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罔象吉社》清崖兮鹤书

47、杀人鬼楼（十九）

　　“好孩子，乖一点，你就不会痛的……”厉鬼幽森的声音，引诱着猎物步入血色的深渊，男人手持那张催命符一般的驭鬼咒，一点点地贴近楚焕的额头。
　　楚焕状似被吓得无法动弹，站在原地分毫未退，但右手悄然在虚空中画出了一个燃明咒，直等到血纸近在眼前时，才猛地将燃明咒引在指尖，向那驭鬼的血纸一掷。
　　熊熊的火焰顿起，将血纸吞没，燃成了灰烬。男人猝不及防，握着血纸的手被狠狠灼到，虽然燃明咒不伤活人，但附身于男人体内的厉鬼感受到灵体遭受的剧痛，随即操控着男人急急后退。
　　但楚焕没有不自量力地去跟厉鬼硬战，而是迅速回身，冲向了魏涛三人的鬼魂。
　　面对昔日的校友，楚焕实在无法下狠手对他们使用拔亡咒，仍旧画出一道燃明咒，试图将他们吓退。
　　灵火的烈焰燃起，初时三只怨鬼被火焰灼吓，纷纷往后退去，但不多时，便被缓过劲来的厉鬼操纵，顶着灵火朝楚焕袭来。
　　赤红的火焰将三人的魂魄吞没，灼得他们的灵体剧痛无比，凄厉地嘶吼着，尖锐诡谲到不似人声。但被做成了鬼奴的三人，无法反抗厉鬼的指令，只能忍受着激烈的疼痛，迎火而上，硬生生地往楚焕身上扑去！
　　见状，楚焕咬了咬牙，改燃明咒为拔亡咒，用带着残余灵火的光牢，将堪堪逼近身前的三人困住。光牢渐渐收缩，但三人的魂魄也在拼尽全力抵抗，楚焕所召出的光牢不足以同时拔祭三只怨鬼，但幸而也能将他们困住片刻。
　　趁此机会，楚焕拖着受伤的左脚，想要翻身跃过光牢，往小道出口跑去。但当他即将翻越光牢时，受伤的左脚却被男人用力地拽住，猛地拖了回来。
　　楚焕从光牢之上坠下，狠狠地砸在了地上，砸得脑袋一阵发晕，险些就昏死了过去。楚焕硬咬着牙，拼命保留着残存的意识，强撑着身体从粗粝的地面上爬了起来。
　　拔亡咒对附身在活人身上的厉鬼效用不大，楚焕只得再次在虚空中画起燃明咒，试图用灵火抵御对方的攻击。
　　然而厉鬼显然不会再给他故技重施的机会，厉鬼操纵的男人的身体，伸出肌肉健壮的手臂，屈指扼住楚焕的咽喉，把他狠狠地压在了斑驳的墙壁上。
　　“不识相的东西！是你自找的！”厉鬼再次捏出一张驭鬼血纸，往楚焕额头贴去，楚焕拼尽最后的力气，抬手抵住了男人的手腕，但被厉鬼附身后的男人，力气大得惊人，以楚焕残存的体力，根本抵抗不了多久。
　　夺命的血纸一点点逼近他的额头，楚焕只觉心中涌起强烈的绝望感，纵然是死，他也不甘心沦为一个永世为人驱使的鬼奴！
　　就在驭鬼血纸即将贴上楚焕额头之际，一道威压奇盛，遮天蔽月的金光直冲厉鬼而来，带着强烈的杀气，甚至将两侧的砖墙劈开了一道巨大的豁口，几乎将房屋拦腰斩断。
　　灼目的金光下，叶之桐如疾风闪电一般飞身而来，抬脚猛地将男人踹开，伸手接住了摇摇欲坠的楚焕。
　　叶之桐单手搂住楚焕的肩膀，右手握着青铜剑，直抵男人心口，看着伤痕累累，满身淤青的楚焕，叶之桐怒火直冲天灵，朝着男人厉声喝道：“我的人！你也敢动！”
　　厉鬼觉察到了极其危险的气息，不敢再留恋这个心仪的猎物，即刻从男人□□上脱身，以游离的灵体之态飞速逃开。
　　但叶之桐没有给它逃离的机会，他用青铜剑尖画出一道拔亡咒，霎时间，一道灵力雄厚，霸道凶狠的金色光牢，将厉鬼囚困其中，纵其千般挣扎，也无法挣脱一二。
　　叶之桐用灵气牵引着，将困住厉鬼的光牢拽回身前，提起青铜剑，砍断了那只扼过楚焕脖颈的鬼手。
　　“啊啊啊！”厉鬼凄厉地痛呼起来，在光牢中不断挣扎扭动，可越是挣扎，光牢却缚得越紧，如同一张不容反抗的巨口，将它锁在尖长的利齿之中。
　　叶之桐将青铜剑紧紧抵住厉鬼胸口，再多用一分力，便会刺进它的灵体之内。叶之桐目光凌厉至极，似有燃烧的金光，他质问厉鬼道：“说！是谁教你的驭鬼咒！”
　　“哈哈哈哈哈，是谁？”厉鬼癫狂地笑了起来：“是天的旨意！是神的使者！是善恶之源！是人类罪孽之救赎！”
　　厉鬼似乎陷入了一种不可理喻的痴迷而狂躁的状态，它竟不再畏惧叶之桐身上散发的强烈威压，而是以一种殉道的自豪感，迎身抵上了青铜剑的剑锋，主动让青铜剑刺穿了它的鬼心！
　　鬼心被毁，不等光牢收紧，将其拔祭，厉鬼已化作一团黑灰，带着浓烈的臭气四散湮灭。而在那飘散的黑灰之中，无数悲号惨叫汹涌响起，那是被它残忍杀害，又束缚驱役了多年的鬼奴……
