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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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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时绾听着声音,心下一丝紧张,只见进来那男子戴着面巾,看不清脸,但这个声音还有那双眼睛,似曾相识。
那匪徒当家的转身看着来人,先是露出一丝意外,刚要开口,便被制止。
男子道:“头儿不放心,让我进山来看看。”
匪徒听后笑道:“头儿大可放心,这处地方,绝不会被人找到!”
男子冷冷一笑,下颚一抬,指着沈时绾,“你可知道,她是什么人。”
匪徒愣道:“她不就是个山里的小丫头?”
男子瞪去一眼,冷冷道:“哪儿的山里丫头,能长得这样好看?”
“嘶……”匪徒恍然大悟,顿时疑惑起来。
男子朝地上看去,沈时绾随着他弯腰的动作起了一丝慌乱,是装药膏的陶瓶,刚才不小心掉到地上。
他捡起空了的瓶罐闻了闻,“她娘是谢红玉,前阵子刚死,但不是感染时疫而死,她娘得的是痨病。这丫头投河自尽,让萧宴池救了。她独自一人出现在马鞍山,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匪徒听明白了,“她奶奶的!我道山里哪来这大便宜捡!”
沈时绾没料到会是这样,她盯着男子那双眼睛仔细看了看,“是你?”
她没记错,是那伙不良吏当中一个。
正是劝那常绍不要与萧宴池对着干的那人。
“沈姑娘这么快认出我来了。”他拉下面巾,露出一张年轻的脸。“在下曹玮。”
曹玮横眼一扫匪徒,催促道:“去让你的人收拾东西,马上撤走。”
匪徒不太情愿,“弟兄们今晚都累了。”
曹玮冷冷道:“你懂什么,萧宴池可不是好对付的主!怎么,我的话你们不肯听?”
匪徒忍了忍,“走吧,弟兄们!再搬一趟!”
曹玮出现,便是坐实了他们官匪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必定是曹玮这样的不良吏通风报信,才导致官府差役怎么也抓捕不住这些贼匪。
沈时绾心中怒火翻涌。
“谁是你们的头?”
曹玮笑了笑,走过去把门关上,转身朝她靠过来,“沈姑娘,我可不像他们这帮山匪,有那么好骗。”
沈时绾退了退,被逼到破旧的床前。
曹玮盯着她看,眼神越来越浑浊,“那日见到沈姑娘,曹某好生心动。要不是曹某拦着,沈姑娘怕是要在常绍那里吃点苦头。”
沈时绾抿眼里充满讥笑。
“官府把你们征入公门,便是要你们不良吏从新开始,你们穿着这身官服,维护的该是百姓的安危,而不是与匪为友,仗着职务之便,鱼肉乡里,为非作歹!”沈时绾字字珠玑道。
曹玮的脸阴了阴,低头看她,“沈姑娘好一张利嘴。”
“曹某人先前只是区区一介跑堂的,干的倒也不是什么干净事,官府征了我为差役,可却不给我们品级。说好听点不良吏,说不好听了不良人,怎么也脱不掉过往的干系。”曹玮笑了笑道,“还不是让官府拿来利用。倒不如,再干回本行。”
沈时绾讥道:“人想要作恶,多的是理由。从不觉自己是错。”
曹玮一把捏住她的双手举高,压抑着怒意,“沈姑娘一会怕是要在床上哭着求我。”
沈时绾拿膝顶去,曹玮眼疾手快,可还是着了一下,疼得皱起眉头,沈时绾趁势夺门而出,曹玮一个健步上来,揪住她的长发,将她拖回。
正是这时,山底下传来看哨的敲锣声。
一线火光迅速靠近。
山匪们乱作一团,“快,快抄家伙!”
曹玮眯起眼,来不及了。萧宴池比他料想的还要快。
沈时绾心怦怦直跳,曹玮将她绑了,拉着她跨上马,趁乱先行逃去。
奔到半山坡,曹玮停了下来,前方道路中央立着一个人影,脸隐在黑暗中,嘴角似笑非笑,似鬼似魅。
沈时绾被颠得衣发都散了,认出前方人影,心口一热。
“是兄弟,把人放下,我不拦你。”萧宴池开口道,嗓音带着莫名的威压。
曹玮冷笑一声,讥讽道:“萧宴池,你给官府做走狗做惯了吧。官差的话,也能信?”
