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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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蓁坐在柜台前，随手写写画画。
这是她读书时候养成的习惯，哪怕听着听着课，她的手都会不由自主地画上几笔：有时候是朵花，有时候是个人头像，有时候可能只是些线条，流畅，充满美感，却没有什么固定的意义。这可能也是她学习成绩不好的原因之一呢——容易分心。
后来跟哥哥做服装，她开始画她看到的服装款式，那些领口，花边，材质，都能被她用一支铅笔记录和表现出来。
新店开张后，她又在柜台下放了一盒彩铅。这样一来，她笔下的服装就有了色彩。
阿秋走过来：“蓁姐，画得真好！像抖音里那个什么大师的作品呢！”
秦蓁：“是吗？什么大师？”
“我忘了，马上看看。”阿秋把抖音点开：“你看！我那天刷到，觉得好特别啊，我很喜欢，就加关了。”
秦蓁一看，是一个叫“服装大师CBY”的抖音号，作品一色是些服装设计稿，比例高挑，运笔流畅，但款式大多是市面已经流行的作品。也是，如果是新设计稿，估计也不会舍得发抖音上来广而告知。不过，大约是为了吸引流量关注，“服装大师CBY”不仅发成稿，也发了一些很基础的创作教程，比如分段式比例，就很好掌握。秦蓁觉得反正也是画，不如也可以跟着学一学。
秦蓁便拿出手机加了关。
周彤狠了狠心，放弃了在县城里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本来，做满这一个月，她不但可以拿到工资，还可以拿到全勤奖。这一放弃，工资少挣了不说，全勤奖也没有了。
但是，确实如周老师所说，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须要做。
周彤回到老家，亲自去跑遍了所有的可能性。
安置小区管理并不严格，门卫室里的信件堆积了不少，都是些没人拿的杂志报刊，乱七八糟地放在角落一张缺了一条腿的旧藤椅上。周彤一封一封地翻，从日期最早的一年多前，一直翻到当天，没有一封是来自大学的。
老师和同学们也都说没有看到过有她的信。
周老师提醒她可以打电话去Z大招办问问，看通知书是不是发出来了。最重要的是，要问清楚如果没有通知书，能不能去报到。
周彤拖着沉重的双腿回到家。
弟弟周鑫正坐在沙发上玩游戏，看到周彤回来，眼皮都没抬。
周彤回到自己的小卧室。这间卧室处在主卧和次卧之间，兼具卧室和杂屋间的功能，除了能够在床上坐一坐，已经没有别的空间。
但周彤曾经挺满足。
她的很多同学还住在从前农村的那种老房子里，灶房挨着猪圈，堂屋里一张八仙桌既是餐桌，也是书桌，还是待客的茶几。寝室不够，父母和子女的床放一起，头挨着尾，中间只隔了两层蚊帐。曾经有个女同学就悄悄说过，半夜听爸妈在那边压抑地嗯嗯啊啊，她只能继续装睡。
周彤躺在自己的小床上。
她反复想起那次周老师来家访，爸爸当着老师承诺的：“周老师您放心，只要周彤她能考上，我们家就是砸锅卖铁，都一定会支持她的。”
爸爸说得那么坚决，爸爸不会骗她的。
晚上，周彤问：“爸，你真的没收到通知书吗？”
周安权疲倦地躺在沙发上，看了她一眼：“当然是真的，难道爸爸会骗你？”
“爸，如果我找到通知书了，你会支持我的吧？”
李静芬拿着锅铲走出来：“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什么？怎么可能找得到，还是怎么可能支持我？李阿姨，你说啊，怎么可能什么？”周彤极力让语气平静。