　　见黑灰散尽，哀嚎声消弭，楚焕感到了一阵松快的解脱，他脑海中现出了一个念头：梅霞，和其他无辜受害的人们，终于重获自由了……
　　心中巨石轰然坠地，最信赖的人也赶来身边，楚焕不用再强撑着精神，心弦一松，便骤然陷入了沉沉的昏迷之中。
　　察觉到楚焕的身形一坠，叶之桐连忙将他搂在怀里，怕他再摔伤自己。
　　“楚焕！楚焕！”见怀里的楚焕脸色苍白，失去了意识，叶之桐心脏一紧，打横抱起楚焕，带着他紧急去找陈柏泽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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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楚焕恢复意识，悠悠转醒时，他有些意外地发现自己不是在熟悉的医务室里，而是在规格很高的单人病房里。
　　病床旁，叶之桐正靠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似乎已经陪了他一整宿，都没好好休息过。
　　楚焕不忍心叫醒他，但又实在尿急，就尽量轻手轻脚地从病床上爬了起来。但他低估了自己左脚踝的伤势，缠着绷带的脚刚一落地，就忍不住痛嘶了一声：“啊……”
　　叶之桐闻声忙睁开眼睛，却见楚焕伤成这样还要逞强走路。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快速从床边拿来提前准备好的拐杖，边扶着楚焕，边帮他适应自己的新工具。
　　见楚焕窘迫地杵着拐杖，一时手足无措，叶之桐还坏心眼地调侃道：“想上厕所？要不要我帮你？”
　　“不……不用，我自己可以的！”楚焕动作生疏笨拙地杵着拐杖，好不容易解决完，回来却看到叶之桐含笑看着自己。
　　楚焕也不知道为什么，蓦地红了脸，一瘸一拐地又钻回了病床上，都不敢抬头看他。
　　两人之间，就这么氛围奇异地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又同时开口道：“对不起！”
　　“对不起，桐哥，我弄丢了玉葫芦，还害你担心了……”楚焕低着头，自责不已。
　　闻言，叶之桐起身走到楚焕身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物件，拎着红绳任其坠了下来，楚焕抬头一看，竟然是那枚在公交车站不慎遗失的玉葫芦项链！
　　楚焕惊喜道：“桐哥！你把它找回来了？太好了！”
　　叶之桐把玉葫芦重新挂到楚焕的脖子上，温声叮嘱道：“以后可别再弄丢了。”
　　“好！我会小心戴着它的！”楚焕珍稀地握着失而复得的玉葫芦，神情轻快了许多。
　　“我也该说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让你平白受了这么多伤。”叶之桐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心头隐隐一阵酸软：“很疼吧？”
　　“疼。”楚焕耿直地笑了笑，接着说道：“但我不怕，桐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闻言，叶之桐手上的动作一滞，如同雪山冻石一般沉静的心，竟融成了一片小水洼，仿佛还能听到清透的水滴，坠入水洼的空灵声响。
　　或许是此刻的氛围太温柔，楚焕竟鬼使神差地开口问道：“那个……桐哥，你之前说什么，我是你的人……是……什么意思啊？”
　　楚焕这话刚一问出口，就后悔得差点咬了舌头，所幸叶之桐半开玩笑地笑着说道：“难道你不是我的灵媒吗？虽然是个实习的。”
　　“啊……啊对。”楚焕不好意思地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耳朵，不敢抬头直视叶之桐的眼睛。
　　叶之桐不禁扬起了嘴角，心中暗道：真是个小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