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罔象吉社》清崖兮鹤书

139、诅咒之海（十九）

　　“确定……是他吗……”寇千钧藏在黑框眼镜后的双眼晦暗不明，声音干涩得仿佛沙漠中脱水的流浪者。
　　楚焕没有回答，而是默默取出了一张用布条仔细包好的工作证，展开布条递给了寇千钧。
　　寇千钧颤着手接过那张印着万秋山照片的工作证，颓唐地跪在了地上，看着工作证上的照片怔在了那里，没有叹息，也没有哭嚎，只剩下如海一般的，无声的悲恸。
　　楚焕等人没有打扰他，失去只有的痛苦，只有本人才能深切体会，旁人的宽慰再诚挚，也皆是无谓的虚妄，徒惹人悲伤罢了。
　　良久，寇千钧才从这个噩耗中醒过了神来，低声开口道：“就算是魂魄也好……我想再见他一面。”
　　闻言，楚焕叹息了一声，摇头说道：“很不幸，我们已经尝试过召引他的魂魄，但并没有成功。”
　　寇千钧抬起头，意外地说道：“怎么会这样？”
　　叶之桐沉声解释道：“松树林的雾，是鬼雾，葬身于此的人，其魂魄也会迷失在鬼雾之中，找不到前路的方向。就像被隔绝在了另外一个世界里，就算有人召引，也难以破开那片迷雾。”
　　见寇千钧流露出遗憾失望的神色，楚焕接着说道：“但我在万秋山的随身物品上，感知到了他留下来的残念，从他的残念里，看到了一个瘦长的怪影，隐藏于鬼雾之中。而且，我看到了一个地方……”
　　池铭忙好奇问道：“什么地方？”
　　楚焕语气有些凝重地回应道：“我看到了一口泉，泉水清明澄澈，但是泉眼里……堆满了白骨……”
　　闻言，池铭思索了一下说道：“你们还记不记得，汪海晏曾经不经意提到过，说这岛上有一口神奇的泉水，能源源不断地涌出淡水，这内岛村民所用的淡水资源，都是从那里运输过来的。”
　　“难不成，秋山记忆里的白骨泉，和那淡水泉有关？”寇千钧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可是，淡水泉的泉眼里，怎么会填白骨呢？那可是全岛村民的饮用水源啊。”
　　叶之桐脑海中隐约有个想法，但还没有确证，他开口道：“无论如何，先找到这座岛上的淡水泉，到实地去一探究竟。”
　　池铭有些发愁道：“可是那汪海晏对淡水泉的事情讳莫如深，我们要如何从这偌大的海岛上，找一方隐蔽的泉眼？”
　　听着众人讨论的楚焕，突然灵光一闪，从背包里取出了小雁留下的地图，指着其中一个特殊的图案说道：“你们看，这个水波状的图案，会不会代表的就是泉水？”
　　叶之桐见状说道：“无论这个标记究竟是不是代表的那口淡水泉，它也一定有着某种重要的意义。毕竟之前那个037的标记，就指引着我们找到了万秋山他们的遗体，这个水波标记，很可能也在提示我们什么。”
　　池铭闻言说道：“既然这样，我们也别光猜来猜去了，趁着现在风平浪静的，赶紧去那标记所在的地方探一探。”
　　“我也去！”寇千钧急切道：“还有秋山的尸骨，回程的时候，我想去看看他……”
　　叶之桐看了他一眼，说道：“那好，我们先把李然母子送回客舱，池铭和柏泽带回来的淡水和物资，也一起交给他们。现在洞穴中海水已经逐渐褪去，留在船舱中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好，我来帮忙。”说着，池铭拎起从内岛带回来的淡水和物资，和陈柏泽一起去安置李然母子。
　　不多时，五人集结完毕，照着楚焕在地图上确定好的方位，一同往内岛西面的一片未知区域前行。
　　这片区域的地势相对平坦，草木繁盛，绿意盎然，与近海岸的那片鬼雾松林相比，显得生机勃勃了许多。
　　池铭走得出了汗，把外套脱下来系在了腰上，不禁感慨道：“岛上其他地方风暴过后一片萧瑟，气温也降低了很多。可这里怎么温暖得跟春天一样？草木也很苍翠啊，简直就像是另一个世界。”
　　边说着，几人拨开了一片灌木丛，抬眼望去，却见前方围着一圈粗糙的，高高低低的金属围挡。唯一的一扇铁皮门，被一枚大铜锁牢牢锁住，而从围挡预留的缝隙之中，穿出了一根结实的金属水管，一路延绵至内岛的方向。
　　池铭看着那一圈围挡，不免吐槽道：“这玩意儿挡在这里，跟周围格格不入的，还真是煞风景。”
　　叶之桐见状，开口说道：“看着架势，应该就是汪海晏说的那口淡水泉了。”
　　池铭指了指那枚大铜锁，说道：“怎么着，砸锁不？”
　　叶之桐青铜剑出鞘，正准备砍锁，却被寇千钧拦了下来：“唉等会儿等会儿！要是把锁毁了，回头不就会被汪海晏他们给发现了吗？”
　　“交给我吧！”说着，寇千钧从口袋里随身带着的小工具盒里取出一根铁丝，伸进铜锁里捣鼓了一会儿，只听得“咔”的一声，铜锁应声而开。
　　池铭看向他那工具齐全的小盒子，摇头感慨道：“啧啧，但凡我还在特搜科，保准得把你给抓起来，你一个术师，随身带这些东西，打定了主意要做贼的吧？”
　　要是换做平常，寇千钧还能顺着池铭开几句玩笑，可他现在实在没心情，只把那铜锁抽出来，说道：“好了，进去吧。”
　　寇千钧推开铁皮门，叶之桐等人也陆续跟他一起走进了围挡中心，果真见刚才的那根水管，连接着一个简约的水泵，草草地插进了露天的泉眼里，整个设备非常粗糙，完全不想汪海晏说的那么先进昂贵。
　　池铭不禁吐槽道：“好家伙，那姓汪的，果真是在诓我们。”
　　楚焕看向那熟悉的泉，连忙凑上去往泉眼中看去，随即扬声对其他人说道：“我在万秋山的残念中看到的，就是这口泉！”
　　闻言，叶之桐等人也纷纷走到了泉边，往泉眼中看去，却见偌大的泉眼之中，竟填满了密密麻麻的白骨！白骨边的泉水清澈见底，也正因如此，他们才能看清没于泉水之中的白骨的形态。
　　见状，池铭倒抽一口冷气：“疯了吧，那我们喝的淡水，也是从这白骨泉里汲取的？这岛上的人，究竟在搞什么鬼！”
　　不仅是池铭，其他人都紧锁着眉头，隐隐觉得胃里一阵翻腾。想到他们在岛上喝了几日的淡水，都是泡过死者白骨的水，饶是谁都无法淡然释怀。
　　从残念中看到这些白骨时，楚焕就一直有一个疑惑：“可是这些白骨，为什么都只有上半身？”
　　叶之桐沉声说道：“恐怕是为了掩盖这些尸骨的真实身份。”
　　池铭有些不解：“那只藏起半身，有什么用？”说着，池铭突然想到了什么，神情陡然一凛，说道：“难道是……”
　　陈柏泽叹了口气，开口说道：“这些白骨，不是人骨，而是鲛人骨。”
　　叶之桐接着说道：“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天然的淡水泉，是他们借助鲛人骨玄妙的净化之力，将海水泉净化成了淡水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