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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宴会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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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开始后,我会上台表演,到时候我会将情报传给公子。”
这下程墨彻底懵了,按照他爹所说,这种消息应该极为隐秘才是,怎会如此轻易的就让他得到。
“你为何要将这些信息给我,就不怕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吗?”
面对程墨的疑问,绿绒轻笑了一声:“公子说笑了,如今除了公子,绿绒还有谁可以信任呢?况且,这是我唯一可以活下去的办法了。”
她的神情有些无奈,透露着身不由己的酸楚。
事情交代完后,绿绒便起身出门了,“公子只需要在这里等到宴会开始即可,剩下的,交给绿绒就好。”
“出来玩还打探消息,你家这样跟皇室作对,胆子也太大了。”
杨遇一头倒在床上,看似不经意的说道。
这些年程宰相权势滔天,积极笼络各方势力,就是为了不给小皇帝一点翻身的机会,否则就凭程家做的这些事,有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程墨歪头看了一眼杨遇,对方正翻了个身,呼呼大睡。
幸好他是个真正的纨绔,对朝堂上的事一点儿也不关心。
几乎是从他们这一辈记事起,程家就已经独揽大权了。
人们总是会为存在的事物做出合理的解释,尽管在之前的朝代,皇帝都是地位最尊贵的,但他们如今所看见的,是宰相只手遮天,潜移默化的也就将这事儿当作是理所当然的了。
这种畸形的君臣关系,让程墨也有些担心。
在他所学习的历史里,谋权篡位的下场可称不上是好的。
失败了将万劫不复,若是侥幸成功,也会留下千古骂名,属于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越想越烦躁,在楼上呆了会儿后,程墨决定下楼去看看。
此时大厅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彩色的绸缎挂满了屋顶,桌上瓜果茶水一应俱全。
太阳西下,终于在远方的山头褪去最后的一点余晖。
屋内点起了灯,程墨这才发现角落里已经坐好了三位客人。
三人的身材略微魁梧,穿着不太合身的长袍,端着酒杯小酌,时不时的向门口投去审视的目光。
程墨一愣:这是谁家的探子……也太明显了吧?来青楼光喝酒,还不点姑娘,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目的吗。
晚宴即将开始,客人们也都陆续入座。
程墨也选了个靠前的位置,叫了位姑娘在一旁伺候。
不得不说,京城第一的春香楼名声果然大,这才一会儿的功夫,楼内就挤满了人。
调笑的声音和姑娘的娇嗔混杂在一起,闹哄哄的。
在大家都等着表演开始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一位乞丐模样的中年男子正与小二起冲突。
小二叫了几个打手,将乞丐架起,扔到街上。
乞丐刚碰到地上,便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程墨撇了一眼门口,即便他不会武功,也能看出这人身手了的,和杨遇那种只是堪用的招数完全不一样。
见乞丐敢反抗,小二顿时怒骂道:“臭要饭的,春香楼也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乞丐却并不予以理会,依旧大步流星的踏进春香楼的门槛。
小二赶紧示意打手,这次却还没等到他们出手,乞丐便迅疾的闪到他们身后,用竹棍将其打晕。
出手之快,谁也没有反应过来。
程墨微微讶异,他清楚的看见乞丐是怎么闪过打手的出招,滑到屋内后,又怎么反手制人的,其每一个力道与准度都把握得刚好。
现在最害怕的莫过于小二了,因为他只感受到一阵风吹过,乞丐就凑到了他的眼前。
听见响动的老鸨也从楼上下来了,她正抱怨着谁敢闹事时,看见乞丐突然一愣,随后眼神躲闪,慌张的岔开话题,招呼客人去了。
程墨看见乞丐抬头的那一刹那,眼神坚毅,虽然乞丐现在胡子拉碴的,但他的眼睛就像鹰一样,只要和他对视,就会有种被当作猎物看待的感觉。
进入楼内的乞丐没有再闹事,反而抱手倚在柱子上,低着头,没有其他的动作了。
一点小插曲不足以打扰大家的雅兴,随着乐器奏响优美的曲子,人们的注意力再次被吸引。
青春靓丽的可人在台上舞动,展现着自己曼妙的身姿。
时间在宾客们的欢呼中悄然流逝,转眼就到了今晚的压轴节目。
绿绒更换了一袭红衣,款步走来,在轻缓的琵琶曲中飘然起舞。
随着曲子的逐渐加强,她的动作幅度也越来越大,如同艳红的玫瑰盛开,娇鲜欲滴,最后一个音结束时,她将长袖甩向程墨,混着花香的袖子拂过程墨的脸颊,遮挡了他的一部分视线。
最后曲终,绿绒应声倒地,如同败谢的花儿,让人忍不住叹息。
得见此精彩的表演,宾客们纷纷激烈的鼓掌,掌声经久不落。
在人们最热烈的掌声中下台,是一个花魁最大的荣耀,可倒在台上的人却没有一点儿想要起来的意思。
人们渐渐感到有些不对劲,有胆子大的爬上台去,接着惊恐的喊道:“她,她死了!”
程墨捏着拳头,呆呆的望着舞台,似乎还未反应过来,就在下午,他还和绿绒一起说话,而他的手里紧握着绿绒方才落下的纸条。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在自己的眼前死去,无论是从心理还是精神上,都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来玩乐的客人们也乱作一团,嚷着要去报官。
这时人群中有几个人飞向台上,探了下绿绒的鼻息,皱眉对同伴说道:“搜身。”
正要动手,又来了另一伙人,想要抢夺尸体,双方一言不合就开打了起来。
一声竹竿掷地,乞丐施展轻功,越过人群飞到程墨身边,拎小鸡一样将他提起。
程墨挥舞着拳脚想要挣脱,却始终无法从他的手里逃出分毫。
“不想死就安分点。”
乞丐并未看程墨,语气十分凶狠。
就在程墨以为自己逃不掉时,先前的三个大汉挡在了乞丐前面,“放开我家少爷!”
