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非佳人》修忆

39、 尔雅

　　送亲队伍浩浩荡荡，终于在金秋十月进入了周王封地临江。早有迎亲队伍在驿馆等候。一切交接仪式结束之后，长孙雪仙再次踏上了旅程。
　　两日后，花轿终于从周王府的大门抬入。
　　周王府虽不能与皇宫相媲美，但是其华美、巍峨也是其他王孙大臣的府邸所不能媲美的。今夜，王府彩球高挂，喜字漫天，锣鼓之声不绝于耳。
　　王府大门敞开，喜迎八方宾客。
　　正厅上，老王爷满面堆笑，接受如潮宾客的道喜。
　　坐在木制轮椅上的年轻男子，唇角始终挂着浅笑，温文尔雅。
　　一声高唱“新娘子到！”将婚礼推向高潮。
　　喜婆引着大红喜服的新娘子迈入正厅，将红绸的另一端送到轮椅上男子的手中。喜滋滋的站到一旁。
　　一拜天地：
　　一叩首谢天造一对佳偶
　　长孙雪仙隐在红盖头下的唇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容，从此那个冷面的少年与己天各一方。
　　二叩首谢地赐金玉良缘
　　曾经以为一生一世的，不过是尘世间的匆匆过客。
　　三叩首愿天地姻缘佳话传
　　今天起，对面素不相识的男子将是她的夫君、她的天。
　　二拜高堂：
　　一叩首谢高堂养育之恩
　　长孙雪仙盈盈拜倒，心中滋味苦涩不堪。爹、娘，原谅女儿不孝，没有请你们坐在主位，你们宠我，疼我，一定不愿看见我这样嫁人。
　　二叩首愿高堂身体康健
　　雪仙恐怕今生已经没有机会侍奉你们两位了。你们为每一个女儿操碎了心，希望你们能够找到五姐，希望她能代雪仙将欠你们的恩情还上。
　　三叩首愿高堂福如东海
　　身边的喜气一丝也染不上少女的心头，她在慢慢的成熟，但是这过程却是如此的令人心酸。
　　夫妻交拜：
　　一叩首夫妻齐眉举案
　　二叩首幸福地久天长
　　三叩首永远富贵吉祥
　　礼毕送入洞房

　　终于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了喧哗的前厅，长孙雪仙全身的力气全部被抽光。幸好冰兰在一旁搀扶才不致摔倒。
　　冰兰心疼的低唤：“小姐！”
　　“我没事！”
　　冰兰看着故作坚强的小主人，眼眶变得潮湿，但是她不能让眼泪滴落。那样就等于否定了小姐的选择，大喜的日子岂能做如此不吉利的事情？她家小姐啊！要得到旁人羡慕的幸福才行。

　　仿佛等了一辈子的时间，新房的门终于被推开。长孙雪仙的心漏跳了一拍。
　　“请新郎官挑红盖头，从此称心如意。”
　　长孙雪仙终于重见光明，眼前的男子就是她的夫君了吧。
　　他坐在一个木制的椅子上面，含笑看着自己。那笑没有任何含义，似乎浑然天成般早已属于他。他身上有淡淡的茉莉花香。
　　大红的喜袍，乌黑的发丝，白皙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不是很俊美，但是却儒雅异常，叫人过目难忘。
　　温柔的眉眼，淡雅的浅笑，还有那飘渺的茉莉花香，是长孙雪仙对周牧之的第一印象。

