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罔象吉社》清崖兮鹤书

37、杀人鬼楼（九）

　　诚然，当存在强烈的矛盾和利益纠纷时，良善与谦和举步维艰，而邪恶与不义却会像细菌和蝗群一样滋生蔓延，吞天噬地。
　　当自己拥有执掌他人生命的能力，很容易就会陷入一种狂烈的自负之中，变得偏执，狂妄，将自己封为立于世界之巅的神明。
　　密室中的那个厉鬼是如此，掌握了死亡预告的贾鹏鹏也是如此。而当年那些每当停电，便祈祷着他人死亡的公寓住户，在潜移默化之间，已经成为了这些“真神”的信徒，期望用献祭他人的方式，来维护自己的安稳与平静。
　　贾鹏鹏阴鹜狠厉的眼神还牢牢印刻在楚焕的脑海中，而特搜科羁押部的金属牢门，逐渐与建工大楼生锈的铁栅栏相重叠，等楚焕从纷乱的思绪清醒过来时，他已经和叶之桐一起站在了建工大楼生锈的铁门之前。
　　月黑风高之夜，偌大的建工公寓没有一丝灯火，静立在浓稠的黑暗之中，宛如一只蛰伏的异兽。
　　四周寂静一片，唯有夜鸦的叫声从树影之间传来，粗粝而阴森，仿佛来自地狱的报丧使者。
　　背后突如其来的阴风，吹得池铭头皮发麻，汗毛直立，他紧张地吸了一口冷气，控诉道：“你们一个术师，一个灵媒，大半夜来探鬼楼也就算了，为什么还有拉着我一起啊！
　　我抓犯人还算在行，可抓鬼实在不行，弄得不好，还要反被鬼抓……老叶，到时候遇到什么鬼怪的，你还得一拖二救人。左手一个楚小子，右手一个我，也不嫌累得慌？”
　　叶之桐却露出了一个揶揄的笑容，说道：“放心，到那时，我只会把楚焕给拎走，你堂堂池大队长，就自求多福好了。”
　　闻言，池铭二话不说就跟八爪鱼似地扒在了楚焕的肩膀上，死乞白赖地说道：“那好，我就全程缠着这小子了，到时候你想救他，也得我把一块儿捞走！要不然我就跟楚小子同归于尽！”
　　叶之桐简直不想搭理他，堂堂的特搜科队长，简直像个不要脸的无赖。见楚焕尴尬得手足无措，跟个木头桩子似地杵在那里一动不敢动，叶之桐直接上手把赖在楚焕身上的池铭给一把扯了下来。
　　没等池铭再多嘴，叶之桐把他往大铁门前推了推，催促道：“池队长！再不赶紧进去，天都要亮了！”
　　池铭没好气地朝他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地掏出细铁丝来撬锁。池铭边撬着，心里边犯嘀咕，他好好的一个搜查官，竟然跟做贼似地跑来这鬼地方撬锁，回头被老穆知道了，又得挨一顿臭骂！
　　“咔！”随着一声脆响，带着锈斑的艰涩的锁终于打开，池铭把封锁大楼的铁栅栏用力拉开，刺耳的摩擦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响亮。
　　“呼……”池铭拍了拍手上的锈粉和灰尘，朝候在一旁的叶之桐和楚焕招手道：“行了，走吧！”
　　池铭虽然嘴贫话多，但认真起来，做事十分利索，打开栅栏门后，他径直走了进去，打着手电走在最前面开路。
　　叶之桐让楚焕走在中间，相对安全的位置，自己则紧跟其后，时刻关注着他们两人的情况，以防他们遇到鬼打墙，或是中鬼幻术。
　　黑暗而阴森的废弃公寓里，只有三道手电的亮光，隐约揭露出其尘封多年的面目。浓郁的灰尘气呛得走在最前面的池铭喉咙发痒，难耐地咳了几声。尘粒在手电灯柱之间飞舞，就像是方寸世界中的微型宇宙。
　　粗粝的水泥地面上，散落着易拉罐、烟头之类的垃圾，还有一些早已泛黄的，不可描述的小卡片。脏污斑驳的墙皮，有严重渗水的痕迹，或许是这老楼防水设施本就不好，又或许是之前为了灭煤气爆炸的火，泼洒了大量的水导致的。
　　一楼进门，便是公寓管理员的办公室，锈迹斑斑的窗口已经结了层层叠叠的蜘蛛网，透过蛛网和栏杆，隐约能看见里面陈旧堆灰的办公桌、立柜，以及一张小憩用的帆布折叠床。
　　墙上公告栏里，贴着几张破烂不堪的纸张，似乎是排班表、人员名单之类的，早已看不真切。一面“乐于助人”的锦旗，绒布退了色，穗子也都掉秃了，还顽强地攀附在墙面上，坚守着旧日的荣耀。
　　办公室的墙角还堆放着一个塑料壳的工具箱，一些钳子扳手之类的工具，零散地落在工具箱旁，也没人收拾，彻底被遗忘在这间无人问津的办公室。
　　见管理员办公室里似乎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三人也没有多逗留，径直往前走去。
　　除管理员办公室外，一楼的其他地方都是一个个的小隔间。三人分工把这些小隔间的门推开看了看，里面或是一些过于破旧的，或者大件不好带走的家具杂物；或是一些早已瘪了气的废旧自行车和电动车。
　　这些小隔间先前应该是各家的杂物储藏室，出了事之后，建工公寓的住户们纷纷搬走了，能带的家当也全带走了，只留下这些鸡肋的破旧家具，甚至都来不及找收废品的，把家具卖掉换点零钱。
　　大略查看了一下这些小隔间后，三人直奔二楼而去。陈年的楼梯已经被踩得坑坑洼洼，楼梯扶手的漆皮，也已经剥落得不成样子，就像生在这栋公寓身上的，久治不愈的皮藓。
　　楼梯间用来通风的窗户，玻璃已经碎裂，豁出了一个大口子。夜风呼呼地刮进来，吹得灰尘乱飞，险些迷了他们的眼。
　　池铭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急匆匆地沿着楼梯往楼上跑，楚焕和叶之桐也好不到哪去，尽皆加快了步伐，踏着水泥阶梯赶到了二楼。
　　相较于冷寂的一楼，遍布着住户房间的二楼终于有了生活的气息。说是新派的公寓，但这栋大楼的构造拥挤而逼仄，实质上就跟老式的筒子楼所差无几，也就名字好听一点罢了。
　　没一个楼层的房间很多，一一细查太浪费时间，三人决定，直接查看出过事情的两个房间：204和207室。
　　“204……在这里！”池铭打着手电找到了204的门牌，尝试着拧了一下锈迹斑斑的门把手，竟然轻易地就打开了：“诶？门没锁？”
　　池铭打着手电看了一眼，发现门上的封条也被撕开了，惨兮兮地耷拉着，毫无作为封条的威严。见状，池铭有些气愤道：“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敢撕特搜科的封条！”
　　叶之桐上前，拍了拍斗鸡似的伸长着脖子的池铭，说道：“得了，别费口水了，先进去看看吧。”
　　叶之桐推开204的房门，正准备走进去查看，却猛然听到楼上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哒哒、哒哒”，像是高跟鞋的鞋跟，踩在了松散的木地板上，透过隔音不好的天花板，在这深沉寂静的大楼里，显得尤为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