说时迟那时快,三名大汉出手也十分不凡,且相互之间默契十足。
饶是乞丐轻功再高,也无法顺利的从他们手底下溜走,且他还带着程墨,武功处处受限。
为了尽快摆脱他们,乞丐不得不出手迎敌。
然而只是片刻的松懈,三名壮汉便抓住机会,一举将程墨救了下来。
“少爷快走,这里有我们拖住他。”
慌乱之中,有几个人反应过来,情报没准在和花魁最后接触的人手里。
相互暗示后,他们提着剑想要拦住程墨。
逃!
几乎是一瞬间,程墨的双腿在大脑还未反应过来时,就夺门而出。
好在春香楼人满为患,那几个人要想从台上追出来,花了不少功夫。
这也给了程墨一些逃跑的机会,将他们甩出一定距离。
窜进小巷子后,程墨彻底迷了路,白天对来时的路线还算清晰,可到了晚上,一切又好像变了一番光景似的。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要追上没有轻功的程墨对他们来说并非难事。
程墨再想往后退,背部却抵住了墙。
前面竟是死胡同。
望着被月光拉长的人影一步步逼近,程墨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忽然他感到自己长袍的下摆有些飘动,低头一看,风正透过半圆形的狗洞穿过来。
为了活命,区区狗洞算得了什么?
做出架势,程墨蹲下身,往里一钻,轻松的进来了。
还未起身,便看见院中小厘正慌忙的拦住程宰相。
“老爷,少爷说他不舒服,已经歇下了。”
闻言程宰相眉头一皱,说道:“将他叫起来,我要与他吃几盅酒。”
说完便吩咐下人将酒菜摆在石桌上,自己则稳当的坐在凳子上,一点儿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小厘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是好。
进入宰相府,程墨的安全就有了保障,目睹了一切的他拍干净身上的灰尘,装作睡眼惺忪的模样,“爹,你找我吗?”
程宰相看了他一眼,朝另一个座位抬下巴。
程墨乖顺的坐了上去。
只见程宰相站起身来,将两个酒杯倒满,并把其中一个递给了程墨。
接过酒杯的程墨正想喝,就看见程宰相端起酒杯走到树下,在树根处洒出:“桂兰,你先喝。”
浸入泥土的酒水散发出香醇的气息,与桂树的花香完美融合,就好像树真的在品尝一样。
程宰相伸出手抚摸着粗糙的树皮,低着头怀恋故人,背影很是落寞。
见此,程墨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娘,这酒不错,你要想喝,儿子再多敬您几杯。”
程宰相眼神翕动,回到座位上,将酒再次满上,“你娘不甚酒力,咱爷俩喝个够,你娘在旁边看着也高兴。”
桌上的菜色大多是些家常菜,用来下酒,再合适不过了。
父子俩你一杯我一杯的饮着,谁都没有说话。
酒过三巡后,两人都有些醉意,程宰相闷下一口,说道:“从前我也没想到自己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与家人活下去而已……”
程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不停的喝酒,今晚发生了太多的事,亲眼看着别人死去,又被追杀,一切都好像一场梦,让人期待着酒醒了,噩梦也会随之结束。
忽而程宰相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后,露出里面的月饼。
“莲心斋的,你小时候最喜欢吃了。”
望着递到眼前的纸包,程墨倒酒的动作一顿,他有些颤抖的伸出手,拿起一块月饼,放入口中。
饼皮香软,内芯是普通的莲蓉馅,但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仿佛有一股暖流顺着吞咽的动作化到了程墨的心里。
原来这就是有父亲的感觉吗。
一种名为幸福的情感包裹住程墨全身,他专心的咀嚼着这其中的滋味。
圆月当空,院中桂树飘香,在这个静谧的夜晚,他们享受着来之不易的团圆。
又喝了几轮后,月亮逐渐被乌云遮住,空气中带着些燥热的气息。
不知怎得,程墨开始感觉到腹痛难忍,如刀绞一般,要将他整个切碎。
空气中没有一丝风,豆大的汗珠从他的脸上落下。
本就白皙的脸已变为了惨白。
疼痛占据了他的意识,眼前的景象逐渐变得模糊。
好像进来了许多人,脚步声在他的耳边绕来绕去,烦死了。
可现在程墨连捂住耳朵的力气都没有。
他的精神越来越差,最后只听见一些打斗声,便陷入了黑暗之中。
……
“陛下,人接来了,可一直昏迷着,这该如何是好啊?”
萧鸣逸看了眼龙塌上的人,后者正神情痛苦的挣扎着,在噩梦中迷失。
程墨好像听见了巨大的风声,在耳边呼啸,自己就踩在深渊里,不停的下坠。
一开始还能奋力向上爬,可到了后来,巨大的恐惧感迫使他放弃了。
眼见着他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小,老太监惊呼了一声:“陛下,程公子怕是要不行了。”
萧鸣逸冷声道:“死了便死了,就这么去了,也算是便宜他了,否则今后的月圆之夜还不一定能熬过去。”
老太监瞧了一眼萧鸣逸,陛下从始至终都没有看一眼程公子。
既然不关心,为何又要大费周章的带到皇宫呢?
妄自揣测圣意可不会有好下场,老太监迅速回过神来,回了声“嗻”,便告退了。
只是可怜那程宰相捧在手心的宝贝儿子,怕是活不过今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