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罔象吉社》清崖兮鹤书

144、诅咒之海（二十四）

　　“给我打！把这个姓汪的往死里打！”
　　村民们的拳脚毫不留情地往汪海晏的身上砸去，汪海晏难以抵挡着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的拳头，被揍得鼻青脸肿，毫无还手之力。
　　这些平日里被他百般欺压的村民，积压了多年的愤怒和怨恨，尽数倾泻而来。那一瞬间，汪海晏甚至觉得自己这条命都要交待在这里了。
　　村民们争着抢着挤上前去，就为往汪海晏身上砸上一拳，或是啐口口水，见着架势，光是村民的口水，都能把汪海晏给淹死。
　　但就在这时，混乱的村民之间，有人在推挤之际，不经意扯断了汪海晏行李包的拉链，包里满满当当的金玉珠宝，和大叠大叠的纸钞蓦地散落在地上，霎时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从汪海晏身上吸引了过来。
　　“钱！好多钱！”
　　“还有黄金！天哪，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黄金！”
　　“我的！这是我的！别跟我抢！”
　　“呸！谁看到就是谁的！凭什么说是你的！”
　　“就是我的！还给我！”
　　一时之间，原本齐心协力狠揍汪海晏的村民们，见到这满地金银钱财，顿时反目成仇，抢红了眼，相互厮打抢夺，场面变得混乱至极，一发不可收拾。
　　贪欲驱使之下，不光是中青年男女，连行路蹒跚的老头老太，都不管不顾地挤了进来，挤破了头也要在地上捞点钱财。
　　但他们的力气毕竟不如年轻些的村民，刚挤进内圈，就被推搡了出去，钱财没捞着，反而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连爬都爬不起来了。
　　而这些老人的子女，丝毫不顾自己的父母摔倒受伤，仍旧拼了命地去抢夺钞票和黄金，每个人都抢得蓬头垢面，甚至有的人衣服都被扯破了。平日里表现得老实憨厚的村民，此刻却成了一群歇斯底里的疯子。
　　汪海晏看着毕生积蓄被抢夺一空，虽然心疼无比，但也庆幸因此捡回了一条性命。他趁着村民混乱抢夺，无人注意到自己的时机，连忙撑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从地上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往内岛方向跑去。
　　“婷婷！婷婷！快！扶我一把！”汪海晏行动不便，连忙求助站在一旁的薛婷婷，然而已经对汪海晏彻底绝望的薛婷婷，冷眼看着他，并没有施以援手，而是用力地往他脸颊上甩了一个巴掌，随即转身扬长而去。
　　汪海晏脸上捱了火辣辣的一下，怒火中烧，大声骂道：“好你个贱/人，造了反了，竟敢打我！”
　　汪海晏连忙朝小何招了招手，说道：“小何！快过来！”
　　小何虽然方才也被汪海晏遗弃在了岛上，但表现得并没有像薛婷婷那样决绝，而是上前扶住了他，关切问道：“村长，您还好吗？”
　　汪海晏略微收起了怒气，对小何说道：“死不了，你先扶我去老柴家里。”他不敢再和平时一样对小何颐指气使，态度和缓多了，毕竟事到如今，连薛婷婷都离他而去，他也只剩下小何这么一条忠心的狗了。
　　“好的村长，您慢点。”说着，小何态度恭敬地扶着汪海晏，一路往内岛民居的方向走去。而码头边被金银钱财激发了贪欲的村民，还在拼了命地你争我抢，试图将汪海晏散落的钱财收归自己所有。
　　被父母抛弃在一旁的孩子们，看着这混乱的景象吓得直哭，哭声喊声怒骂声响彻码头，被金钱蒙蔽了双眼的男男女女们，为了争夺不义之财打得头破血流，谁都不肯让出即将到手的钱财，自然也没人去追落荒而逃的汪海晏。
　　汪海晏在小何的搀扶之下，艰难到达了老柴的家中。他本想着，老柴没到码头去，或许是因为昨夜里喝得烂醉如泥，人事不省。左右他不知道码头上发生的事情，兴许还能念在旧日的交情，将他收留在家中。