“我萧宴池说一不二。”萧宴池冷冷盯着曹玮,眼里透着森森杀气,“我只要这个女人。你,我不拦。可你要敢动她一分一毫,就别怪我不讲兄弟情面。”
曹玮脸色阴了阴,冷冷一笑:“都说你萧宴池是冷面罗刹,不近女色。想不到你也看上了这女人?可今日,兄弟我还偏不如你意,就是阴曹地府,我也要拉着她一起!”
“驾!”
曹玮双腿一夹,调转马头,折路而去。
这一路山道狭窄而险,一侧就是深谷悬崖,掉下去必然粉身碎骨。
沈时绾手脚冰冷,大气不敢出一口,依稀看得见马的后方,萧宴池一路追跑,身上勃发着猛烈的杀意,似一头野兽紧追不舍,身手是沈时绾从未见过的迅捷。
眼看再奔不远便是山间叠路,过了这条道更是难以追得上。
他追速再快,定也不及马的力量。
曹玮脸上已露出些许得意,却不料萧宴池见势跳上了一个土坡,半空中如狼一般纵身一跃,凌空扑得人仰马翻。
马摔了出去,嘶叫一声,直直的坠入深不见底的山谷。
沈时绾只觉身子被抛出去,撞在山壁上,下滑时一只手臂将她抓住,脚下却还挂着曹玮。
曹玮拖着她的双脚,死死拉扯着。
细碎的石子从身旁滚滚而落。
一股凉飕飕的寒气从山谷吹来。
萧宴池迸发出强悍的力气,猛的将两人拉了上来,曹玮还待与他交手,萧宴池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卸下了他的两条胳膊。
曹玮一声惨叫,折臂处痛不欲生,两条胳膊荡在那里,痛的他满头汗珠,哪里还跑得动,他咬牙切齿,面容扭曲,“怪不得……人都叫你萧罗刹,你就是个疯子!”
刚才一扑,弄不好三个人都要摔死。
萧宴池动动唇笑了笑,眼里狠绝毕露,“你想要拉她去阴曹地府,还要问问,我答不答应。”
他将曹玮顺势绑了,检查了下沈时绾受了伤的脚,道:“轻微扭伤,不碍事。我背你下山。”
抬头看见沈时绾悚着一张脸,说道:“你怕我?”
沈时绾更多的是震惊。
萧宴池笑笑:“我不仅叫萧罗刹,还叫萧一刀,萧狂人。他们给我取的名多了去了,倒是都名副其实。是不是后悔跟着我了?”
沈时绾见他还有心情打趣自己,哑口无言。
只是他最后这句“跟着他”,又让她面红耳热。
她先前观其人是个正派作风,竟是她看走了眼。
这个男人,狠绝起来不弱于匪徒,让人看不透。
官府的人将这帮子山匪一窝端了,只逃走了零星几个,山匪所劫掠货物一并还与了百姓。更重要抓获了曹玮,牵出不良吏内部作乱事实,萧宴池算是立了一件大功。
萧宴池给沈时绾扭伤的脚上药,揉了一会,“沈姑娘怎么知道,我一定能找到你。”
沈时绾知道他洞察敏锐,定有所怀疑,只能敷衍道:“先头我听不良吏说起,你们养有办案追踪的猎狗,可追踪各种气味,我便拿走了药瓶。”
“我要是没能及时赶到,沈姑娘难道就不怕?”
