呢。
　　明明是简单的洗漱，叶之桐却跟打仗似的难熬，相反，楚焕却显得游刃有余得多，显然是早已习惯了这种环境。
　　这反而让叶之桐心生出一丝酸涩，也不知道楚焕以前一个人的时候，究竟受过多少苦，遭过多少罪。
　　在招待所的一夜，终于是勉强捱了过去。叶之桐这下吃了教训，不仅提前在网上订好了首班旅游大巴的车票，还预定了崇江古镇上条件最好价格最贵的客栈，他是真的被这小破招待所搞怕了。
　　到了崇江古镇后，两人先到客栈里放好了行李，匆忙吃了些早饭，就着手开始了调查工作。
　　根据委托人，也就是程依依的父母提供的信息，两人找到了丢弃程依依随身物品的那个旅馆布草间。
　　布草间已经贴上了崇兰搜查科的封条，门口还有一个老头专门看守，见到两人过来，上前拦住了他们，说道：“诶，你们是什么人？这里不能随便进去！”
　　“霖城特搜科。”叶之桐拿出了霖城特搜科刑侦顾问的证件，展开给老头看了一眼，这才顺利进入了布草间。
　　“唉，原来是城里来的搜查官啊。”老头忙领着他们来到了发现程依依私人物品的地方，那些手表手机等物件，已经全部被崇兰搜查科带走，目前应该移交到霖城特搜科那边了，剩下的都是没多少价值的宾馆布草，凌乱地堆了满地，也没人敢来收拾清理，就被闲置在了这里。
　　叶之桐问那个看门的老头道：“这里的指纹脚印都采集完毕了吗？”
　　老头连连摆手道：“嘿哟，这我哪知道啊，我就是被雇来看门的临时工，那什么手啊脚啊的，我都不懂。”
　　见老头对程依依的事情一无所知，叶之桐也不再多言，对他说道：“知道了，那你先出去吧，我们再来调查取样一下。”
　　“诶好，你们请。”老头可不想掺和什么失踪啊什么案件的，他只想安安生生混几个烟酒钱，随他们两个城里来的搜查官自己折腾去吧，他只管看好门就是。
　　等到老头离开，叶之桐对楚焕说道：“楚焕，把两个小纸人放出来吧。”
　　“好，桐哥。”楚焕应了一声，刚要从口袋里掏出小纸人，它们两个就已经自觉地冒出了脑袋，手脚并用地从楚焕口袋里钻了出来，蹦到了楚焕的手心里。
　　见状，叶之桐直接指挥道：“小宣小默，去吧。”
　　两个小纸人收到指令，齐齐点了点头，手牵着手从楚焕手心蹦起，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低头认认真真地嗅着程依依残留下的气息。
　　在此期间，楚焕好奇地问道：“诶，桐哥，这两个小纸人还有名字呐？”
　　叶之桐解释道：“它们是用傅前辈和含誉前辈的灵血染成的，带着他们的一部分精魄，所以能跟人一样，与我们沟通。”
　　楚焕回想起红鸾在吉社说过的话，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个……桐哥，含誉前辈，也是男的吗？”
　　叶之桐明白楚焕的意思，毫不避讳地说道：“没错，他们是爱侣。”
　　闻言，楚焕有些震惊地说道：“那吉社能允许他们在一起吗？”
　　叶之桐不答反问：“吉社能包容人类、古神和妖族，难道还不能包容两个相爱的人？”
　　这番话让楚焕心头颤了一下，不免动容感念。放在吉社之外的俗世，谁敢这么光明正大地牵手相爱？
　　楚焕正感怀之际，却见两个小纸人在一处地方停了下来，仔仔细细地前后左右嗅了一番，最终齐齐地指了一个方向。
　　见状，叶之桐沉声说道：“在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