　　毕竟汪海晏清楚，自己家里是不能待了，尝到了甜头的村民，不多久就会冲到他家里去，争抢掠夺剩余的财物，说不定看到他，又得把他围起来狠揍一顿，到时候，可就没那么容易逃跑了，怕是得一命呜呼。
　　“老柴！老柴！”出乎意料的是，老柴的院门都没有上锁，只是虚掩在那里，一推就开了。汪海晏心想着，或许是老柴喝多了，忘了锁门，便一瘸一拐地往老柴家里走去。
　　然而当他走进院落时，却惊恐地发现，没在码头出现的老柴，竟然在自家的院落里，被一支深埋在土中的捕鲛叉，狠狠地刺透了胸膛。
　　老柴赤/裸着身体，仰面朝天被钉在捕鲛叉之上，双手无力地下垂着，双腿也和之前死去的村民那样，被渔网绑成了鱼尾的形状。
　　老柴至死还惊恐地圆睁着双眼，嘴巴大张着，不知死前是在求饶还是在呐喊。而那根沾满了鲜血的长叉，正是他当年用来捕杀鬼雾海鲛人的长叉。
　　他当年还因为捕杀鲛人的数量最多，获得了大量的钱财和辉煌的荣耀。因此他将这柄捕鲛叉珍藏在家中，时不时拿出来摩挲着，回顾往昔的荣光，却没想到，这根捕鲛叉，最终竟也残酷地夺走了自己的性命，仿佛是无法逃脱的因果报应。
　　“老柴！老柴！”汪海晏恐惧得声音都在颤抖：“怎么……怎么会这样……”
　　连老柴都死了，只剩下自己和老蒲，下一个，会不会就轮到他被鲛人残杀了？
　　汪海晏踉跄了一下，对小何说话的时候，甚至都不自觉带上了哀求的语气：“小何……小何，你先让我在你家躲几天吧，我有钱，我在岸上还有很多钱！等有人接我到岸上了，我就给你一大笔钱！”
　　小何听到这话，神情没有太大的波澜，仍旧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说道：“村长，您说的这是什么话。要不是您对我的赏识，我怎么会有今天，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汪海晏紧握着小何的手，感动地说道：“好啊！好！这么多年，我真是没有白疼你！”
　　说罢，小何扶着汪海晏离开了老柴的院落，往自己家中走去。而暗中跟着汪海晏而来的叶之桐一行人，等汪海晏走远后，悄然进入了老柴的院落之中。
　　池铭见状，语气沉重道：“我昨夜里潜进来放宝珠的时候，这人还在屋里好好地喝酒，怎么会突然死在自家的院落里？”
　　寇千钧犹疑着说道：“难不成……是鲛人上岸了？”
　　叶之桐也皱起了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就在此时，察觉到异样，独自走到院子角落里查看情况的楚焕，高声唤道：“桐哥！你们快过来看！”
　　叶之桐闻言，随即赶到了楚焕身边，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却见院子角落里的杂物堆里，混着一些形状奇异的物品，不知是作何用处。
　　“这是什么东西啊，奇奇怪怪的。”池铭把那些东西从杂物堆里扯了出来，拿在手里左右打量，却丝毫没有头绪。
　　言语之间，难以形容清楚，楚焕索性亲身示范起来，将那些异样的物品一一套在了身上。
　　等楚焕穿戴完毕，叶之桐等人才发现，这些古怪的东西竟然是手足套，穿上这些东西，楚焕的身形骤然变得异常高挑，手脚也显得奇长，乍看上去，仿佛是个瘦长奇异的怪人。
　　楚焕不太适应地蹬着那个足套走了几步，对叶之桐等人说道：“我在万秋山的残念幻境之中，看到的那个瘦长怪人，就是这个模样！”
　　闻言，叶之桐恍然道：“这么说来，当时在鬼雾松林中追赶他们的人，并不是什么海妖怪物，而是汪海晏他们假扮的……”
　　池铭倒吸了一口冷气，惊诧道：“你们的意思是，杀死万秋山等人，将他们的尸体吊在怪树上的，不是鲛人海怪，而是这座岛上的村民？”
　　寇千钧只觉通体生寒，他怔愣在原地，手中握着的万秋山的那枚金属名牌，脱手坠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