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湾恋》似空斋

4、第 4 章

　　和思达相识后，家文被一种近乎受虐的气息感染。他像时刻准备着被伤害一样，却无法自拔。他们的亲近很平常，至少在目前看来，家文并没有觉得自己又多急不可耐。所以，他想如果有一天真的受了伤害，抽身退出也不难。
　　他在梦中听见电话在叫，此时是凌晨两点。
　　坐上出租车时，他抬手看表，两点十分。

　　丛湾分局还是旧式建筑，只在回归的时候得以翻修过一次。
　　从外面看，结构依然没变。
　　家文靠着里面的指示标语找到了值讯室。
　　“不好意思，先生，您有什么事吗？”
　　里头的唯一的一个女警员上前来讯问。
　　“我……”
　　办公室里坐着三个埋在头的男警员，伏在桌子上写东西，都没理睬家文。
　　家文看着那女警察关切的眼神，“我是来保释思达的。”
　　一听他这么说，那三个始终低着头的男人都齐刷刷地回望着站在门口的家文。
　　“请进。”
　　女警员将家文让了坐下来，给他倒了杯水。

　　外头有力的脚步让在座的除了家文外都感到有点紧张。
　　“保利！”
　　“张SIR！”
　　还没见着人，最靠外桌子上的年轻男警员就站了起来。
　　“把今天上午的资料拿去给阿忠。”
　　“YES,SIR.”
　　男警员忙着从手边抓起一个便利纸袋跑出去了。
　　与他擦肩进来的与其说是一个人，还不如说是一阵风。
　　“他是谁？”
　　风停了下来，干练的男人叉着腰看着坐着的家文。
　　女部下两忙解释：“他说他要来保释…”
　　“我是来保释思达的。”
　　家文不认为眼前这个自以为雷厉风行的男人有什么值得害怕，他放下杯子，站了起来。
　　张伟卓看看周围的几个手下，他们赶紧回头做自己的事儿。
　　“保释思达？你和他什么关系？”
　　“朋友。”

　　张伟卓上下打量着这个看上去如此普通的男孩儿，
　　“你知不知道他犯了什么事？”
　　“不知道。”家文平静地摇摇头。
　　张伟卓冷笑了一下：“公共场合兜售违禁药品。”
　　家文也笑了：“你有证据吗？”
　　“你说什么？”
　　张伟卓没听清。
　　可是他手下的人再一次回过了头。

　　“你有证据告他吗？”
　　“……”
　　张伟卓觉得很尴尬，可他努力掩饰，
　　“我们当然有。”
　　但是家文显然不相信他的话，他有些细长的双眼在白色灯光下眯起来，像一只正在蹲守猎物的猫。
　　“你没有。”
　　他斩钉截铁。
　　张伟卓将手中的档案袋扔在了桌子上，家文瞥了一眼：“要是有的话，不用这么大半夜费这样多的力气吧？”
　　他感到了身后射来的目光，转过身去，对着那两个小伙子：“做事啊！”
　　家文似笑非笑地看着张伟卓的窘迫，抱着手等。
　　张伟卓回过头，“不管我们有没有直接证据，我都有权拘禁他12小时。”
　　“是呀。你不说我都忘了，”家文指指墙上的钟：“两分钟后就十二小时了。”

　　旁边的女警员想走开，但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让她又实在是迈不开腿。
　　“LILY，”
　　“张SIR。”
　　“带这位先生去办手续。”

　　家文和思达走出丛湾分局，两个人都没什么话。
　　警察局没钱停着一辆黑色轿车，下来的都是思达的兄弟们。
　　“大哥！”
　　“虎头哥叫你们来的？”
　　“恩！”
　　“思达哥，既然出来了，我知道有一个好地方~！！”
　　思达了然地低头笑了起来，接过小弟递上的烟，抽了一口，然后回头看站定不动的家文。
　　家文没有表情，他穿着灰白色的防水布外衣，斜挎着黑色的包，也看着思达。
　　思达转回身钻进了车子。

　　“要不要周末去烧烤？”
　　简伯辉临走时的问话把家文拽回了现实。
　　“什么时候？”
　　“周末啊！”伯辉翻翻白眼，有点受不了：“你整天都在想什么！”
　　家文把零钱包好放进抽屉锁上。
　　伯辉上来搂着他，色迷迷地：“诶，去吧。”
　　“我觉得你的意图很不纯良耶。”
　　“有大咪咪MM哦~”
　　“你不是有女朋友？”
　　“我是说你啦！”
　　伯辉在家文头顶上敲了一下。
　　家文笑了，推开他：“好吧。”

　　他答应了这个邀请，为的是去过个普通的周末，提醒自己是个平凡的，正常的人。
　　当思达没有半句话，绝尘而去后，家文思考了一个晚上，他感到胸口难受，没有办法摆脱。
　　所以他以为他能和身边这个女孩子谈笑也算是种进步。
　　他们围坐在火塘边，女孩儿把考好的鸡翅分给家文，
　　“我自己来。”
　　“我都烤好了~”
　　“我自己来就可以。”
　　她有些悻悻地收回叉子。

　　“不知道你在搞什么。”
　　晚上开着他那二手车送家文回家的伯辉透出埋怨的口气。家文打了个呵欠。
　　“送上嘴的鸭子飞了。”
　　“你都说她是鸭子了……”
　　“受不了你！认真点好不好？”
　　“这么大声，你干脆不用拉货直接去拉选票算了。”
　　家文慢悠悠地，把伯辉抵得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把他丢在了家门口，伯辉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就这样吊儿郎当一辈子吧！”

　　虽然是没什么太大运动量，可是家文还是觉得挺累，他一步步上着楼梯，不似平时轻手轻脚。
　　而今天一楼那个大婶儿也对家文完全没有意见。
　　楼梯里的灯一闪一闪的，把自己门前那团黑乎乎的东西照得极其诡异，家文站在他面前，
　　他抬起头。
　　“我去超市找过你，你不在。”
　　“是呀。”
　　“你去哪儿了？”
　　“烧烤。”
　　“哦。很多人？”
　　“难道我一个烤着玩儿呐。”
　　“刚才那个送你回来的….？”
　　“朋友。”
　　“好朋友？”
　　“恩。”
　　“有多好？”
　　思达跟在家文身后，家文脱下外衣，很不想再继续回答下去，
　　“拜托，你是民事局的咩？”
　　说完，在思达的身上拍去。
　　“呀！”
　　“……”
　　“痛痛痛痛痛！”
　　他龇牙咧嘴地坐在了沙发里。
　　家文连忙也坐了下来，“喂，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才怪呢！”
　　“我看看！”
　　家文扳过思达的身体，揭开他的衣裳，身后一片青紫。
　　“怎么搞成这样…”
　　他的手触到那肿了的背。
　　“你以为我是去开心啊……”
　　思达的声音有点委屈。
　　“啊？”
　　“我说你以为我是去开心的？才被条子请喝茶。”
　　“那…”
　　“我是去做事呀！”
　　他那天钻进车子，没有留给家文一句话。
　　现在家文看着这样的伤，手心下是火辣辣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