沈时绾看他,“我相信,你能找到。”
萧宴池给她穿好鞋袜,起身走两步,回头,眼神深邃而又炙烈,“信我。我能保护你。”
沈时绾心头一热。
半夜,沈时绾躺在床上还有些心有余悸。
预兆似乎是真。
大概做过那个奇怪的梦境后,她就变得不一样了。
虽然现实和预兆有些偏差,好在有惊无险,她也帮到了萧宴池破了一桩大案,更算是替阿娘出了一口气。
只可惜那个“头儿”还逍遥法外。
早起,萧宴池把拿回的灵芝带到市集药材铺子卖了,留了一株下来给沈时绾熬汤补身体。又采购了一些吃食,以及女儿家用的皂角、洗漱巾、两三套成衣鞋袜。余下的钱都给了沈时绾,让她脚伤好后,自己上镇上采买需要的东西。
沈时绾见他如此细心,倒有些不好意思,主动要给萧宴池做早饭。
萧宴池撂下菜刀,“那我烧火。”
两人在灶房一通忙活,突然一大批乡亲从大门外挤了进来,只是他们脸上神情都很是怪异,略显局促的打着招呼,“萧……萧官爷!”
萧宴池站在那里,扫了他们一眼,不少乡亲腿下一软,扶着门槛慢慢退了出去。
还是蓝田乡乡长站了出来,笑眯眯的,却也显得紧张不已,“萧官爷在家,正好!乡亲们从家里头拿了点东西,想要来感谢萧官爷。萧官爷是不知,这帮匪徒打家劫舍,鱼肉乡里,搞得人心惶惶,百姓们叫苦连天,恨不能叫他们就地正法!这年景啊,不太平,官府也顾不上来,如今剿了这一批,萧官爷对我们有大恩啊!”
乡亲们把拿的鸡、肉、鱼、米、瓜果一股脑堆在了院子里,迅速又退回乡长身后。
沈时绾看着乡亲们见了萧宴池跟见了匪徒似的还要害怕和紧张,不由诧异又好笑。
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萧宴池。
“萧官爷替咱们除了匪患,乡亲们也没什么好东西,各家里拿了一些,还望萧官爷收下!”乡长抹了把紧张的汗水。
萧宴池听他们说完,往前走了一步,哗地一下,乡亲们大退了一步,萧宴池只好站着不动了,说道:“乡亲们的好意,萧某心领了。官府有明文规定,凡京中差吏,一律不得以任何理由私下收受百姓的东西,哪怕是馈赠。”
大家愣住了,“这……”
乡长皱眉道:“萧官爷可是嫌弃这些?”
萧宴池微微一笑:“萧某身为公门中人,怎好坏了规矩。况且擒贼缉匪本就是我们这些公差职责所在,还望乡亲们把东西都拿走。”
乡亲们露出震惊不已的表情。
要说不良吏这帮人,没少在百姓手上吃拿卡要,虽说不能一竿子打死,当中也有办实事的,可百姓也是能避就避。
萧宴池自打住进蓝田乡,他那“罗刹”名号早就传开了。
往日他又不苟言笑,面貌冷峻,独来独往,看着不好相与,乡亲们也就没敢亲近。
如今萧宴池办了这么一件大好事,各家里仔细一回想,萧宴池实则帮过他们不少的忙,他们才想着来感谢感谢。
“那既然如此,咱们也不好坏了公门的规矩,其他的乡亲们就拿走了。只是这一篮子鸡蛋,怎么说萧官爷也要收下!”乡长带头说话。
萧宴池看了眼沈时绾,把篮子提过来,“行。乡亲们请回吧。”
乡长倍感压力,领着大家就要离开,忽然一位乡民指着沈时绾,“这位姑娘不是咱们蓝田乡的人,先头也没见过,莫非是萧官爷的媳妇?”
大家刚才都是紧张,这才注意到萧宴池背后不远站着的沈时绾。
“老齐家的,弄错了!”一个穿戴还算齐整的老嫂子站了出来,“这姑娘我知道,前些日子,萧官爷从河里救回的,还是我来给她换的衣裳。”
这人正是隔壁吴家的柳氏。
柳氏身旁还跟着个蓝袄姑娘,模样算是蓝田乡数一数二的,则是柳氏的闺女吴凤娘。
吴凤娘偷偷看了一眼萧宴池,眼神一片羞涩,再看了看沈时绾,便颇不是滋味。
乡长也停了下来,朝沈时绾看去,忽然眉头一皱,脱口疑问:“这位姑娘莫不是永宁乡谢红玉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