李静芬讪笑：“我是说，怎么可能不支持呢，肯定是支持的，只要你找到通知书。”
周彤：“只要我能找到通知书？”
李静芬：“是啊，彤彤，只要能找到通知书。”
周彤笑了：“爸，李阿姨，你们可能不知道，现在跟过去已经不一样了。没有通知书，我也可以去上大学的。我今天打电话问过了，Z大说，录取系统里有我的名字，如果通知书遗失了，我开学直接去报到就行。——所以，你们是会‘支持’我的吧？”
周安权从沙发上直起身子。
李静芬没收住，“啊”的一声，把周鑫吓一跳，眼神从游戏机里抬起来，茫然地问：“妈，怎么了？”
李静芬一字一顿地艰难回答：“妈高兴的。你姐要上大学了。快恭喜你姐啊。”
“啊，那钱都给姐读大学了，我的房子怎么办？你们说了要攒钱给我买房子的！”周鑫一边说，一边还顾着他的游戏，两头看。
李静芬回过神来：“你还小，想那么多做什么？房子爸妈肯定会给你挣的，现在姐姐读书最重要，是吧——安权？”
周安权缓慢地点头：“是，肯定会挣的。”
周鑫：“哦。”
周彤笑得很灿烂：“爸，李阿姨，还有鑫鑫，你们，真好。”
动力车间前台，林冰生正给刚才的一节课消签字。
莫高娣问他：“生哥，郭来起请吃宵夜，一起去呗？”
林冰生抬头看她：“我晚上得整理一下信息，有两个还在犹豫的客户，今晚我仔细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搞得定。”
莫高娣：“你不去，我也不想去。”
林冰生：“别，郭来起好不容易肯出回血，你去，把我那份也吃回来。”
莫高娣：“生哥，你真心希望我去啊？”
“嗯，有好吃的，明天的早餐估计你也能省了，这不挺好？”林冰生签完字放下笔，“怎么了？”
莫高娣：“没什么，那我去了啊生哥。”
“嗯，去吧，这里我帮你整理。”林冰生坐进前台。
新来的健身教练匡沛霖背着背包走过来：“生哥，高娣姐，走了。”
莫高娣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还不时看林冰生。
林冰生摇头。
“怎么，生哥又不去呀？”匡沛霖树起大拇指，“太敬业了，生哥是我偶像。”
林冰生正把来访信息录进系统，打字速度明显比一个月前快了许多。
“是呕吐对象吧？”林冰生手下未停，嘴里还不忘调侃。
秦蓁此时也很专注。她拿着蒸汽熨斗，仔细地熨烫着每一条褶皱。这是一款时下流行的蓝绿格百褶裙，在品牌里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奥莉的梦”。上身配的是一件白T，领口有蝴蝶结，兼具淑女的优雅和少女的灵动，但此时却皱巴巴的，放在一旁等着熨烫。
电话响起来，秦蓁按了免提接听。
秦淮：“蓁蓁，下班了吗？”
秦蓁：“我这儿随时可以下班。二哥，什么事？”
秦淮：“品牌方大卫总来杭安城了，你一起接待一下。”
秦蓁利落地关掉熨斗，用衣架挂好褶裙：“大卫总？我见过吗？”
秦淮那边传出叮的开车门声：“没见过，是上次跟我们谈合同的琳达的上司。不跟你说了，我马上开车去机场，你也赶紧过来。我们机场再聊。”
秦蓁简单地化了个淡妆，再换套干净的套裙。等嘀嘀车的时候，她打开电脑调出一些数据，抄在笔记本上，车一到，就赶往机场。在维扬路等红灯的时候，二哥来电说人没接到，已直接去了酒店，普尔旺斯，让她调头过来。
秦蓁又让嘀嘀司机调头往普尔旺斯赶。
一路高峰期，就这么折腾了两个小时。
秦蓁气喘吁吁地赶到普尔旺斯大酒店，却只看到二哥一个人在大堂靠窗的咖啡座上刷手机。
“我特地坐这儿等你的。不想你来了一个人都看不到又回去。”秦淮说。
“那他没告诉你他的想法，就这么让我们像猴子一样跑来跑去？”
秦淮把手机递给秦蓁。
十个小时前——
十里秦淮：“大卫总，您是十点半的飞机吧？我来机场接您。”
David-designer：“不用来接，我自己过去就好。”