　　周牧之也暗自打量着自己的妻子。如墨般的秀发，如凝脂白玉般的肌肤。眉若远山淡而悠远，显得一双婉转的眉目更加动人，翩然如蝶翼的睫毛轻轻颤抖着。嫣红的唇，小巧的下巴。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我饿了！”
　　周牧之笑了，此女子何其率真。如果不是先遇到凝玉，也许真的会喜欢她也说不定。
　　“想吃什么？”
　　长孙雪仙心下算计着，我要吃一个费时费力的东西才好，总之合房一事逃一天算一天。
　　“饺子！”
　　周牧之了然。道“来人！”
　　大丫鬟巧言应声道：“世子有什么吩咐？”
　　“叫厨房弄点饺子来。”
　　“啊？”巧言怀疑自己听错了，这大晚上的要吃饺子？
　　“有问题么？”
　　“没、、、没有！”奴婢这就去办。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的时间，热腾腾的饺子终于摆在了长孙雪仙面前。
　　周牧之看着眼前坐立不安的小新娘，笑道：“吃啊！”
　　长孙雪仙有些局促，明明对方的笑那么温柔，为什么她却感到心慌。深吸一口气，故作镇静的结果巧言递过来的银筷，将小巧玲珑的水饺放进口中。
　　皮薄陷鲜，一口过后，齿颊留香。
　　“好吃么？”周牧之心情大好，眼前这个小丫头前一刻还仿佛天快塌了得感觉，这一刻却仿佛完全忘记了今夕何夕。
　　“好吃！”比皇宫里御膳房做的还要好吃。
　　“谢世子妃赞赏。”
　　长孙雪仙早就忘了自己要吃饺子的初衷，吃得眉开眼笑。
　　“你做的饺子，跟你的人一样。既好看又好吃。”
　　巧言闻言确实一愣。她承认，自己是有那么五六分姿色，但是，这‘好吃’二字从何而来。
　　周牧之听罢，唇角的笑容逐渐放大。
　　长孙雪仙看到周牧之的笑，猛然想起现在不是吃东西的时候。
　　“咳咳！”
　　巧言赶忙端了茶水过来。一面拍着长孙雪仙的背，一面道：“世子妃慢着点，别噎着。”
　　“那个、、、那个、、、”长孙雪仙俏脸通红，“我能不能再吃点别的？”
　　巧言有些为难。
　　“巧言！你下去吧！这里交给我。”周牧之适时的开口。
　　“是！”
　　见巧言告退，长孙雪仙急了，“慢着！”
　　在周牧之的示意下，巧言没有遵从这个新上任的世子妃的命令，退出了新房。
　　安静！只有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周牧之推着轮椅，慢慢的靠近长孙雪仙。
　　长孙雪仙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缩了缩。
　　眼看着，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你、、、你干什么？”长孙雪仙急得语不成句。
　　周牧之理所当然的道：“今天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自然是上床睡觉啊！”
　　“不行！”长孙雪仙十分不客气的道。
　　周牧之俊眉微挑，打趣的道：“为什么不行？”
　　“我说不行就不行！”她小魔王说话谁敢不听。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周牧之慢条斯理的用双臂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从轮椅上来到喜床之上。
　　长孙雪仙却像被烫到一样，跳离了喜床。
　　“我不从！”
　　周牧之也不理她，脱了喜袍，大咧咧的躺下准备入睡。
　　“你睡这里，我睡哪？”整个房间只有这一个床。
　　周牧之向里面移了移，拍拍空出来的部分。
　　“我不要！”长孙雪仙撅起小嘴，“你去别的地方睡。”
　　“为什么？”周牧之状似不解，“这里是我的房间。”
　　“那我去别的地方睡。”长孙雪仙说罢向门口走去。
　　“只要我不开口，这里就没有你可以睡的地方。”
　　他绵绵的声音很是悦耳，如果忽略内容，那语气仿佛在跟谁说着动人的情话。
　　“你！”长孙雪仙何曾受过这种气，如小鹿一般的黑眸不争气的蒙上水雾。她忍着！这个时候掉眼泪的话，就输了。
　　周牧之看她的可怜样子，觉得今晚也差不多了。缓缓闭上眼睛，温柔的道：“我知道你怕什么，过来睡吧！我不会碰你的。”
　　长孙雪仙先是一愣，然后很是怀疑的看着床上闭着眼睛的男子。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床上男子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长孙雪仙才试探性的向床边挪去。
　　轻轻的脱掉脚上的鞋子，揉揉自己站得发疼的小腿。心里说不出的委屈。
　　这个人是要跟自己一辈子纠缠不休了，早晚都是那么回事。为什么，为什么就是接受不了那个人以外的男子触碰自己。
　　人家早就放开你了，为什么你自己不放过自己？
　　那垂泣的红烛映红了她的脸，却烘不干她脸上的泪。
　　无声的哭泣最伤神，慢慢地，长孙雪仙哭得累了，进入了梦想。
　　她的呼吸变得规律，身边的男子却睁开了如星般的双眸。
　　唉！同是天涯沦落人，或许自己这样欺负她有些过分了。将棉被轻轻的盖在熟睡的女子身上，伸手将她紧蹙的眉舒展开来，才重新躺下。
　　这一夜，躺在一张床上的男女，分别梦到了心中的那个人。一个是冷如寒冰的少年；一个是艳若桃李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