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非佳人》修忆

38、 百里红妆

　　长孙雪仙远嫁那一天的排场远远超过了长孙雪佳的十里红妆。虽说是郡主头衔，一切仪仗确比照公主出嫁。
　　繁京城的主路被御林军封锁，百姓们只能翘首以待，他们都希望能够亲眼见见这位郑阳国最传奇的小女人。
　　长孙雪仙穿着烟罗纱制成的大红喜服，头戴百花金冠，额饰金花钿，耳坠明月珰。手上捧着的是和田玉制成的苹果。
　　端坐在八抬大轿之上，冷眼旁观的看着这一场如游行般的送嫁仪式。她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展览品，供郑阳国上下的人品头论足。
　　皇帝亲携沈皇后、长孙贵妃前来送嫁，甚至久未走出深宫的太后，也亲自送她到宫门口。
　　长孙雪仙叩谢皇恩，在冰兰的搀扶下上了花轿。
　　心下想着，那两个人果然都是不会来的。

　　在长孙雪仙的婚事既定之后，樊照的夫人来拜会过她。
　　段静莲穿着很素雅，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大家风范，说话彬彬有礼，轻声细语。
　　“我感到很抱歉，如果我知道你们两情相悦，我不会嫁的。”
　　长孙雪仙笑着摇摇头，“在他知道你全无治愈的可能之后，他就一定会离开我，到你的身边去。这不是你的错。”
　　段静莲问：“你不恨我们？”
　　“恨！也不恨。”长孙雪仙平淡的道：“你为他做的一切，十一岁的我不可能做到。他担起了责任是大丈夫该有的行为。我想，如果他不是这样的人，我也不可能如此倾心于他。虽然一开始我只是看上了他的长相而已。”
　　“其实你应该跟我们一起生活的。”段静莲惋惜的道。
　　长孙雪仙否定道：“那样的话，一定是三个人一生的悲哀。你不了解我，我很自私，我希望只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如果我嫁的人不是我爱的，我或许可以忍受他三妻四妾，左拥右抱，如果是我深爱的，那么我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也许樊照是对的，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我很欣赏你敢爱敢恨的性格。”段静莲由衷的说道。
　　“我也很佩服你为爱舍身的勇气。”
　　段静莲离去的时候，两个人说的都是：“但愿后会无期。”

　　司马冀的反应很激烈，差点把皇宫给掀了。
　　指着长孙雪仙久久发不出一个音节。而后甩袖而去。

　　长孙雪佳恢复贵妃身份之后，第一件事情是将丹青贬去辛者库为奴。这次丹阳也没有为她求情。
　　为了报复长孙雪仙在状元第对她的恶作剧，她竟然投靠了皇后，她们的意图只要想一想就可以明白。皇上总有一天是要削藩的，到时候，周王不反则以，若是反了，便是诛九族的大罪，到时候贵为世子妃娘家的长孙一家必然受到牵连。即使周王不反，把长孙雪仙嫁给一个瘸子世子，总比嫁给皇上亲弟有利得多。
　　长孙雪佳不停跟自己妹妹道歉。雪仙却看的淡了许多。正如她自己所说，远嫁也许是她人生的转机也说不定。
　　虽然说周牧之双腿残疾。可是那又如何，她最爱的大姐不也是一样么。

　　长孙雪仙坐在花轿上，看着皇城离自己越来越远，脸上的笑容也渐渐的消失不见。
　　泪水怎样也没能够忍住，轻轻的滑落脸庞，滴在手中晶莹剔透的玉苹果上。
　　十二岁那年遇到他，她就想着到了十五岁时，穿上大红喜服，走出状元第，坐着八抬大轿到他的世界去。
　　如今，坐上了大红花轿，却是为了走出他的生命。
　　“小姐”
　　冰兰的声音透过轿子传来，长孙雪仙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停娇！”
　　在众人诧异不解的目光中长孙雪仙下了花轿，对此次送亲队伍的最高长官深施一礼，道：“请将军通融一下，我想跟繁京城告个别。”
　　“郡主快请起。”送嫁将军翻身下马，“末将何德何能敢受郡主大礼。”
　　“将军过谦了。”长孙雪仙的衣袂在秋风中摇摆。
　　“郡主请便。”

　　所有在圣隆九年护送郡主和亲的将士的心中都留下了这样一个信念，有生之年决不让自己的姐妹、女儿远嫁。
　　只因那个少女艳红的孤寂身影，浑身散发的深沉的悲伤，震撼了他们的心灵。
　　长孙雪仙在秋风中走向附近的山坡，这里隐约看得到皇宫的飞檐卷翘。她默默的站了好久、好久，就在众人以为她要与秋风融合在一起的时候，她动了。
　　学习这支舞蹈的时候，长孙雪仙一直想着他看到时的模样。那是她第一次为一个人如此努力，可是再见面却已再不是旧时模样。
　　与你近在咫尺的时候，我只能敢受到心痛、神伤。我成全你的大义，却无法默默的站在一边看着你温柔的对待那个女子。
　　那样，总有一天我会恨你，然后做出伤害你的事情。
　　如今我离去了，在远方的时候，我可以肆无忌惮的想你，想我们在一起的那些快乐的日子。
　　这一次，真的要走了，如果可以，今生就这样吧。也许有一天我会忘记你的样子，忘记有关你的事情，但是我想，我一定会记得曾经爱过一个叫做樊照的男子。
　　衣袂停止纷飞，缓缓的垂落。这一舞已经终了，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这一次决然的转身，任凭秋风刮过耳畔，再不会有一丝犹豫。