二十分钟前——
十里秦淮：“大卫总，您到了吗？我在酒店大堂等您，看您还有什么需要是我可以帮到的。”
David-designer：“不用帮忙，谢谢。”
十里秦淮：“没关系的，您远道而来，我们理当尽地主之谊。”
五分钟前——
十里秦淮：“大卫总，要不要给您送点宵夜上去？”
David-designer：“我已经休息了。后天上午九点，我可以有一个小时时间。”
秦蓁把手机递还给二哥，戏谑地盯着他：“所以搞半天全是你在白表情？”
秦淮耸耸肩：“我怎么知道他说的‘不用’就是真的‘不用’？‘不用来接’，‘不用帮忙’，‘不用宵夜’——我以为他只是客气一下。”
原来这大卫总虽是中国人，但因一直在香港长大，又常随父母飞欧美，颇习得些西方人脾性，不喜欢国民的迎来送往。
做生意，了解合作方和客户的兴趣习惯，这是必备功课。秦淮本想先接到人，再在接触中摸排了解，却闹了个乌龙。刚才等人无聊，问了问琳达，才了解到这些情况。看来，以后还是应该考虑得更周全一些，提前把功课做足。
秦蓁见二哥又把这个事当案例分析来教育她，只得频频点头。二哥常说她头脑灵活，对生意经领悟很快，可就是涉世太浅，想法单纯，对人情世故应该多了解。
秦蓁：“有大哥二哥在，我懂那么多人情世故做什么？”
秦淮疼爱地看了妹妹一眼：“也是，简单是福。那些人情世故，让二哥来就好。”
动力车间健身会所，林冰生在做固定力量训练，莫高娣在跑步。
最角落的一间健身房里，郭来起正给一客户上私教课。
“姐，今天又约这么晚，白天很忙呀？要小心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哟，姐要是太辛苦，弟弟会心疼的……”
“哦？是哪个弟弟啊？”
“姐……”
大约半个小时后，林冰生结束训练，看莫高娣做器械练习。
林冰生把莫高娣的臂肌和肩背扫瞄了一眼，点点头，翘起大拇指：“练了这么久，终于有点混健身房的样子了。”
莫高娣只觉被他看过的地方有一阵热风拂过。
郭来起给客户做运动后按摩。
郭来起：“姐对我的服务还满意吗？”
“……”
“姐，上次你说朋友提到的想法……如果她有需要，我可以帮介绍……”
莫高娣做完训练回到前台收拾东西。
郭来起提着运动背包从前台走过。
莫高娣的半个“嗨”字还含在喉咙里，郭来起已经转身走进了电梯。
“这人转性了？”
她回头看监控画面，每间健身房里都已经没有人。
一辆红色的跑车等在动力车间楼下。看到郭来起，司机轻轻按了声喇叭。
郭来起一猫腰钻了进去。
那晚的空跑一趟只是个小插曲。秦蓁高中毕业就跟着二哥学做生意，被人家放鸽子不只一次，也没什么大惊小怪。更何况这次对方已明确拒绝，只是他们自己搞了个乌龙。对这个乌龙，兄妹俩都一笑而过。后来二哥又问了她些营业额、备货等情况，便送她回家了。
这一天，秦蓁和二哥一起准时来到普尔旺斯酒店旁的爱格小馆。
大卫开门见山：“这次我不是来检查工作的，只是随意在杭安城转转。所以你们不用陪着我。”
秦淮：“那哪能呢，怎么说我们也在这儿呆了有十年了，地头比您熟。别的帮不上忙，但给您当当导游应该是可以的。”
大卫几不可察地皱眉。
秦蓁赶紧给二哥递眼色：这个“不用”是真的“不用”。
秦淮改口：“好，都听您的。”
大卫双手交握：“今天约你们见面，是想听听咱们这个店开业来的情况。”
秦蓁利落地拿出笔记本，哗啦哗啦地翻到她昨晚抄的数据，汇报给大卫。
秦淮偷偷向妹妹比了个大拇指。
秦淮：“大卫总，我这个妹妹，做事有热情，又细心。”
秦蓁回了一拇指，意思是：全靠二哥调教得好。
这几年跟着二哥，随时都可能抽问答问，秦蓁早已习惯有问要有答，每天盘点数据是她的必修功课。只不过，平时她只在心里记个概数，昨晚想着今天要面对的不是二哥，是合作品牌商的重要人物，所以才用了笔记本，觉得这样更准确。
