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吟雪》汐陌

2、昨夜星辰昨夜风

　　十年后
　　庭院。梧桐。晴空。
　　连阵风都没有，静得有些不可思议。
　　忽然，一道淡青色的剑光直冲云霄，剑气令周遭的空气流动了起来，寂静的气息被打破，梧桐叶纷纷落地，在空中散乱地翩翩，似蝶。
　　一道青色的身影跃入其中，速度快地令人应接不暇，剑气所至，叶片皆是对半分开，在一片昏黄的碎叶之间，青色的身影与剑光显得格外惹眼。
　　待庭院恢复平静后，只见一个身着青衣白云流纹饰染的少女持剑轻笑，脚边，是一片纯粹的昏黄。
　　她的手中，是一把清光绝世的剑，在阳光下，幻化作浮影万千。
　　“忆儿。”低低地，略带叹息的声音从回廊尽头传来，“你又在招惹那棵梧桐了。”
　　一身浅色衣袍的女子缓步走向庭院，素雅的衣着，却依然突显出高贵的气质。
　　她的唇角凝着淡淡的笑意，眉宇间却是掩不住的沧桑。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没有人知道，这样一个女子，曾经叱咤江湖。
　　她，是关素秋。
　　“娘。”青衣少女反手收剑，浅笑着向回廊走去。
　　“每天它都要招此一劫啊。你说，这棵梧桐树哪里招你惹你了，干吗一副与它不共戴天的样子。”略带戏谑的声传来，声音的主人颇为惋惜地摇头，为那棵梧桐树掬一把同情泪。
　　“欧、阳、珞！”青衣少女咬牙切齿地叫着来人的名字，“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因为我本来就不是哑巴啊。”挑眉地淡笑，“秋姨，忆妹妹是不是练剑练得走火入魔了啊，竟然连最基本的常识都忘了啊。”
　　怒瞪来人挑衅的神情，青衣少女硬生生压下抽身拔剑的冲动，每次遇上这个专以戏弄他人为乐的恶魔，她那良好的修养就会不翼而飞，她真的觉得，有这么一个人陪她度过童年，她还能活得好好的，当真是个奇迹。
　　“的确，你的日常行为与哑巴根本无法挂钩。”那应该叫聒噪才对。
　　“哎呀呀，”更为嚣张的笑容，“忆妹妹，你现在的表情真是让人……心动啊。”心动地忍不住想捉弄。
　　没好气地瞪上一眼，青衣少女上前扶住关素秋：“娘，你不觉得，让我和这家伙在一起，是一种慢性中毒吗？”
　　“哦？”潇洒利落的身姿，俊朗的面容充满了笑意，修长的食指在她面前微微晃动，“忆妹妹，你这样说就不对了。难得这么英俊帅气的我，无视那么多可爱少女的倾慕，专程来陪我最亲爱的青梅竹马，你可知道这样做，伤了多少纯真少女的心吗？”配上一声恰到好处的叹息，“可是，你却这样对我，这对我可是莫大的伤害啊。”
　　感觉额头青筋挑浮，青衣少女冷叱一声：“变、态！”她知道，眼前那个看似“他”的人，其实是个“她”。从小就喜欢穿着男装出去闹的她，已经彻底被人淡忘了她的真实性别，连欧阳家的人都要经过一番思考才会想起，他们家的那位，是小姐而不是公子。实在是因为这位欧阳家二小姐，上至长相，下至性格，完完全全看不出女孩子的样子，若真让他们想到自家小姐是女扮男装，也真是难为他们了。
　　“忆妹妹，你的态度可太让我伤心了。”略带受伤的声音，却是与脸上的笑意极为不符。
　　“伤你的心去吧。”啐上一口，青衣少女偏头不理她，“娘，我有事想和你说。”
　　见到她严肃的神情，欧阳珞收敛了戏谑的神情，正色道：“需要我回避吗？”
　　叹了叹，青衣少女无奈地看向她：“你认为你有回避的必要吗？”就凭她比猫还要旺盛的好奇心，就算回避了，她也会千方百计地套出话来。“而且，这件事情，你也应该知道。”
　　微怔，欧阳珞轻呼了一口气，淡笑浮上唇角，令她的面容带上了不属男子的娇柔，这样的神情，只怕是没人会认错她的性别。
　　摇头。“你要是平时也这样多好，干脆穿回女装，那……哎呦，你打我干吗？”青衣少女回身怒视她。
　　关素秋在一旁，浅笑着看她们的相处模式。
　　“讲正题啦。”欧阳珞又是一记轻敲，只是这次的下手稍微轻了些。
　　微恼地瞪她一眼，青衣少女转身试探着问道：“娘，我的剑已经有爹的七八层火候了吧？所以……忆儿想去江湖上闯一闯。”
　　正帮她整理鬓发的手似乎顿了顿，又丝毫不被察觉地收了回来，她细细地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