“这些指标确实不错，”大卫把笔记本拿过去，随意翻了翻，“那你觉得成功的因素有哪些呢？”
得到鼓励，秦蓁说得更流利了：“我们这个店目标客户锁定在20-40之间的女性群体，走中高档路线，选址精准，周边几个中高档社区就足以支撑每天的营业额，所以从开店第一个月看来，各项营业指标都比较理想。
“另外，我们开业那天的声势也造得很不错。您看，这是我们合作的营销公众号，点击量过五万，加上我们的开业促销赠送礼品活动，当天关注我们店的就有3000多，这对于一家小型服装店来说，是非常好的成绩了。”
秦蓁动作迅速地把手机解锁，点开收藏页，递到大卫面前，慢慢向上划拉了几下：
惊天秘闻！杭安城两名少女美衣争霸，你投谁的票？
七月流火，她们带着天使之吻，在美丽的杭安城等你来。
每一条文字里都有两个美少女的身影，或单独出现，或比肩造型，二人风格各具特色。
“当然啦，咱们的品牌设计十分受目标客户的欢迎，这更是我们成功经营的核心和前提。所以请大卫总放心把艾尔莎品牌的杭安独家经销权交给我，我们会把它做得非常出色。”
二哥既然同意了把这个新店交给她来做，她就要努力做好，做大做强，证明自己的能力。本来之前是没有这样的野心的，刚刚说到兴头上，又受到来自二哥和大卫总的鼓励，于是向品牌商争取杭安城独家经销权的事，她就脱口而出。
二哥看了她两眼。
秦蓁回过去一个眼神，意思是“回去再解释”。
兄妹暗传眼色，大卫一言不发。
秦蓁不禁忐忑，问：“大卫总？”
大卫合上笔记本：“这些标题，低俗迎合，与品牌形象不附。言之无物，诉求点也不明确。以后做宣传，希望你们能多考虑我们的品牌定位和顾客的文化定位。”
秦蓁尬了一下，极力维持的微笑显得有点僵。
大卫看着秦蓁的脸色变化，停了一下，轻轻点着笔记本，问：“店里哪些款式最受欢迎？从你的这些数据似乎看不出来。”
秦蓁：“呃……是，我只记录了每天的总营业额，以及这几天的数量增减情况。大卫总您看，新店开张第一天，我们就售出这么多套，之后两天虽然稍有回落，但属于正常波动。一周之后，一直维持在这个水平，直到昨天。我觉得这个已经很能说明：我们的品牌在这里是很受喜爱的。”
“我问的是‘哪些款式’。如果要你对进货的款式数量作调整和改进，你会怎么做？”
“这个好办，卖得多的款就多进一些，卖得少的就少进一些。”
“你的小店可以这么办，那我们的生产端又该如何做呢？要知道，从款式设计，到生产，到投放市场，中间是有很长的时间仗要打的。如果没有对市场品味的先知先觉，做原创品牌很难占据优势，过时的款式会形成积压，而清仓处理又会导致品牌形象降低。于是，大家都聪明地不再选择原创，而选择像小猪一样等着别人先去按响开关，然后短平快地模仿抄袭，弄得满大街全是山寨品。”
大卫敲笔记本的力度明显加大：“我非常讨厌那些抄袭流。那不是在做服装，那只是在做生意。”
秦蓁接不上话。那敲在笔记本上的“咚咚”声，其实音量并不很大，但却像是变成了重重的“啪”，拍在她脸上，火辣辣地发热。
大卫深吸了一口气：“秦小姐，我们这个品牌是一个设计品牌，虽然目前还暂居中档市场，但我坚持原创，希望品牌未来可期。所以，每个销售终端还有一个任务：要把市场对各个款式的接受度和欢迎度及时反馈给总部。我记得合同里是有写明这条款的。不知道秦小姐是否有认真读过？”
“当然，你也可以说，你只是一个销售商，管不了那么多。有一天，即使这个品牌做垮了，换一个品牌做，一样的赚钱。——那么，我们又为什么要选择和这样目光短浅、精致利己、毫无共赢精神的销售商合作呢？”大卫说完，站起身，“对不起，我今天还安排了行程，再见。”
秦蓁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笔记本，忘记了应该像二哥一样礼貌地起身，送客人离开。
今天是这个月的业绩评比日。林冰生踌躇满志，特意用发胶喷了个型，换上新买的运动背包——这个背包虽是艾尔斯的过季打折款，但主色调与会所统一配发的运动服属同一色系，看起来像是一整套。
因为个人形象上花的时间多了一会儿，林冰生到会所的时候，好几个人已经到了。
莫高娣眼睛一亮：“生哥！”
匡沛霖热血地一捏拳头：“加油，生哥！”
林冰生：“一起加油！”
郭来起：“哟，林教练今天可真精神！难怪我们高娣看得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林冰生扔他一背包：“阴阳怪气！”
经理从他们面前走过，只淡淡扫了众人一眼，微微点了个头，算是打了招呼。
莫高娣耸耸肩，乖乖地坐进前台。
因为有会员八点就会到会所晨练，所以月评活动必须在七点五十前结束，每次的时间都很紧张。
员工们很快就都到齐了。
瑜珈室已被整理出来，成了临时的会议室。LED屏幕上方打着会标：竞每月明星，扬乐动能量。下面则打出了“评选宗旨”“参选对象”“评选形式”“评选依据”等。
因为这些评选规则在会所的内网上都有，所以也没人去多看。
大家都在各聊各的。
几个同事特地过来跟林冰生打招呼，大有“以后多罩着我”的意味。
林冰生都很热情地称兄道弟回应了去。
经理走进来，短暂的开场白后，开始宣布月评结果：
“本月业务之星——李国亮、陈阿芬！”
“服务之星——刘琳、莫高娣！”
“人气之星——匡沛霖、隆平！”
连续三个奖项都没有林冰生，有同事就悄悄看过来。
林冰生气定神闲。
他要的就不是这种细枝末节，他要最实惠的。
这些各种星，看起来高大上，其实每个月都会评出若干，评上的人只是放个大头照在星级榜上给人瞻仰，更像是个精神鼓励。教练等级虽然也是一月一评，但不是每次都能有人评上，只有业务达到当月最佳，且超过等级标准，才有机会能参评，而且还要看总部有没有指标。这次这个指标，林冰生做了充分准备，昨天也才和经理侧面确认过，经理对他来到这里后的表现十分满意，尤其是本月业绩，暗示他上头应该会按照业绩来评定。如果能把两年的目标缩短为两个月——
林冰生想想都激动。
评上了金牌教练，不仅底薪会涨，关键是能对会员有更大吸引力。就像你去医院挂号，在对医生的医术都不是很了解的情况下，是选择一个评了“服务之星”的医生，还是选择有“XX圣手”之类名医头衔的教授、副教授？
经理念了一串“XX之星”，终于到了最后的压轴项目。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林冰生：“金牌教练——”
林冰生握紧拳头。
“郭来起！”
林冰生觉得全身的血液在往脸上冲。
旁边一个人比他动作快：“经理，是不是搞错了！”
严宽：“匡沛霖，那你觉得应该是谁？”
“不是……不是……吗。”匡沛霖声音由大变小。
严宽：“对于以上评星，各位还有什么意见？”
匡沛霖坐了下去。
莫高娣站起来：“经理，林冰生这个月不管是业绩还是好评率在教练组都是最高的，我想知道金牌教练为什么不是他？”
严宽：“谁说林冰生业绩最高？”
莫高娣：“我看到的记录。”
“你哪儿看到的记录？”
“前台！”
“前台看到的什么记录？”
“课消率，新会员，会员评价。”
“那我如果告诉你，郭来起才是这个月业绩最好，会员评价最高的，你信吗？”
莫高娣摇头：“不可能！”前几天她明明有看到郭来起跟林冰生差了两万多的业务。不可能这么两三天，他就反超过来。一定是数据有错。
严宽：“那你敢不敢来打个赌——就赌这个。”
严宽把脖子上的工牌取下来，放在桌上。
“经理，这意思是输了的人要……辞工？”旁边的人忍不住帮忙确认一下经理的意思。
莫高娣也咬紧嘴唇看着严宽。