　　身侧的欧阳珞却是定定地看了看她，叹息：“你都想好了。”从小到大，她都是最了解她的人，她的眼神，她的语气告诉她，这个决定，容不得否决。
　　“是，我都想好了。”镇定的回答，眼睛却是一直看向没有答复的娘亲，“娘，你……不同意吗？”
　　关素秋又是一怔，看着意气风发的她，她不觉想到当年的她，还有……他。也许，是时候让她认识一下这个江湖了。只是，她怕，她怕再经历一次十年前的痛，她已经再也受不起了。
　　“忆儿，答应娘，一定要平安回来。”
　　笑意溢满唇角，“娘，你放心，忆儿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我……跟你一起去。”欧阳珞急急地开口，生怕被她落下。
　　干瞪她一眼，“傻瓜，你在这里还有你自己的事要做，就别跟去凑热闹了。”
　　“忆儿，”眉峰簇起，欧阳珞担忧地看向她。
　　“没事啦。”伸指轻轻弹了一下，青衣少女浅笑吟吟，“小珞，说不定等我回来，已经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侠啦，到时候可不要太羡慕。”
　　长叹一口气，欧阳珞轻轻上前环住她：“忆儿，一切小心。”
　　她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回拥。
　　风起，吹散了一地的碎叶。
　　＊＊＊ ＊＊＊ ＊＊＊ ＊＊＊
　　洛阳
　　身为繁华之都，即便是寻常日子，也甚是热闹。
　　喧哗的街道上，细听，依然可以辨别出，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马背上，一身红衣的女子紧攥着缰绳，神色焦急，似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吁”地一声，马停了下来，踱着蹄，不安地打着响鼻。
　　红衣女子飞身下马，连缰绳都来不及系，就奔进了最近的一家药店。
　　镀金的匾额，端端正正地写着“仁安堂”三个大字。
　　这里，是洛阳，乃至京都都甚是有名的药店。
　　“掌柜的，有才至的千年人参吗？要千年的，一年不多，一年不少！”红衣女子的额头凝集了不少汗珠，满脸涨得通红，连说话都有些气喘。
　　仁安堂的伙计怔了怔，半晌说不出话来。虽说在仁安堂的日子不多，也算是见识了不少的药材了。只是，千年人参已经是百年难得一遇了，更不用说恰好千年的了。
　　“掌柜的！”红衣女子显然是急了，声音愈发大了。
　　伙计回过神来，忙陪笑道：“姑娘，这样珍贵的人参本店没有，若是需要别的什么本店还是……”
　　“既然没有就早说嘛！”没有耐心再听下去，红衣女子瞪了他一眼，转身想走。
　　“这位姑娘请留步。”身后突然传来的声，止住了她的脚步。
　　红衣女子转头，正见一个面貌清秀的男子从后堂走出，二十出头的样子，一身玄色衣衫，脸上虽是笑意满满，眉宇之间却带着阴邪之气，令她不禁打了个寒噤。
　　“这位姑娘，可是要用千年人参来医病？”
　　“废话！这么贵的人参不拿来治病，还能拿来当茶喝吗？！”为了掩饰刚才的失态，红衣女子立时板起脸怒道。
　　玄衣男子却并不生气，反倒俯掌而笑：“姑娘当真爽快！那在下就直言了。”
　　“有话就快说，我还有急事。”红衣女子不耐烦地看了看门外，虽然马儿已经累了，但若再不出发，就来不及了。一枝人参，可是能救一条命。
　　“姑娘所要的成形人参，小店虽然没有，但皇城却有。不光是人参，那里连天山雪莲都找得到。”玄衣男子的声音，低沉魅惑，却没来由地令她起了寒意。
　　“这我当然知道。”再也听不下去了，红衣女子出了店门，拉住马后，回头看了看仁安堂，不觉有些心悸，这家店，真的有些邪门啊。
　　上马，红衣女子策马向都城方向奔去。
　　而仁安堂里的玄衣男子，目送她离开后，也转身进了里屋。
　　片刻之后，仁安堂的院落里飞出了一只鸽子，那鸽子所飞的方向，竟与红衣女子策马的方向相同。

作者有话说

　　突然发现标题比正文还难写……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