“怎么，害怕了？”严宽把桌上放着的工牌翻过来，又翻过去，仿佛那只是一张普通的扑克，只微微加快的速度呈现出些与往日的不同。
莫高娣咬咬牙，也把工牌取下来，放在桌上。
底下哄哄议论起来。明天的城市头条难道要变成：《健身房不得不说的故事：男经理和女前台豪赌服输，TA黯然离去频频回首》……
严宽拍掌：“好，有气魄。服务之星莫高娣，不仅擅长服务客户，也擅长服务同事啊。我一会儿就把数据调出来，莫高娣、林冰生、郭来起留下，其他人，上班时间到了，各就各位。”
众人只好按捺住好奇心，各自散开。有一两个跟林冰生和莫高娣关系好的，丢过来担心的眼神。
林冰生仿佛这时才反应过来：“高娣？”
“没事的，生哥，我就是知道，你的业绩比他们都好的！肯定弄错了！”
郭来起：“莫高娣你什么意思，我业绩不行？不能当金牌教练？”
莫高娣：“我没说你不行！但生哥明明业绩比你好！”
郭来起：“哼，是吗，莫高娣你还真是——TMD贱！谁对你好，谁对你不好，你眼瞎！”
林冰生望着他：“你再说一遍？”
经理严宽拿着打印的两页纸走进来，放在他们面前。
是业务流水，以及数据统计。为了怕莫高娣看不懂，严宽把几处关键数据指给她看。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莫高娣别的不懂，但数字的大小还是能够比较的。
林冰生拿过去：“最后一天，郭来起就签了三万多？”
郭来起：“哼。”
当晚林冰生也没有心思再健身。他推掉一个会员的课，把莫高娣送回公寓。
“经理一直都挺罩着我，不知为什么这次态度这么奇怪……我前两天问他时，他还说我干得很好……再怎么说，他也没必要针对你……是不是你当众顶撞让他下不来台，才……”林冰生一边煮面条，一边跟莫高娣分析。
莫高娣双眼红红：“生哥，我……”
林冰生：“别哭，事情总还能想办法的。”
莫高娣说着说着眼泪又啪嗒地落：“生哥，我连累你了。要不是我，说不定……”
林冰生擦擦手，给她递纸巾：“我没关系，这次没上，下次再争取就是了。”
“可是大家看你的眼神……”
“也怪我，因为太自信，这两天我都没有去关注最新进展。算是教训。倒是你，别忙着走，我明天跟经理谈。我们一定可以说服他，相信哥。”
莫高娣把万千感激和希望化为温柔一声：“生哥！”
“来，吃面。吃饱了再想办法。”
“生哥，要是没有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办。”莫高娣边吃边哽咽。“生哥，为了你，我什么都不怕，明天要是经理……我就另外去找工作……反正，你不要因为我的事跟经理闹……不值当的……”
莫高娣突然呛住，猛烈地咳嗽起来。
林冰生坐过去给她捶背。
“生哥！”莫高娣突然抱住林冰生，委屈地大哭。
林冰生也不禁恻然，伸手回抱她。
高娣抬起头：“生哥……”
眼神迷离的女孩微张着嘴，泪眼汪汪地望着他。
莫高娣一向温驯而胆小，为了他却敢跟经理叫板。
林冰生不知不觉就俯下自己的脸去，完全凭着一种天性，准确找到了莫高娣的唇。
“生哥……生哥……”
生涩而甜蜜，痛苦又快乐。简陋而逼仄的小屋，成了有情人的伊甸园。
一夜缠绵。
两碗没有吃完的面，冷冷地放在桌上，被人遗忘。
第二天早上，林冰生默默起床，把它们倒进锅里热了一下。
他说不清心里的感觉。
激情来时，他觉得身心满足。对莫高娣，他也是真的感动。
但激情过后，又有些空空荡荡，心里似乎缺了点什么，就像漏风的气球，在空中飘来飘去，总也涨不圆满。
两个人将就着吃了顿早餐。
这似乎是林冰生第一次为莫高娣做吃的。享受着心爱的生哥的照顾——哪怕只是热一碗冷面，莫高娣也只觉满心幸福。那砣已经捞不出形状的糊糊，也成了天下最美味的食物。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